想想薇朵那隨時都有可能睡過去的情況,楚源不得不承認,瑞德里爾說的還是挺有道理的。
“那這些都是希爾卡給你們弄的嗎?搞得這麼用心?”楚源問。
“應該是吧,”瑞德里爾說,“反正每次有新人進來都會多出一間這種劇館,而希爾旺斯的邊界也會隨之擴大一分,除了你和米洛克沒有之外,其餘新人人偶師新進來的第一天都會分到,而且就這麼突然出現,也沒人知道是怎麼建造起來的,就這麼憑空出現。”
“除了這裡的主人之外也沒人這麼神通廣大了是吧。”楚源明白瑞德里爾的意思,不禁點頭。
就和希爾卡輕描淡寫的說法一樣,他就是這裡的主人,如果想要他們離開莊園就只需要輕點一下,他們就會被這麼直接丟出來,如果想要建造一間房屋恐怕也不過是打一下響指的事那麼簡單。
“說起來如果這裡所有的建築都是人偶劇館的話,我們這一路回來也沒能聽到什麼聲響啊。”楚源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問道。
“因為現在是休息時間。”米洛克說,然後轉身回他的房間了,還帶著他的科俄斯。
“休息時間?”楚源擰緊了眉頭,“你們不是說這裡的人們不需要休息的嗎?而且這裡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你們是憑什麼劃分的休息時間?”
瑞德里爾沒有說話,而是轉身不知道從哪裡摸索出來一個銀色的小沙漏丟給了楚源,楚源隨手接住之後本來想問這是幹什麼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個沙漏有點詭異。
沙漏本身看起來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不過手掌大小,做工也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兩個白色的座子,三根雙色的柱子中間有兩個水滴形狀的玻璃罩,柱子上半部分是青色,下半部分是藍色。看起來倒像是外面路邊小攤隨意可見的地攤貨,但是裡面銀色的沙粒卻晶瑩剔透,散發著炫目的熒光,看久了居然有種暈眩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楚源仔細看了一會兒後發現這個沙漏裡的沙子居然是從下往上流動的!明明在重力的作用下上下兩個玻璃球裡的沙粒都堆積在下半部分,但是楚源自信看的話的確能發現將上下相連的細小沙柱的確是從下到上流動的。
“這簡直是就像是……”楚源不禁喃喃道。
“像是時間倒流,不是嗎?”瑞德里爾接過楚源的話頭,說道:“剛開始我也和你一樣,也是這麼想的,這個沙漏也算是希爾旺斯特有的。每個人偶劇館都會有一個,也沒人知道這東西到底怎麼用,只知道這沙漏大概能計時六個小時左右,每段時間沙子都會特定地從一個玻璃罩流向另一個玻璃罩,然後時間到了沙子的流向就會重置。”
楚源聞言頓時把沙漏倒轉了過來,結果沙子的流向依然沒有變化,依然是從藍色流向青色,不過因為是從上流到下了,看起來倒是正常了很多。
“所以你們就用這個來計時嗎?”楚源又把沙漏平放,結果沙子依舊保持流動,銀色的沙粒沿著玻璃罩緩緩爬動,透過那個狹窄的通道進
入另一個玻璃罩。
“沒錯,”瑞德里爾點頭,“希爾旺斯裡沒有日夜交替,也無法區分時間,而且這裡的人們也沒有什麼作息規律可言,所以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這裡的人們把從青色區流向藍色區定義為繁華時間,從藍色區流向青色區定義為安寧時間。繁華時間裡大多人偶劇館開門,裡面上演著他們自己的人偶劇與故事,也歡迎其他人來觀看,互相分享;安寧時間裡大多人偶劇館都是歇業的,大家都各自處理著各自的事情,也謝絕他人來訪。”
“六個小時不會太短了嗎,”楚源把玩著沙漏,看著這銀色的沙粒緩慢卻又無法改變的流動,“在外面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都久得很呢。”
“習慣問題罷了,”瑞德里爾又把沙漏拿了回來,說:“如果你一出生就在希爾旺斯的話,你在外面也會感覺外界的時間階段太久太久。”
楚源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而且外面世界就算不同地區的各種日升日落也都有所差異,”瑞德里爾繼續說,“我曾經去過世界的最南端,那裡被冰雪覆蓋,白雪皚皚,但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裡的寒冷,而是那裡極端的時間分佈。”
“極晝和極夜是嗎。”楚源也聽聞過這方面的事,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世界的南北極端都會有將近三個月時間的極晝和極夜,極晝期間沒有日落,蒼白的太陽一直懸在天空,極夜期間沒有日出,寂靜的黑暗籠罩著無邊的大地。
“是的。”瑞德里爾轉身去往牆角,然後把沙漏往牆邊按去,結果牆壁真的就凹陷出了一個沙漏的形狀任由瑞德里爾把它塞了進去。
薇朵他們倒是真的喜歡搞這種機關呢,楚源想起薇朵的蜘蛛人偶變形下限那幕,心裡想道。
“實際上就算在極夜那段時間,那裡的人們也都是該幹什麼幹什麼,白天黑夜的劃分不過是陽光籠罩的區域問題而已,”瑞德里爾折返回來,“希爾旺斯這裡也是一樣,不過是時間的區域劃分。”
“那你的意思是說這段安寧時間裡也還是有人在演出人偶劇了?”楚源敏銳地捕捉到瑞德里爾話中的含義。
“總會有的,”瑞德里爾沒有否認,“雖然人偶師們大多都是那種刻板沉悶的傢伙,但總有一些沒有那麼強迫症的人,或者說喜歡特立獨行的人,在這個時間段裡演出。”
楚源搓了搓臉,說:“無論是哪裡都會有這些傢伙的啊,視所謂的規矩和紀律為無物。”
“怎麼,你有興趣?”瑞德里爾看出來了楚源眼中隱藏的好奇,“需要我帶你去看看嗎?”
“你能找到?”楚源問,“明明我們回來這一路都這麼安靜,這種無法無天的傢伙應該很少的吧。”
楚源確實有興趣,他來到希爾旺斯之前沒看過多少人偶劇,原本他以為和普通人的歌舞劇沒有什麼差別,不過是由一群普通人替換成了一個人偶師和他們的人偶罷了。但是來到這裡之後看到了希爾卡和安雅所演出的那
幕人偶劇他改變了想法,那種感染力彷彿真的能夠潛入人的內心底層,讓他隨著那個可憐的男孩一起悲傷,一起絕望,一起憤怒,不是普通人所演出的歌舞劇能夠比擬的。
“我總歸是在這裡活了這麼多年的老油條,”瑞德里爾說,“這些人好歹還是認識幾個的,你想要去看看嗎?”
“有點想去看看,”楚源點頭,“那現在走嗎?”
“走唄,”瑞德里爾走出門去,“反正薇朵還要睡十幾個小時,這會兒我也沒啥事要幹。”
……
於是楚源就跟著瑞德里爾走了出去,跟著他左拐右拐來到了一家門面極其潦草隨意的人偶劇館之前,按照瑞德里爾所說他和薇朵的人偶劇館沒有經過任何裝修改動,就是最初的樣子,那麼想來希爾卡建造的房子應該就是那種清雅靜謐的感覺,而不是這種外觀看著像是破舊窮酸的膠囊旅館的房子。
門前還掛著一個破舊的招牌,牌子上有著寫意手法畫著一隻飛鳥,飛鳥的腳上系著一條線,這條線往下延長最終落到了一個畫法同樣寫意模糊的人影上。
只能是這家劇館的人偶師主人自己設計安置的了,真是搞不懂他的品味,楚源嘟囔著,也跟著瑞德里爾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楚源發現這裡的景象有點出乎自己的預料,本來他以為這種門面都潦草寒酸的劇館裡應該不會有誰來,他們進去之後應該看到的是一個空蕩蕩的劇館,他和瑞德里爾能隨便挑選位置坐下,看著舞臺上的人偶師和他的人偶安靜表演,然後再閉嘴默默觀看,以免低聲評論的時候被人偶師本人聽到了搞得場面尷尬。
但是實際情況是他們進去之後看見的是人山人海,座無虛席,他和瑞德里爾都只能站在最後方遠遠地看著舞臺上的表演,連坐的位置都沒有。
“站得高看得遠,站起來視野也好,挺不錯的。”瑞德里爾這麼和他說。
楚源沒有反駁,其實這裡的視野的確還真的可以。舞臺上素白色的女人站在中央,配合著音樂翩翩起舞,白色的紗裙裹在女人身上勾勒出絕美的形體,從遠處看去女人的五官精緻而又柔婉,讓人心生憐愛。女人右手的手腕上纏著一條金色的絲線,金色的絲線另一端是一隻同樣白色的鳥兒,繞著女人盤旋飛舞,卻因為絲線的存在一直無法離開女人身邊,只是不斷地振翅盤旋,動作靈活,輕巧優美,絲毫沒有所謂人偶的呆滯和刻板的感覺。
楚源和瑞德里爾兩人是中途進來的,所以沒有看到這幕人偶劇的開幕,只能從中間這段劇情接著往下看,楚源對鳥類也沒有研究,不過從大小和外觀上猜測是海鷗或者海燕之類的東西。
女人依舊在舞臺中央歌舞,但是動作越來越慢,最終驀然倒地,與那只鳥兒相連的金色絲線也突然斷裂。
那只海燕終於自由了,楚源心裡想道,不知不覺的,楚源的心也進入了人偶劇的劇情之中,不過卻是站在那只鳥的立場上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