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奇知道米洛克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如果那個鼴鼠真的能夠在一瞬間理解情況並做出應對的話。因為就連身為煉金術師的自己也想不到有什麼辦法能從這種無差別的全範圍攻擊下存活下來。
不過米洛克一直秉持著每句話都不能有疏漏的強迫症原則,而且也不知道鼴鼠的鍊金術理解相比起米洛克來說到達何種程度,所以他才沒有把話說得那麼絕對。
“只要找到最關鍵的鼴鼠把他解決,那麼不懂鍊金術的稻草人就算再怎麼強也拿銀月髓液沒什麼辦法。”維奇緩緩開口,“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不然呢?無論沃登對自己靈魂的把控能力再怎麼強硬也不過是能穩住壓制一個區域而已,他能夠處理和秘銀接觸之時的崩潰瓦解,但是當全身上下的靈魂都被壓制的時候,他又能怎麼辦呢?
“我們沒有任何訊息證明沃登是個對鍊金術一竅不通的普通人,”維奇搖了搖頭,“他不是我們的盟友和夥伴,所以彼此之間肯定會有所保留。”
維奇想到了他曾經做過的塔羅占卜,終有一日他們和沃登之間會分道揚鑣,不管原因為何時間為何,那張逆位的高塔告訴他了他們和沃登之間肯定會分離敵對。
不,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們就是敵對的關係,只是沃登強行和米洛克之間達成合作的協議,而這份協議其實並沒有什麼實際的作用。就像現在他們在算計著沃登和莫爾,可誰又能知道對方又打著什麼算盤呢?
可是米洛克只是聳了聳肩,“如果他對鍊金術有研究的話還要我們幫忙做什麼,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制止鼴鼠的計劃。”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請我們幫忙,”維奇冷冷地瞥了一眼米洛克,“沃登只是要你手裡的那個灰罐子的研究資料,而且他說的是達成鼴鼠的目標,可並沒有制止鼴鼠計劃的打算。”
其實現在制止不制止已經無所謂了,在米洛克的計劃之中就算鼴鼠真的能夠拿到全部的研究資料也沒什麼關係。不談他想要在這個單向儲存的灰罐子裡翻找有效資訊要多長的時間,哪怕他真的如同預料那樣開始大規模地展開計劃,只要米洛克等到銀月髓液流淌侵蝕到整個愛爾科之後,Ous就會啟動,所有的咎魂都會被燃燒殆盡,不管是原作還是仿製品。
至於這期間會出現多少新的犧牲者,那又關他什麼事呢?米洛克可不在乎這些。
不過這話他自然是不會當著維奇的面說的,所以他並沒有開口和維奇說現在就算把灰罐子丟給沃登也無所謂。
這時楚源從外推門而入,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表情,不過現在他嘴裡不知道塞著什麼東西作咀嚼狀,含糊不清地開口:“說起來今天是不是……”
“把東西咽下去再說話。”米洛克無奈地說。
“今天是不是你們要再去和那個日曼臉的大叔見面的時候了?”楚源吞下最後一口,口齒重新變得清晰。
三天前伊斯塔,迦南和安特都被米洛克給支開去了第三區,而楚源依舊被米洛克留在這裡,理由還是讓楚源無法反駁的“你是個路痴”。而今天楚源突然想起來似乎是他們回來後剛好是兩週的時間,換句話說就是那個大叔給米洛克和維奇的時間已經到了,那這麼想來米洛克他們把那三個人支開單獨留下他自己並不是偶然,而是
刻意營造出的情況。
“是又怎麼樣,你很在意嗎?”米洛克沒有正面回答楚源的問題。
“我很在意,”楚源爽快地承認了,“今天不把他打成孫子就當我上一頓揍白挨了!”
米洛克無言以對,這兩個傢伙都被沃登狠狠地修理過,可是在這種他完全不曉得是什麼原材料構成的自信心下,這種膨脹的態度倒也是如出一轍。
“既然你也這樣想的話,那就出發吧。”維奇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
“還要帶上我嗎?”米洛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道。
在他看來自己能做的事已經做完了,接下來他只需要安然等待著銀月髓液靜悄悄地流淌散佈,等到時機到來的時候一舉引動就行了。甚至於在他看來現在再去和沃登見面也沒必要起衝突,滿臉笑容地把灰罐子丟給他就是了,反正後續計劃裡也會斬草除根。
不過看著一臉戰意的楚源和面無表情的維奇,他也開不了口。
最終他並沒有被維奇給拽著衣領拖走,似乎是認為接下來的行動已經不需要米洛克的協助了,維奇只是擺了擺手說:“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們就行了,你已經可以休息了。”
那就謝天謝地了,米洛克心裡舒了一口氣,看著全副武裝的維奇和吊兒郎當的楚源走了出去,返身走進地下的倉庫。在這一週的時間內,他已經成功地把這裡完全變成了他的另一個工作室,地下的倉庫也被他改造成了放滿儀器和電腦的空曠空間,科俄斯在地下和所有的裝置相連,感應和計算功率被擴張至原先的數十倍左右。而原主人瑟爾西已經拿到錢之後把所有的東西都搬了出去——鬼知道他是怎麼一夜之間把這裡完全搬空,那些東西又搬去哪裡了的。
或許也可以說瑟爾西成功地把他的“狡兔三窟”之一高價甩手給了米洛克,不過米洛克不在意價錢,瑟爾西也很高興,也就談不上到底是誰坑了誰了。
……
沃登坐在桌子前,依舊是一絲不苟的一身黑色,端著一杯熱茶等著將要來訪給出答案的客人。
他的確是個日曼人,而且是個純粹的日曼血統,父親母親乃至更上一輩都是日曼人,可是他一點也不喜歡自己作為日曼人的血統,而相比起日曼的那種冰冷死板的機械風格,他不明白為什麼人類能做到的事日曼總喜歡依賴冰冷的機械。相比之下,他更喜歡素央的沉穩大氣的怡然之調,修氣,飲茶,練拳,他似乎一直想要把那種風格刻入自己的體內來讓自己變成一個素央人。
而他現在卻停留在卡米拉的愛爾科,這個他一點興趣都沒也不喜歡的鍊金術之都,真是不得不說,現實真的是太嘲諷了。
他已經快要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來到愛爾科的了,那是久到他都忘記了時間的事了。似乎是為了逃離他討厭的日曼,只是最初來到愛爾科的時候他還不叫沃登·克魯,那時候他的名字是什麼來著?
哦,對,最初的時候,他的名字似乎是叫埃貝爾·阿登納(Ebel Adenauer)。
愛爾科裡十一區的三個支配者是怎麼選出來的除了他們本人沒人知道,大家都以為他們三個人是一體的,就像一個人的大腦,眼睛和雙手一樣,雖然分工不同,但都是同樣的陣營。
可是埃貝爾知道不是這
樣的,稻草人,鼴鼠還有夜梟,把他們挑選出來的其實都是三個不同的人。而且最為有趣的一點就是,在成為稻草人之後,給予他稻草人的身份和沃登·克魯的名字的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果覺得鼴鼠和夜梟違背了稻草人的守望職責,隨手清理掉也無所謂。
或許夜梟和鼴鼠的引路人也和他們說過類似的話,證據就是,在他成為稻草人的這麼長時間裡,夜梟一直沒敢露面,而鼴鼠雖然最為活躍,但是名字叫做莫爾·丘特的臉,他已經看過了不下三張了。
總不能是任期到了自動換人,十一區這裡可沒有這種規矩。
至於他怎麼成為稻草人的,起因似乎只是一個問題,或是一個夢。
“你覺得十一區這裡怎麼樣?”就是這樣一個問題,而問出這個問題的是一個全身都籠罩在灰色之中,看不出男女的人。
當時埃貝爾正把一個似乎是從實驗室裡掏出來的鍊金怪物擊成碎片,這種東西在十一區這裡算不上常見,但是出現的話也不算太過讓人意外,埃貝爾並不害怕這種怪物,相反,他只是覺得這種東西很噁心。
“不怎麼樣,很混亂,而且還很無聊。”埃貝爾沒好氣地說。
可是問問題的人並不生氣,反而繼續平靜地問:“那你想要改變這種混亂嗎?”
埃貝爾搖了搖頭:“混亂不需要改變,需要改變的只是無聊。”
“哦?”覆蓋在灰色之下的人似乎提起了興趣。
“人類因為有著不同的內心而變得混亂,因為混亂而衝突成長,因為成長而變得強大。”年輕的埃貝爾輕聲說道,“這是人類和機械的最大不同,如果不會混亂的話,那人類強大的根源也就不復存在了。”
“可是你似乎並不喜歡混亂的十一區。”
埃貝爾搖了搖頭,說:“我不是不喜歡這裡的混亂,我只是不喜歡這裡的無聊。”
張開懷抱轉了一圈,埃貝爾冷聲說道:“這整個愛爾科我都不喜歡,日曼是機械的奴隸,愛爾科則是鍊金術的奴隸,而不管是機械還是鍊金術都是沒有必要的存在,人類本身就已經足夠強大了,為什麼要臣服於這種沒有內心的東西。”
很少有人願意傾聽他的理念和願望,所以這時埃貝爾把自己的內心所想朝著這個神秘的人傾訴出來,只感覺酣暢無比。
“你覺得這些都是沒有必要的存在嗎?這些人類發展至今的探索都沒有必要?”
“這些不是探索,”埃貝爾否認道,“這些只是干涉,如果說存在神明的話肯定不會希望看到人們憑藉著這種小聰明干涉世界,人類只需要憑著自己變強就行了。”
神秘的人沉默許久,最終重新開口:“那你不認同干涉嗎?”
“我不認同,”埃貝爾挑了下眉,“如果沒有過多的干涉的話,哪怕沒有鍊金術和機械,人類也能憑自己強大到相同的地步。”
“那麼你就守望著這裡的混亂吧,既然不認同干涉,那麼你就守望著這裡,把你認為不需要的人從這裡拔除,作為一個守望的稻草人。”
最後的聲音漸漸模糊,而等埃貝爾重新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再是埃貝爾了。
他成為了十一區的稻草人——沃登·克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