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手掌拂過胸前的傷口,鮮血混雜著青綠色的液體從孔洞之中滴落而下,喉嚨間湧上血氣,被剝皮斷骨的疼痛刺激得吐出血來。全身的傷口中裹挾著破碎的銀製碎片,像是沙子一樣浸入他的血肉磨損抑制著他的癒合。
我果然還是沒有能力來和維奇戰鬥嗎?迦南臉色灰暗,感覺身上所有的力氣幾乎都要乾涸,在剛剛引發的元素狂潮之中揮霍地一乾二淨。
沒有能力來保護耶利哥的存在,沒有能力來保護彌砂和猶諾他們的性命,也沒有能力來為自己等人的存在證明。如果他就這樣被維奇所擊殺的話,那麼伊斯塔和維奇他們會怎麼記載他們的存在呢?恐怕就像是維奇那般斬釘截鐵地認為他們與那些跨過禁忌的咎魂一般無二吧。
作為迦南的他,如此孱弱,什麼都保護不了,也什麼都證明不了。
“不,只要你堅信自己,那麼你就一點也不孱弱。不要懷疑自己的力量,因為有我站在你的身後。”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傳進他的腦海,但是迦南現在的腦海中渾渾噩噩,想不起來這是誰的聲音,誰又會在這時出現在他的身邊呢?而且這個聲音似乎並不是從他身邊傳來,像是從他心底冒出來的一樣,直扣心扉。
“起來吧,”那個聲音洪亮起來,“只要你還堅持著你的存在,那麼我便會給予你存在的見證,只要你還渴求著存在的力量,那麼我便會慷慨地賜予你一切。”
“我給予你存在的證明,我見證你命運的始終,我賜予你守護自身理念的力量!”雷鳴般的聲音在迦南腦海中迴盪,他的意識中一片通明,那種新生般的感覺十倍百倍地再度席捲過來,迦南終於想起來這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到底在哪裡聽過了,那是曾經以像是看見玩具一樣的歡喜眼神看著他們的那個墨綠色長髮的男人——入間律。
迦南睜開眼睛,沒有焦點地望著眼前的虛空,破損的身體再度魄化修補成型。那些進入血肉之中的銀製沒有被擠壓吞吐出去,反而被死死地咬住固定,銀沙般的碎片被固定住抹消概念,成為迦南的骨血,魄化的身體再度發出爆鳴的聲音增長,隨著增長的身體和暴突的肌肉,皮膚被撕裂開來,在緊接著覆蓋出新生的魄甲之上留下血淋淋的痕跡。
“你不是老師。”同樣青綠色的面甲之下,維奇發出沉重的呼吸聲,在剛剛的廝殺之中他並非毫髮無損,即使已經刻意躲過致命傷,但是剛剛迦南的狂暴攻擊之下他還是被那利爪和狂潮傷到了,現在維奇也是同樣遍體鱗傷,額前甚至被留下幾道長約三寸的傷口,流下的鮮血滴到眼睛之中模糊了他的視線。
但他也同樣在高速地自愈中,心跳聲迅疾宛如戰鼓,體溫急劇升高宛如炭火,不斷縫合的魄甲之下是赤紅的皮膚和充血隆起的肌肉,如果說迦南的身形是猙獰可怖的野獸,那維奇的身形就是野蠻無言的暴力機器。
“如果是老師的話,有這種力量的話只會逃跑,而只是逃跑的話我也拿你沒什麼辦法。”維奇說
,“你比老師更加有勇氣,雖然是同一個靈魂,但你已經不是老師了。”
宋緣一直是個膽小鬼,最為欠缺的就是勇氣,迦南並沒有獲得他們老師的全部記憶與人生,但從他回憶起來的殘破記憶之中宋緣的確是這樣一個人。不敢做出改變,不敢做出挑戰,只是循規蹈矩地沿著生活的路線日復一日地重複,猶豫和畏縮幾乎是宋緣整個人生的刻畫,他總是欠缺勇氣與決心。
“是的,如果我是宋緣的話只是會考慮自己,可我是迦南。”迦南挺直了身子,吐出了最後一口血之後發出狂怒的吼叫,“我會為了自己的信念和你戰鬥,為了證明我們的存在是我們自己而不是你眼中的咎魂!也為了那個給了我勇氣的人!”
重新湧起的元素狂潮撲面而來,不只是風的流動,原本鬆散狂湧的空氣被凝結成磚塊般的實體堅實無比,但是其中又蘊含著被凝固著的燃燒流火,這種元素狂潮在迦南身邊暴起之後直撲維奇而來,如同滅世的風暴!
狂流的元素如同鐵錘一般狠狠地砸在了維奇的胸前,炸裂開來之後如同絢爛的煙花一般從其中迸發出流火雷光,所有迦南能夠理解想象到的元素都被他調動衝擊。在清楚地聽到了入間律那個男人的聲音之後他對能夠影響的元素的掌控力也大幅提高,原本和維奇相互爭奪而引發的暴亂衝突的景象已經不再出現,附近的所有元素都由迦南掌控,化作他的武器與利刃。
他帶著暴亂的狂流衝入維奇懷中,炸裂開來之後刺穿維奇的右胸,在空中綻放出血色的薔薇。迦南心中一喜,但是想要抽出雙手之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做不到了。
維奇咳出血來,這是和迦南正面爭鋒之後的第一次終傷,但維奇手上並沒有停止動作,他調動金屬彈片凝聚成索捆縛住突進而來的迦南,而後右手凝結寒氣刺穿迦南的腹部,附著在其中的銀製在迦南的腹中碎裂向四周迸濺,浸入迦南的血脈之中,燃起青綠色的火焰。
幾乎洞穿撕裂,在維奇準備已久的一擊之中,迦南魄化後的身體也險些被撕成兩段。
以傷換傷,這是維奇的覺悟和做法,從剛才的碰撞和迦南的再度起身之中維奇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雙方都在高強度地消耗體力,本來不管是戰鬥還是癒合傷口都會使得體能急速下降,最初之時他全程壓制著迦南在打,可是隨著戰鬥的持續,維奇發現迦南幾乎都沒消耗多少體力,他的傷勢遠終於維奇,為了癒合所消耗的體力也應遠高於維奇才對,可他動作的遲鈍似乎只是因為被傷口處他留下的銀製所影響而已。
雖然肉身動作稍微遲鈍,但是對元素的掌控力並沒有降低,在維奇的精力降低到無法與迦南爭執抗衡之時,迦南就利用爆發的元素狂潮把他們炸到兩邊給自己贏得了一線喘息之機。
而維奇再度站到迦南面前之時他發現迦南的傷勢幾乎已經癒合完畢,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就結果而論的話,這種戰鬥持續下去他是沒辦法拿迦南怎麼
樣的,等到自己體力消耗得差不多的時候,迦南甚至會有反攻的能力。
所以他當機立斷,哪怕要拼著自己重傷,也要先給迦南留下一個足夠慘痛,慘痛到讓迦南這種詭異的體質也無法復原的傷勢。
“這是我們應有的結局,無論你和我都不能存活下來。”維奇的雙眼黯淡,透過迦南腹部的空腔牢牢扣住住他的脊柱,捆縛住迦南的金屬鎖鏈失去械感的維持散落成為萬刃的碎片。
“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嗎?”迦南輕聲說,不可思議地修復依舊在他身上發生,即使遭遇到那些刺入體內的銀製之時,翻滾的血肉也都野蠻地把它們鎖住吞噬,可在維奇那冷硬的手臂之前被阻擋住了腳步。
“必須如此,”維奇右手用力,把手中的骨節握到開裂而後粉碎, “你為了你自己而戰,我也為了我心中的正義而戰,大家都沒有退路。”
化為萬刃的金屬彈片散開懸浮在空中,圍繞著迦南和維奇緩緩旋轉,呈現出一圈一圈完美無缺的圓形,像是捕捉到獵物之後興奮地收縮的陷阱。這是維奇械感操縱的動作,這些金屬彈片鎖定的目標並不只是迦南,而是這陷阱中的每一寸空間,並沒有打算留下任何一條退路,他是確實打算把自己和迦南一同絞成碎肉。
“你也是個瘋子,米洛克是學術的瘋子那你就是正義的瘋子,”迦南倒了下來靠在維奇的胸前,“如果說你是為了你的正義而戰的話那你心中的正義必然是失控的!”
周圍的元素又開始流動,從寂靜開始驟起狂風,但是空中懸浮著的利刃絲毫不為所動。不同於械感難以操縱的秘銀,現在那些金屬的彈片並不是被氣和風固定住的,縱然此刻迦南掀起狂風也無法干擾它們的移動,因為械感是直接作用於這些金屬之上的。
“那你又如何呢?”維奇緩緩地轉動左手,“你想要作為自己和我戰鬥,可是現在你真的還是單純的自己嗎?”
從某一刻開始,維奇就發現了銀製在迦南身上的效用漸漸變低,他沒有看見迦南把傷口之中的那些碎裂的銀製清理出去,可是隨著迦南的傷口癒合,維奇都無法感知到那些秘銀的取向,像是突然掉進了另一個空間一樣。
再加上那無法理解的體能和脫離鍊金陣的元素操縱的變化,這些維奇之前從未在迦南身上發現過的力量。毫無疑問,現在的迦南已經不是單純的他自己了,他所使用的是他從別人手中借得的力量,儘管代價不得而知,不過無論如何,他都不在是原本的自己了。
浮生萬刃,旋轉的利刃加速之後猛地收縮,下一秒就要將他們兩人全部斬成碎片。
已經沒有辦法能夠自己處理收尾迦南的靈魂了,維奇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接下來的事,就交給米洛克和他那個賞金獵人朋友吧。
但是在迦南閉上眼睛的瞬間,藍紫色的雷光一閃而過,強烈的震動把他轟出了萬刃的殺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