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源急踩剎車,隨著慣性在路口轉了一圈,這才停了下來。“今天又該我破財了。”他邊想邊下了車。

胖女人躺在地上呻吟,表情痛苦萬分,嘴裡在叫著:“娘啊娘啊,疼!”

哲源在一旁緊皺眉頭,一時無從下手施救。他懂得一些救護常識,在不知道傷者哪裡受傷的情況下,是不能盲目施救的,弄不好還會雪上加霜,加重傷勢。

眨眼的功夫,路上的行人就圍觀了過來,將兩人圍在中央。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交警急忙趕過來疏散行人,擠進人群看到了傷者和“肇事者”。“請把你的車鑰匙交出來。”漂亮的女交警走到哲源跟前說。

哲源猶豫了一下,依依不捨地把車鑰匙遞給了漂亮的女交警,伸手又去攙扶躺在地上的胖女人。胖女人拒絕他,嬌氣地說:“別扶我,疼。”

哲源問:“你哪兒疼?”

胖女人摸著自己的臀部說:“屁股這。”

人群中突然傳出一陣輕微的哄笑聲,又有好奇的行人陸續地圍觀過來。

胖女人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呻吟,娘啊娘啊地叫著,也不正眼看一下和誰撞了車,只是表情太過,讓人將信將疑。

哲源察言觀色,在胖女人痛苦的臉上只搜尋到矯揉造作的五官,並沒有發現一丁點汗跡。確認胖女人沒什麼大礙後,他從包裡掏出一張百元人民幣遞到女人面前。說:“姐,這是一百塊錢,你拿著到醫院和診所看一下吧,你看我拉的滿車的貨,還急著給人家送過去呢!”

女人不為所動,看都不看一眼。

哲源又翻了一下包,從包裡拿出一些錢遞到女人面前,只是都是零錢,面額大小不等。“再加一百。”他又和胖女人說。

胖女人暫時停止了呻吟,眯著眼睛瞄了一下哲源手中的錢。搖著頭說:“我不是要訛你錢,我是真疼。”

哲源苦笑了一下,一時無計可施,掏出這二百塊錢就等於在放他的血,可胖女人還是不為所動。或許他再大方些,再甩出一百塊錢這個胖女人就會妥協,但是他實在是有點捨不得了,只得僵在那裡。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從人群中擠進來,走到胖女人跟前說:“閨女啊,你起來走走,看哪兒傷著了可以去看一下。”

胖女人微微睜著眼睛,嬌氣地說:“不行,我動不了,疼!”

人群中又是一陣鬨笑,每個人都在等待處理結果。

老太太又說:“閨女,人家小夥子做點生意也不容易,你要是沒什麼事,拿上這二百塊錢讓人家走吧!”

在眾人的面前,胖女人怎麼好意思接錢。“大媽,你別管了。”胖女人有些不耐煩地和老太太說。

老太太很失望,搖著頭嘆著氣離開。

胖女人躺在地上仍呻吟著,而且聲音是越來越嬌氣,只是演技太過,讓人難以置信這是個事實。如果這聲音是來自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人們肯定會燃起憐香惜玉之心,痛恨“肇事者”。可是從這個胖女人的口中哼出來,只能讓人覺得好笑。

年輕漂亮的女交警忍俊不禁,用手背輕輕抵著鼻尖,笑著擠出人群。“喂,是急救中心嗎,這裡是中華大街與農林路交叉口,有人受傷,請趕快來一下。”年輕漂亮的女交警真是熱心,隨後就撥打了急救電話。

哲源皺起眉頭,心裡嗔怪年輕漂亮的女交警不應該多事,本來可以協商私了的事,到了醫院就是有理也說不清了,而且不知道還要投入多少錢。

年輕的漂亮的女交警繼續向有關部門求助:“喂喂,呼叫事故科,呼叫事故科,這裡是中華大街與農林路交叉口,發生了一起車輛剮蹭事故,請速來處理一下。”

“我的天!”

哲源心裡暗叫,這下熱鬧了,又驚動了事故科。他苦笑著,不知道今天這事該怎麼收場。既然是“在劫難逃”,他都決定從容面對,甚至可以清楚地預感到會發生什麼樣的事,無非就是破財消災。

大概五六分鍾後,一輛警車駛來,停在路口的一角。一個大腹便便的胖交警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向圍觀的人群。“讓一下,讓一下,無關人員請離開,無關人員請離開。”胖交警從外向內開始疏散人群。

圍觀的人群有了輕微的波動,有的行人繼續趕路,有的行人還在逗留。

胖交警匆匆堪察了一下現場,大概狀況一目瞭然,在拿相機拍照時卻發問起來。“這是誰把電車扶起來的?”胖交警環視了一下人群,目光最後停在哲源身上。

哲源從容地站出來,看胖交警的臉上已經有不慍之色。然後他才答話說:“我扶起來的。”

胖交警突然帶著責備的口吻說:“誰讓你把電車扶起來的。”

哲源的面色依然從容,解釋說:“電車壓著人家腿呢!”

胖交警愣了一下,隨後開始盤問事情的究竟。

哲源沒有搶答,而是把發言權讓給了胖女人。胖女人躺在地上不說話,也不敢接觸到他的目光,應該是自知理虧。

既然胖女人保持沉默,哲源只好先發言。“她闖紅燈撞的我。”他的目光從胖女人身上轉向胖交警說。

胖女人側著身子已經能坐起來,突然反駁說:“我沒闖紅燈好不好。”

哲源繃著嘴,為胖女人這句話感到好笑,不是一句“沒闖紅燈好不好”就可以證明你沒闖,而是事實上你到底闖了沒有。“咱可以調看一下監控錄象。”他理智地跟胖交警說。

這下女人無言以對,徹底沉默了。

“你不知道嘛,市內主幹道上禁止電動三輪車通行。”胖交警突然質問起哲源,“你的三輪車今天我們扣下了,還要接受罰款,如果是非法組裝,我們會依法拆掉。”

這時,急救中心的醫護人員趕來,哲源和眾人將胖女人小心翼翼地攙上了平板車。隨後,一個戴眼睛的護士催促他和胖交警到醫院交費,而醫院就在這個路口的西南角,近在咫尺。

胖交警催促哲源:“跟著人家去交費吧!你的車今天是一定要扣的。”

哲源左右為難,看著車上的貨物有些焦慮地說:“我車上還有貨呢,丟了怎麼辦?”

胖交警看了一眼,然後微笑著說:“這一點請你放心,我們工作人員不會動你車上的貨物的,還請你配合我們工作。”

哲源直言:“你們有權扣我的車,但是你們沒權扣我車上的貨。”

胖交警略一思考,然後說:“貨嘛,你可以找人拉走。”

在邯市,能幫助哲源的人是屈指可數的,他首先想到的卻是馮賦林,可能是和馮賦林最熟,在一起相處的時間最長,想是上蒼已經安排下的人選。

哲源打電話向馮賦林求助,說明原委。起初,馮賦林在電話裡也猶豫了,言語裡似乎還有推辭的意思,但還是答應了,也許是還念及著一年的相處之情。

馮賦林趕來已經是二十多分鍾後,先是關心地詢問了一下事情的起因,又熱心地勸導哲源和胖交警配合好,處理問題。哲源長話短說,把車上的貨物交給馮賦林後,就和胖交警匆匆趕往路口的這家醫院。

長長的走廊盡頭,有幾個護士在盯著醫院的大廳,看到哲源和胖交警兩人趕來後都才若無其事地把頭扭向一邊,其中還有那個戴著眼鏡的護士。讓人不解的是,傷者竟然還被擱置在平板車上,就是那個胖女人,趴在車上也正看著兩人到來。

哲源非常無語,將近半個鐘頭的時間,傷者一直在等待救治,而這家醫院的醫護人員竟然置之不理,如此無視生命,讓他非常氣憤。

胖交警看到眼前的狀況,不禁皺起眉頭,走上前質問:“怎麼這麼長時間了,人還在這?”

那個戴眼鏡的護士漫不經心地說:“先交一下出診費。”

胖交警真是給嗆得要怒不可遏了:“是人命重要,還是出診費重要?”

戴眼鏡的護士面不改色,又有些冷淡地說:“你犯不上和我急,我這也是按程序辦事。”

胖交警自討沒趣,問:“出診費多少錢?”

戴眼鏡的護士張口就來:“六十。”

胖交警深以為異:“就在你家門口摔的,推進來就要六十?”

戴眼鏡的護士堅持說:“只要在市內,不論遠近都是六十。”

胖交警無可奈何,讓哲源到交費處交錢。

交過出診費後,哲源忙尋問胖女人的家屬,而胖女人則說自己單身,在邯市無親無故,只有一個姨媽遠在津市。遠水救不了近火,這個女人的身世還真是有幾分可憐。

在醫護人員的吩咐下,哲源又交納了一系列的費用,和胖交警一起把傷者送到醫院二樓做檢查。一會的功夫,他原本鼓囊囊的小包就瘦了下來,真是讓他心疼。儘管如此,醫院的收費人員還嫌他零錢太多,勉強收下。他則抱著一種愛要不要的態度說:“做小本兒生意的,就零錢多。”

傷者被順利地推進了檢查室,哲源和胖交警坐在門外的長椅上靜候檢查結果。

胖交警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張哲源。說:“兄弟,這是我的名片,以後碰到什麼事還可以給我打電話。”

哲源接過名片看了一下,原來這胖交警叫嚴紅成,是市某中隊事故科的一名交警。他哦了一聲,說:“是嚴大哥,今天的事謝謝了。”

胖交警也客氣起來:“謝什麼,出來混碗飯吃都不容易。”

哲源稍微愣了一下,從包裡也拿出一張名片,這是他為送貨而特別製作的。“嚴大哥,這是我的名片。”他微笑著把名片遞到嚴約成手中說。

嚴紅成接過名片,邊看邊讀邊問:“張子送貨,你叫張子?”

哲源微微笑了一下,介紹自己說:“我姓張,叫張哲源,別人都叫我張子。”

嚴紅成突然又冷不丁地問:“唉,兄弟,包裡還剩多少錢?”

哲源愣了一下,心裡有些疑惑,嚴紅成怎麼突然問起這不招邊際的問題。他翻看了一下包,又掏了一下兜兒,加起來還有不到二百元。

“兄弟,攤上這樣的事兒,也算你倒黴,這女的明擺著是想訛你。”嚴紅成安慰道,顯得也愛莫能助,“如果你想私了,這點錢解決不了問題,你想辦法再借點兒。如果你要調看監控錄影,這都需要走程式,而且耗費時間又麻煩,兩點你都可以自己決定。”

哲源也沒怎麼經過諸如此類的事,但是要按程序辦事又覺得麻煩,可找人借錢又沒有合適的人選。“我一送貨的,在邯市哪有什麼朋友,找誰借去呀!”他帶著嘆氣地口吻說。

嚴紅成否定他的話:“先前幫你把貨拉走的那個人不是你朋友嘛!”

哲源一口否定:“那是我去年的老闆。”

外邊的天色已經暗下來,醫院走廊的照明燈早已經亮了,傷者還在檢查室內做鑑定。

過了很長時間,嚴紅成終於忍不住,敲門進入了監測室,向醫生尋問鑑定結果。

一會兒後,兩人從屋裡出來。

嚴紅成先開口了,神秘地跟張哲源說:“兄弟,這回事兒好像大了,人家女的尾骨好像摔出問題了。人這尾骨一旦受傷,這輩子差不多就算完了,什麼重活兒也幹不了了。”

對於嚴紅成的話,哲源將信將疑。他是相信科學的,想看醫生怎麼說。

而醫生開口卻說:“可能是這女的太胖,也可能是我們醫院的裝置出問題了,我也不敢確定傷者是不是尾骨骨折,或者輕微骨折。要不,你們到別的醫院看一下吧!

哲源心裡冷冷地笑著,對監測醫師的話很失望,這檢查費都交了,卻沒能買出一個鑑定結果。

胖女人在哲源的攙扶下已經可以下地行走,嚴紅成推著平板車,一個人先下了樓。

一樓護辦室前,嚴紅成在給張劉兩人做筆錄。

嚴紅成問向胖女人:“你叫什麼名字?”

胖女人回答說:“我叫劉靈燕。”

嚴紅成:“今年多大了。”

胖女人:“二十九週歲。”

“我姐今年也二十九,名字中也有一個燕字。”哲源冷不丁地插入一句,看著這個叫劉靈燕的胖女人說。

嚴紅成皺起眉頭瞪了他一眼:“誰問你了。”

劉靈燕好像揣摩到哲源話中的意思,說:“兄弟,你不要這樣說,我真的沒有想訛你的意思,我是真疼!”

哲源略顯得有點發窘,劉靈燕竟然直接說出他話中的用意。可劉靈燕縱然說得天花亂墜,又有誰會信。

看張劉兩人攀談起來,嚴紅成真是要哭笑不得了:“唉唉,我說兩位,咱們配合一下,先做完筆錄,待會兒咱再認姐姐認弟弟。”

嚴紅成的話音剛落,從護辦室就走出來一個護士,還是那個戴眼鏡的護士。“唉,你把那個掛號費交一下吧。”戴眼鏡的護士衝著張哲源說。

哲源看了這個護士一眼,沒有搭腔。他是不屑與只按程序辦事而不顧人民死活的人為伍的,甚至是懶得看一眼。再說了,傷者都檢查完了,還交什麼掛號費,他這麼認為。

嚴紅成看著眼前的熱鬧場面直皺眉頭,衝戴眼鏡的護士說:“唉,唉,你先迴避一下,等我們把事辦完了再說行不?”

整個做筆錄的過程像是在開辯駁會,每個人都享有自由發言的權力,隨時隨地的,不受約束。

做完筆錄,嚴紅成功成身退,讓哲源和劉靈燕單獨協商賠償事宜,自己也落得個清靜,站在不遠處觀看兩人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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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源保持沉默,在等著劉靈燕說話,而劉靈燕卻扭捏起來,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過了一會兒,劉靈燕才慢吞吞地發言。撅著嘴說:“我摔這一回至少半月不能上班,什麼也幹不了。”

劉靈燕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在‘每時林’上班呢,每個月工資1300,這事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你賠我五百塊錢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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