睏意一陣陣襲來,張哲源微笑著從過去回到今天。他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多,於是關機休息。

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張哲源在美勝百貨門市上,每一天都會接觸到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天天,他整個人也充實起來,漸漸融入了爾虞我詐,利慾薰心的滾滾商流中。

美勝百貨門市上有些天天來取貨的客戶,張哲源隨口就能說出他們的名字和住址。像廣平的老劉、大名的小趙、峰縣的老鎖、平鄉的老謝兩口子、永年的老張等等,在此不一一例舉。不過,跟他最親切的要屬廣平的老劉和峰縣的老鎖了,惟一讓他和馮慄夫婦感到難纏的客戶要屬永年的老張了,甚至是討厭。

張哲源認識的這些客戶中,除了女性小趙年輕一些,其他人差不多都已年近半百或年逾半百。這些人一般沒有固定的工作和收入,有的是下崗工人,有的是退休職工,只能靠送貨養家餬口。

中午是美勝百貨門市上最繁忙的時間,客戶們往往會集中在這個時間段來取貨,往往送走了客戶,也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在午後,來購貨的客戶和顧客相對來說少一些,馮賦林和六子往往會下上幾盤象棋來打發時間。而張哲源則會睡會兒午覺,坐在馬紮上打會兒盹兒,有時也享受一下老闆的躺椅。但物流中心常常打擾他的午休,打來電話通知提貨。到傍晚,張哲源還得給各縣客戶發貨,從物流中心回來的時候,天通常已經擦黑。

一天下來,幾乎日無暇晷,張哲源不但沒感到工作的繁瑣,反倒覺得身心充實了起來,他實在不敢回顧2009年秋冬季節傷感落淚的日子了。

張哲源第一次到現代物流中心發貨,是跟著六子一起去的,結果卻跟丟了。他隻身返回讓馮賦林笑得前俯後仰,還取笑他,在路上是不是遇見美女了。

“到了現代物流中心,我把三輪車推上坡後,回頭再推電車,轉身就看不見六子和三輪車了。”張哲源自覺好笑地說,“路上也沒美女呀,我竟然把人跟丟了。”

說起女人,一直都是張哲源心中的一道傷疤,每當看到漂亮的女人,他的心底就會泛起一種不可名狀的痛楚,似乎還帶著一絲畏懼。有時,他認為自己是恐婚一族的,對這方面的事總是感覺有些無動於衷。其實,不是張哲源不懂得欣賞女人,而是看到女人觸景傷情,心會被美麗的畫面刺痛罷了。但是面對漂亮可愛的馮爍,他並沒有像對其他女人一樣感到恐懼,相反倒很坦然。也許馮爍還是一個孩子,而馮爍確實還是涉世不深的孩子。雖然有時他和馮爍單獨相處,略微有些拘束,就像馮爍初次見到他一樣只是顯得有些拘束。

說起美女,張哲源還真和美女有不解之緣。就有一次,他又跟著六子去現代物流中心發貨,結果還真碰上了一位,並引起美女的好感。

現代物流中心車水馬龍,肩摩轂擊,一個秀麗端莊的女孩兒在給張哲源和六子辦理發貨手續。女孩兒有些心不在焉,抬頭掃了兩人一眼,然後匆匆照著六子的話地填寫票據。細心的張哲源好像看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當著女孩兒的面也不便直說。

等女孩兒填寫好票據,六子帶上就走。張哲源攔住六子,小聲提醒說:“六哥,發票上客戶的名字好像不對。”

六子有些疑惑,匆匆看了看票據也沒找到什麼錯誤。然後說:”沒錯呀,是彭輝。”

張哲源再次小聲提醒:“你仔細看一下彭輝的‘彭’字,最後三撇變成了‘支’字。”

六子茅塞頓開,哈哈笑起來。他轉身跟女孩說兒:“你把人家收貨人的姓名寫錯了,收貨人叫彭輝,不叫“骨”灰,你給人家直接寫到墳地裡去了。”

女孩兒有些好奇,找出票據上的錯誤,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原來是因為一字之差,錯把客戶名字彭輝寫成了‘鼓’輝,也幸虧有張哲源的提醒。

在女孩兒檢視和修改票據的時候,張哲源匆匆瀏覽了一下女孩兒。女孩兒二十出頭的樣子,生得秀麗端莊,皮膚白皙,可謂是令周圍的女孩子黯然失色。

張哲源善意的提醒給女孩兒留下一個好印象,以後再來物流中心發貨時,女孩兒就對他格外照顧。往往他來的晚,卻能先拿到發貨票據,可以說是後來者居上。也許張哲源天生有女人緣,女孩兒不但對他照顧有加,有時還坐在他駕駛來的三輪車上辦公,好像對他有些好感。有時張哲源急著回去交差,就會微笑著和女孩兒說:“下不下車,不下車把你拉走了啊!”女孩兒聽後非常吃驚,則會笑呵呵地說:“你要是敢把我拉走,你就麻煩了。”

女孩兒的親密不禁讓哲源有些想入非非,只是張哲源太過於現實,從來也沒什麼爭取意識,或許會錯過一些製造奇蹟的機遇。

美勝百貨門市附近一家火鍋店宏張開業,鞭炮聲連天,不絕於耳。

受驚嚇的傑傑撲到媽媽的懷裡,嚎啕大哭,直嚷嚷著害怕。慄雲帆捂住兒子的耳朵,撫慰說:“傑傑不怕,傑傑不怕,人家開了個飯店,待會兒咱和爸爸、姐姐一起去那吃飯。”

傑傑拋珠滾玉,還是哭哭啼啼:“不讓他點炮,不讓他點炮。”

慄雲帆也跟著說:“不讓他點炮,再點炮打他。”

馮賦林見狀,嘖了一聲說:“這孩子膽兒也太小了,人家點個炮都嚇成這個樣,得想個辦法練練孩子的膽兒。”

慄雲帆嘆了氣:“平時見個小貓小狗都害怕,拽得我緊緊地。”

“在農村的小孩兒,見到小貓小狗都待喜歡得很,什麼都不怕。”張哲源插上話說,“得練練孩子的獨立性,別光悶在樓上,多接觸接觸外邊的環境。”

慄雲帆擔心地說:“外邊車太多,人也多,一不注意他就上馬路了。”

馮賦林走到門外看了看天,已經到吃午飯的時間了,於是叫上六子一起去新開張的那家火鍋店觀摩了。

傑傑已經不哭了,又拿著玩具玩起來,慄雲帆這才督促張哲源去吃午飯。

說到吃飯,張哲源就發起愁來。他苦悶地說:“一說吃飯就飽,晌午還得吃麵條。”

慄雲帆笑了:“你做點兒別的飯,光做麵條呀!”

張哲源也笑了,只是看表情有些無奈:“就下麵條還快點,別的不太會做。”

慄雲帆又笑著問:“那你炒什麼菜?”

張哲源愣了一下,翻著白眼說:“差不多天天西紅柿炒雞蛋。”

慄雲帆突然有些好奇:“那你先炒西紅柿還是先炒雞蛋?”。

這一下張哲源被問住了,心想這西紅柿炒雞蛋怎麼還分先後。“先炒西紅柿還是先炒雞蛋?”他鬱悶地重複著慄雲帆的話。

看張哲源迷惑不解,慄雲帆笑出聲來:“看你在家真沒做過飯,像個少爺一樣。”

張哲源靦腆地笑了,輕輕嘆了口氣說:“我在家差不多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我媽都沒讓我進過廚房,有時我都分不清什麼是青菜和油菜。”

慄雲帆還是滿臉的笑意,接著就提到了女兒。說:“俺馮爍也是青菜和油菜分不清,也沒進過廚房,啥也不會做。有時我就逗俺馮爍,你以後要是找到婆家,不會做飯可不行。俺馮爍就會笑著說,我不會做沒關係,物件會做就行了。“

馮慄夫婦兩人和張哲源談話的時候,總是喜歡提到馮爍,從馮爍上幼兒園到高中所發生的有趣事,在張哲源的腦海中已經形成一個漫長的過程。每每說起馮爍,張哲源就會安靜下來,像是在聆聽,又像是在迴避。

剛說到馮爍,馮爍就進了屋,兩隻眼睛看似有些發暈。“媽,俺餓了。”馮爍有氣無力地跟媽媽說。

慄雲帆瞥了女兒一眼,沒好氣地說:“我還以為你這一睡覺,就不用吃飯了。”

在假期和星期天的時候,馮爍總是上網上到深夜,慄雲帆總是說女兒黑了不睡,明了不起,一覺就能睡到吃午飯的時候。往往到了下午三四點,馮爍才下樓找吃的,或到門市旁邊的食品店買點零食吃,或者吃些現成的,弟弟剩下的零食。張哲源也常買零食吃,並不是他喜歡吃,而是半晌時總感到餓,買零食只是為了充飢,有時還會買一些水果。

就有一次,馮爍下樓後,到了門市上就轉悠著找吃的,櫃檯上一串香蕉惹得她飢腸轆轆,食慾高漲。她二話沒說,掰了一支就坐在門口的馬紮上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馮爍吃東西的樣子特別可愛,一雙烏黑的眼晴還不時地觀察著路上的情景。張哲源揚起嘴角,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以前他幾乎忘了怎麼笑。平時,馮爍很少見到張哲源笑的樣子,只有在和這個叔叔說話時候,才會看到他闌珊的笑意,只是眼神顯得特別憂鬱。

慄雲帆不經意地看了女兒一眼,先是愣了一下,又突然驚訝地說:“你這孩子,吃東西也不吭一聲,那是你張叔買的香蕉。”

馮爍剛咬下最後一口,準備把香蕉皮丟進門旁的垃圾簍,聽到媽媽的話,整個人突然就怔住了。“娘啊!俺吃了。”只見她眨了眨眼睛說,也是一副吃驚的樣子。

張哲源笑呵呵的,看著馮爍說:“怎麼,我買的就不能吃了?”

馮爍這才勉強嚥下最後一口,把香蕉皮丟到了垃圾簍裡,顯得很不好意思。

從此,馮爍再和哲源一起守門市時,看到零食就不敢再隨意吃了。這時哲源就會微笑著對她說,哪個是傑傑的零食,哪個是自己的。馮爍就會像一個孩子一樣呵呵地笑著,可還是不敢輕意再吃了。

美勝百貨門市附近每開張一家飯館,張哲源就會做為第一個食客前去光顧,用他的話來說叫捧場。

有幾次,他還邀請馮賦林和六子一起去嚐鮮,而馮賦林總是笑著說:“你們先去,你們先,先嚐嚐味道,好吃了我再去。”

張哲源雖然不是大款,但出手大方,付帳時總是搶先,大有揮金如土的風度,視金錢如糞土。馮賦林還時常誇他,像他這樣對錢看得很淡,又有目標的人實在很少了。其實張哲源心裡也明白,馮賦林是在奉承他,籠絡他這個自己送上門的廉價勞工,以微薄的工資,獲取忠誠的服務。

慄雲帆回孃家省親去了,還帶上了女兒和兒子。馮賦林在門市上悶得無聊,想要下橡棋,而六子當天則在棉廠值班,於是就問張哲源會不會下棋,張哲源則說戒了。

馮賦林哈哈大笑:“聽說過戒菸、戒酒、戒賭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戒棋,張子你真幽默,說說你為啥戒棋?”

只見張哲源長長地噓出一口氣,回味悠長地說:“我從小學三年級就開始學下象棋,和俺自家的一個堂弟一直下到大。去年,我和俺堂弟下象棋光輸,還學會了賴棋,明明馬別著腿我都敢蹬過去,中間支著兩個炮架我都敢打過去拿人家的老頭。”

聽著張哲源風趣的話,馮賦林只想把眼淚笑出來:“來吧來吧!再下兩盤,今天六子在棉廠上白班,六子在我就和六子下了,就算是為了我破回戒!”

馮賦林說完就把象棋倒在了棋盤上,開始擺佈棋子。張哲源見推脫不掉,只好勉為其難。

第一局開始,張哲源並不急於進攻,首先在河界佈置了一條防線,猶如鐵馬連環,絲絲相扣,牽一發而動千鈞。他暫時佔了上風,馮賦林根本無法攻入他的領域,但是第一局他還是輸了,然而第二局也輸了,曾經的他可是常勝將軍。

張哲源交棋投降:“不下了,不下了,棋家子越下越臭。”

這天傍晚,張哲源早早下了班,徑直走向一家常去的家常菜館。他點了一個菜,叫了一瓶啤酒和一碗米飯,剛要動筷子,發現老闆馮賦林從門前經過。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外,叫住了馮賦林:“馮哥,上哪啊?裡邊坐會兒呀!”

馮賦林推辭說:“不了不了,回家吃飯呀!”

張哲源微笑說:“嫂子又沒在家,回家還得自己做。來邯市幾個月了,還沒和馮哥在一起坐過呢,今天咱們多少喝點兒。”

馮賦林又推辭:“張子,你不是不知道,我心臟不好,不能喝酒。”

張哲源又說:“今天咱只喝啤的。”

盛情難卻,馮賦林也不再推辭,就和張哲源一起進了這家家常菜館。

看著張哲源的晚飯,馮賦林驚訝地說:“魚香肉絲、大米飯、啤酒,張子生活可以呀!”但是馮賦林轉念又說:“照你這個吃法,你這一月還落多少錢?”

張哲源帶著嘆息的口吻說:“我要是想掙工資就下建築隊了,雖然累點兒,但工資高。幹夠建築了,來邯市換一種生活方式。”隨後他就讓馮賦林點菜,要了幾瓶啤酒,兩人邊喝邊聊。

馮賦林問:“張子,我發現你從來不為錢發愁,對錢看得也很淡,你來邯市是不是有什麼目標?”

張哲源笑了一下,說:“有什麼目標呀,聽著讓人笑話。”

“謙虛,張子真謙虛。”馮賦林奉承道,“敢想敢說敢做那才行。”

目標也好,理想也罷,張哲源一直諱莫如深,從不在任何人面前談及。因為他不想招來無謂的譏諷和嘲笑,所以就隨便找了個藉口來搪塞馮賦林。他說:“其實,我以前學過平面設計和動畫,有時候我想,什麼時候能製作一部動畫片就好了。”

這不是張哲源的理想,說完他自己先笑了起來,也算是自我解嘲吧!

“動畫片?”馮賦林滿臉驚疑,“馮爍最喜歡看動畫片了,小時候只要一下學,就搬個凳子做到電視前。像《哪吒》、《葫蘆娃》、《孫悟空》,這些動畫片馮爍最愛看了,一看起來都不吃飯,現在還常和傑傑在家看《喜洋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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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馮爍,張哲源的的表情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彷彿總是在聆聽,又像在迴避。

在美勝百貨門市的日子平凡而又充實,幾個月來張哲源一直熱衷於自己的工作,雖然工資不多,但他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可是有一天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讓他心裡特別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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