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從密室中帶回來的靈魂碎片融入自己靈魂之後,迦南就已經獲得了那半身殘留的記憶和意識。

不同於那些肉身與靈魂依舊有著清晰界限的人或是其它的,那塊果凍狀的碎片之中肉身和靈魂在孤獨和絕望之中已經混成一團,無法再度區分彼此。不再純粹的靈魂夾雜著肉身的存在成為了記憶的載體,但只是碎片殘渣化的殘留只是在他腦海之中復甦,就連他自己都無法清晰地感知到那些記憶和認知都是些什麼,只餘下了濃郁厚重的回想感覺。

一直到在十一區之中遇到了稻草人,在沃登那壓倒性的恐怖之下,迦南那些錯亂沉重糾結在一起的記憶終於抽絲剝繭般展開。他回憶起了那半身的記憶和經歷,回憶起了宋緣對於鍊金學頂點的痴迷和探索,從青年時代就一直不肯放棄的執著追求,最後卻只能感嘆自己時日無多而停下腳步;回憶起了他對米洛克和維奇的指引教導,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天賦才能和對所有不可能發起挑戰的勇氣執行力,這是他一生之中最為自豪的兩個學生;也回憶起了他選擇捨棄自己救下米洛克之時的那種顫抖的決絕,在漆黑的密室囚牢之中被那瘋狂的慾望沖毀理智之時也咬牙堅持的不悔心境。

真的是,這種感覺切身實感,像是在自己身上真實發生過,卻又遙遠無比,像是隔著濃霧看江岸的風景。

那半身的記憶和感情甦醒之後,宋緣的存在像影子一樣跟隨著迦南,可是迦南並不想作為宋緣的承載體活下去,他是從那個實驗室之中走出的自己,而不是被米洛克和維奇做好準備成為他們老師的復生作品。

自己的存在需要由自己命名肯定,他是帶領耶利哥裡眾人的迦南,而不是被定好位置的二號宋緣。即是那種感情和理念多麼深刻,那也是宋緣的,不是他自己的東西。

米洛克看著眼前這個發怒的男孩,記憶之中的老師幾乎從來不對人發火,一直是一副和氣的老好人模樣,他想象不出來老師如果生氣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表情,那梳成平板的黑色短髮會和眼前的迦南一樣炸毛嗎?

想象不出來呢……

“現在這種情況不是維奇所期望的,”米洛克輕聲說,“維奇希望的是把所有的咎魂全部剷除,自然不可能再弄出這種景象,而我幫維奇制定計劃也還沒來得及開展,現在這種狀況是其他人造成的。”

不知道迦南怎麼做到的,但是米洛克看到那個鍊金陣圖的時候就明白了,就算沒有完全恢復,但是大體上迦南的確取回了曾經的記憶和知識。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不只是迦南了,而是曾經作為宋緣,他們老師的那個人。

“是誰?沃登?還是其他人?”迦南有點暴躁,他雖然不希望維奇的計劃成功,但是這種把十一區的所有人都強行煉成這種狀態的事情他也無法接受,誰都沒有資格剝奪他人的存在,哪怕是為了自己的生存。

迦南倒也不是沒懷疑過沃登或是其他人,但是潛意識裡他覺得能夠在如此大的範圍內進行煉成轉換的,幾乎不可能有其他人。這種懷疑是基於他對米洛克的信任之上的,不僅信任米洛克的天賦,也信任這個天才對其他人的漠視。

不過現在想

想也是他太過衝動了,畢竟再怎麼說維奇也不會放任這種情況發生,相比起既是天才也是瘋子的米洛克來說,維奇雖然冷漠但也還是恪守正義的人。

“可能是鼴鼠吧,”米洛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按時間來推算這時候維奇和楚源他們已經和沃登交談過了,不過以維奇的性格多半會是物理方式的交涉,“整個十一區之中被鼴鼠設定了一個鍊金矩陣,如你所見,運轉之後所有的生物都會被煉成轉換成類似‘咎魂’的姿態。”

“整個十一區嗎?”迦南低聲道,他雖然能感到地下有著一個巨大的鍊金陣,但是沒想到範圍能覆蓋到整個十一區。而且如此巨大範圍的煉成過程,單單要把鍊金陣之中的事物理解都是不可想象的,難道說十一區的“鼴鼠”也是一個足夠資格列於月之潮汐裡的煉金術師嗎?

這時外面傳來劇烈的爆炸聲,迦南臉色一變,在他來的一路上他已經把遇到的所有咎魂全部順手解決了。大部分都是些處於狂亂之中還未恢復理智的傢伙,擊殺之後直接用銀製長釘消弭靈魂,直到看見那青綠色的火焰燃燒殆盡之後才起身離開。

可是這時候外面傳來的爆炸聲又是怎麼回事?就算那些咎魂們靈魂之中無序的波動已然平息恢復理智,他們也不至於為為了爭取獵物而出手爭鬥,畢竟滿地的屍骨足夠他們分享,在這場所謂的“進化”之中失敗者遠比成功者多得多,現在會在外界引起戰鬥和爆炸聲的不可能是那些咎魂!

還有倖存下來的人!他(她)正在外面和那些咎魂們戰鬥!

“有話待會兒再說,現在我先去看看外面到底是誰!”迦南跳出頭頂的天窗,離開米洛克的這個工作室,重新面對外界那人間煉獄般的景象。

比之前迦南所見到的場景更加糟糕,保持著人類形體的咎魂群們紛紛展現出魄化的姿態,但卻比迦南自身魄化更加兇戾很毒,全身上下展現出凸起的倒刺和利刃,在月光之下顯現出角質層般的色澤,魁梧的身軀展開來超過兩米,已經不能用人類形體來稱呼了,只能說是人形的巨獸。

而在他們中間站著的,是一團燃燒著的火焰,在火焰之中依舊有著一個還沒來得及魄化的身影,似乎承受了剛剛爆炸的就是這傢伙。

沒有發出痛苦的哀嚎,或者該說是已經無法發出了,火焰之中的身影被燒成焦炭,但緊接著從這團焦炭之中飄出一道青綠色的煙霧,沿著地面爬到了一具殘破的屍體之上,緩緩侵入其中。

“真是噁心的東西啊,不管怎麼樣都無法解決嗎?”遠處抬著械炮的瑟爾西無奈嘆氣,把剛剛才裝上的能量模組取下扔到一邊,換上了新的一組之後把限制器拔出,功率拉到最大,然後重新朝著咎魂群們扣下扳機。

如果只要殘留下殘渣都能讓你們龜縮在其中躲避灼燒的話,那麼如果用更加強大的火力把你們轟到渣都不剩呢?瑟爾西惡狠狠地想道。

藍色的光柱從殖裝的械炮之中轟然射出,瑟爾西扶住右臂抗住巨大的後坐力,銀灰色的頭髮倒豎而起,隨後猛然滑動,在他的面前形成一個巨大的藍色扇形把面前的咎魂全部覆蓋進去,而這扇形的中間充滿了高達四千多度

的高溫火焰。這種藍色的火焰安特也曾經轟出過,不過只是作為最後孤注一擲的狂蟒燼吐,那時安特把所有的能量模組抽乾之後才有那一擊之力,可是現在瑟爾西裝上的一組壓縮模組每一塊都足以支撐十二發安特的狂蟒燼吐。

而瑟爾西現在右臂之上的殖裝和安特的狂蟒是一個制式的,不過相比起安特喜歡給各種武器起名的癖好來說,瑟爾西沒這種習慣,他只是把這個東西叫做Fle-964,也是這個東西的商品編號。

這種壓縮過的能量模組還是挺貴的,而起不只是價錢因素,這種規格的能量模組是受到管制的,瑟爾西平時也很少能賣出去,不管是安特還是米洛克也都沒有隨身攜帶儲備這些東西的習慣。這時瑟爾西能剛好用上,是因為他背後就是他“狡兔三窟”的第二窟。

控械者遠不如御氣者敏捷便利,但是在擁有足夠的資源儲備的時候,一個熱械控械者的火力輸出是極為恐怖的!

成群的咎魂陷入火海,咎魂們的青綠色魄甲們在這高溫的火焰之中被燒融,像是粘稠般的蜂蜜黏在他們身上,但是並沒有被直接摧毀,反而激發了一些咎魂的兇性,發出痛苦的嘶吼!在火焰煉獄之中,它們弓步起跳,撲向瑟爾西!

不好,危險!迦南想要上前幫忙,但是瑟爾西噴出的火浪不僅壓制了咎魂群,還封住了迦南的道路,他無法越過火場把那些撲向瑟爾西的咎魂攔截下來,從一旁快速繞行奔跑的他只能看著他們在空中劃過一道赤紅的曲線撲向瑟爾西。

“看樣子還缺一樣東西啊!”瑟爾西抬頭冷笑,械感運作,械元件的洪流從背後流淌而出,然後在肩膀之上殖裝組合出了一門新的械武,而後驟然轟鳴,吐出了如雨般的細密球體,而這些球體在空中飛行一段時間後驟然爆裂,形成了金屬的風暴!

只是能量的攻擊的話還缺少了一些具有衝擊力的東西,不過眼下他可是背靠著裝備庫出來的,無論缺什麼都能拿出來!

旋轉的利刃彈幕從肩膀上的UMS-453上吐出,在他面前織成一道細密的防線,空中的咎魂們在這風暴面前被擊退重新落地,燒融的魄甲被打出裂痕碎裂。緊接著槍口向下低轉,轟向倒在火焰之中的咎魂群,同樣的破壞力度在咎魂群之上施加,魄甲的防護被打碎之後火焰的溫度侵入咎魂群們的肉身,把他們燒成焦炭。

而後金屬的風暴從天而降,把這些焦炭打成齏粉,細碎的粉末在火浪之中燃燒化為虛無。

瑟爾西鬆開扳機,沒有看他眼前的場景,而是先看向自己的槍口。

UMS-453還好,沒有什麼損傷和痕跡,拆開清理一番還是能賣出去的,不過Fle-964就比較麻煩了,這種高規格的能量輸出很容易引起械組過熱,現在槍口已經稍微有些變形了,單單依靠械感的話是沒辦法恢復原狀的。

“這樣可賣不出去了啊,”瑟爾西嘆了口氣,解除械裝,大大小小的元件和模組落到身邊,“這損失我得找誰賠啊。”

“與其擔心這個,不如先把這些怪物們徹底處理掉再說。”迦南走到瑟爾西的身邊,冷冷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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