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閒的時候,張哲源常常會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道靜靜發呆。為了挖掘記憶深處的靈感,他的思緒常常會飄忽到過去,眼神總是顯得很憂鬱。他有個壞習慣,生活中總是丟三拉四,為此還鬧出不少笑話。

馮慄夫婦總是高興地和他說:“自從張子來了以後,咱門市上總是熱鬧的不得了,紅紅火火的,哪一天要是你不在,就覺得咱門市上冷冷清清的,悶得慌。”

這些話可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張哲源丟三拉四是出了名的。像鎖門不帶鑰匙,倒水不蓋壺蓋兒,有時騎腳踏車從門市上走的,回來就變成了步行等等,這些離譜的事他都做得出來,隨手丟東西更是家常便飯。為此,慄雲帆常常樂得眉開眼笑,馮爍在時也會笑他這個粗心大意的哥哥或叔叔。

“張子,壺蓋兒又沒蓋。”

馮賦林一句話將張哲源從沉思中喚醒,真是要哭笑不得了。張哲源回過神來,看著熱氣從暖瓶中往外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張子,你不能再這樣了,幹啥得留個後手,用過的東西不能逢哪放哪。”馮賦林看似有些嘖有煩言了,但是還是面帶微笑,“像製版用的感光膠、網布、刮鬥、剪子,你扔得哪都是,我還得跟在你後邊侍候你。”

馮賦林愣了一下,接著又提議:“咱這樣吧張子,以後再出現這種丟三拉四的現象,逮住一回咱罰五毛錢,湊夠五塊錢咱買瓜子吃。也包括我在內,你看行不行。”

張哲源的目光轉動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表示同意。

馮賦林繼續說:“咱罰錢不是目的,為了是改掉這個壞習慣,小事不注意往往出大錯。細節決定成敗,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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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戶老鎖不聲不響地進了屋,有些心不在焉地問:“領導們又商量啥國家大事呢?弄得這麼神秘,還細節決定成敗?”

見是老鎖,馮賦林於是招呼說:“最近送得怎麼樣,還行吧!”

老鎖嘆著氣說,“不好送啊!竟爭太厲害了,客戶都叫別人搶了。”

馮賦林笑著問:“老劉搶你戶了,還是老謝兩口子搶你戶了?”

老鎖似自言自語地說:“送價都送得太低,都圖個不閒啊!”

見老鎖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張哲源就要上前開導幾句了。“什麼時候你跟老劉、老張,小趙、還有老謝謝兩口子集中到一起開個會,把這個送貨價都統一一下,要送多少都送多少。”他半開玩笑地跟老鎖說。

老鎖耷拉著一張苦臉,乜斜地看了張哲源一眼。說:“早上沒刷牙吧,滿嘴口臭。”

說到這,張哲源也是滿臉苦相,嘆著氣說:“咳,別提了。我住的地方拆了,還沒找到房子,這幾天一直睡在網巴。白天上班,晚上上網,這臉光想沒地方洗,哪有地方刷牙啊!”

說完,張哲源就端起水杯往門外走去,漱了漱口又回了屋。慄雲帆微笑著提醒他說:“張子,老鎖拐彎抹角損你呢!”

張哲源猛然明白過來,面目一點點在扭曲。他苦笑著跟老鎖說:“領導是不是還記著仇呢!上次我不就是說了句屢“說”不改呀!俺這沒意,你愣往心裡去。”

慄雲帆隨後問:“張子,什麼驢說不改呀?”

本來老鎖就一臉苦相,經張哲源這麼一說,慄雲帆這麼一問,臉上就更沒神色了。

張哲源沒有褒貶人的習慣,更不想得罪人,於是微微一笑對慄雲帆說:“沒事沒事,說笑呢!”

經過這一次無聊的寒暄,馮賦林似乎抓住了哲源什麼把柄,等老鎖離去,慄雲帆上樓做飯後,他就心機重重地跟張哲源談起話來。

馮賦林問:“張子,你心裡是不是有什麼事,看你平時幹活、做事,好像都不在狀態?”

張哲源沉默了一下說:“壓力,思想壓力。”

馮賦林很好奇:“你年輕四季的有什麼負擔有什麼壓力?”

張哲源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這壓力應該和年齡沒什麼關係,有思想才會有壓力。”

馮賦林冷笑了一下,似在顧慮什麼。然後若有所指地說:“你以前肯定經過什麼事,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就是你的腦子反映少慢點。”

張哲源的表情一下變得沉重起來,瞬間又陰晴不定,想馮賦林這麼說,分明是在公然侮辱自己。他能感覺到自己面部的每一根毛細血管在膨脹,似乎快要撐破他的臉頰,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搖擺掙扎的窘態,還有難堪的臉色。

見張哲源滿臉的不悅之色,馮賦林接著說道:“或許你以前不是這個樣,我這說話也有點兒直接,你也別問心裡去。”

“以前……”

張哲源試圖解說,可說了兩個字卻又閉口不言。他發覺這種解說是多餘的,等於自取其辱。他想,與其讓他人拐彎抹角地說自己傻,還不如自已說出來,省得讓別人瞎猜想。他繃著嘴,冷笑著說:“以前?以前傻。”

馮賦林的話讓張哲源心裡特別惱怒,無異於逼他離開,所以這天下午,張哲源不再是去找房子,而是直接去找工作了。

傍晚,張哲源返回門市,見馮賦林和一個青年胖子在談裝修房子的事。這個青年胖子叫田鑫,是馮賦林的外甥,馮賦林新買的房子都是外甥田鑫一手設計和裝修的。馮賦林很信任他的這個外甥,人工和材料都委任田信全權作主和包辦。

見張哲源回來,馮賦林親切地笑著說:“找到房子了!”

“沒有。”哲源帶著一絲淺笑說,“不過倒是找到工作了。”

馮賦林的笑容慢慢僵住了,不自然地問:“什麼工作?”

張哲源神秘地說:“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誰幫你找的?”

“俺堂弟。”

馮賦林謹慎起來,臉上的肌肉一點點在繃緊,似乎在擔憂,然後心不在焉地又和外甥田鑫探討起裝修房子的事。

見兩人很忙,張哲源又插入一句:“馮哥,你們先聊,我先把我和行李從庫房拉過來。”

張哲源以找到工作為由,突然要離開,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不僅平時嘻嘻哈哈的馮賦林變得謹慎起來,就連慄雲帆美麗的笑容也消失了。門市上好像突然沉靜下來,每個人的表情都顯得不自然,閃爍不定。馮賦林還在和外甥田鑫小聲地探討裝修房子的事,似乎也沒把哲源離開的事放在心上。

“沒想到咱們的緣份這麼快就到頭了。”

張哲源突然感慨起來,想打破這種壓抑的局面。他這話是對著慄雲帆說的,而慄雲帆卻板起面孔,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不言不語。

馮賦林這才扭過臉來和張哲源談離開的事,並指責說:“張子,你不仗義呀,不能說走就走呀!最起碼得給我點兒找人時間呀!”

張哲源氣定神閒:“我得現實點呀,我都在這站不住腳了還待在這幹什麼。”

馮賦林突然換了語氣說:“你看張子,這一月我打算給你漲工資呢!”

張哲源面不改色,還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這和漲工資沒關係。”

“不就是房子的事嗎,我給你找。”

“今天晚上我就不想睡網咖了。”

見張哲源態度堅決,馮賦林只好和顏悅色地安慰。說:“我知道我最近裝修房子沒顧上你找房子的事,知道你在網咖睡不舒服,但你也得體諒我呀!”

張哲源最怕別人來軟的,馮賦林幾句軟言溫語幾乎讓他妥協。但想到馮賦林那番侮辱性的話語,他還是要決意要離開。說:“馮哥別勸了,我去意已決。”

慄雲帆一直沉默,終於忍不住性子了。有些怒氣衝衝地說:“俺要是知道他在這幹不長,一開始俺就不叫他在俺門市上幹。你肯定找到工作了,找不到工作也不說走。”

張哲源知道這次做事欠考慮,離開的理由過於牽強,心裡覺得這事也不該這麼做。他沒和慄雲帆爭執,也從不和女人爭執。

“閉嘴。”馮賦林沖妻子吼了一聲,“怎麼說話呢,上樓走吧!”

慄雲帆橫眉冷目,拂袖而去。

見馮賦林苛責妻子,張哲源心裡特別過意不去,因為自己而讓慄雲帆受了委屈。一直以來,他和慄雲帆之間的感情就很好,慄雲帆一直把他當個孩子看待,賣了東西總是讓他吃,他也把慄雲帆當作自己的親嫂子一樣,一直管慄雲帆叫嫂嫂,和這個嫂嫂無話不說。

屋裡的氣氛僵住了,一時有些不尷不尬,每個人都沉默了。

一陣溫和的鈴聲響起,張哲源從兜裡掏出手機向門外走去。一會兒後回到屋裡說:“馮哥,俺堂弟催我呢!”

“不行不行,張子說什麼也不能走。”馮賦林還是執意挽留,“你就對你堂弟說,俺老闆在道上有人,不讓我走。”

張哲源依然面不改色,說:“那馮哥扣我工資吧!”

馮賦林無語,一籌莫展。

要說在道上有人,馮慄夫婦、六子、老鎖都知道張哲源有這方面交際。

春天的時候,哲源剛到美勝百貨門市不久,一次去馮賦林租賃的庫房去打水,和庫房附近的一家旅館的老闆發生了摩擦。旅館老板倚仗自己是本地人,特別專橫跋扈,傲慢無禮。盛怒之下,哲源向一個叫許飛的人打了一電話,叫此人帶些人來,要以暴制暴,教訓一下旅館老板,以洩私憤。打電話時,慄雲帆和老鎖在跟前,清楚得聽到這個叫許飛的人,在電話裡是多麼得霸氣,懾人心魄。

這個叫許飛的人是張哲源的一個表哥,張哲源剛到邯市時,這個表哥就對他說,如果有人欺負他,打電話就行了,打架有的是人。這個表哥到底在邯市是做什麼的,其實連張哲源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覺得這個表哥在邯市還是有些勢力的,就是自己的一張王牌。

商人都以和為貴,馮慄夫婦,兩人極力阻攔哲源,以息事寧人。在馮慄夫婦的一番勸說下,哲源這才罷手。其實他並不想把事情鬧大,以至於造成什麼嚴重後果,傷人又害己。

現在哲源要走,馮賦林雖然極力阻攔,卻又不和他撕破臉,看來對哲源之前的那個表哥還是有幾分顧忌的。

這時,一直靜觀其變田鑫不慌不忙插上一句。說:“我以前在渚河路內燃機家屬樓的房子還沒到期呢,那個誰住不住?”

聽外甥這麼一說,馮賦林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喜色,如釋重負。“這不找到房子了嘛,還走什麼。”他笑呵呵地跟張哲源說。

其實張哲源本意並不想走,是馮賦林把他逼到了這步,要走其實他覺得心裡好像也有幾分捨不得。至於這幾分捨不得是不是和馮爍有關,他不敢去想,因為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實在感到荒唐。

張哲源裝作一副很平常的樣子,淡然視之。卻欲送還迎地說:“房租貴了我可不租。”

馮賦林大方地說:“房租我給你出一半,這月我再給你漲工資。”

見張哲源不走了,馮賦林這才松了一口氣。笑著說:“張子,你剛才說讓我扣你工資,我怎麼能啊?就算我留不住你,工資這錢一分錢我也不能少你的。”

張哲源沉默了一下,認真地說:“那咱們就當今天這事沒發生過。”

虛懷若谷的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但是張哲源是否又能做到這樣襟懷坦蕩,不愉快的事情會不會再次發生。

當夜,張哲源就搬到了田鑫說的那個地方——渚河路內燃機廠職工家屬樓。他聽馮慄夫婦說過,馮家以前的門市就坐落在這棟樓的一角,這是他們起初創業的地方。但是他聽馮慄夫婦說到最多的還是馮爍,都是馮爍小時候的事。像馮爍每天揹著書包高高興興地上學,蹦蹦跳跳地下學,常常一個人在門市旁邊玩。想到這裡曾經遍佈馮爍的足跡,張哲源也不會覺得陌生,反倒覺得暖意融融。

內燃機廠職工家屬樓是一棟三層樓的建築,外表看上去已經很陳舊。一層臨路的房子大多都是門市和商店,樓道的內部是一條長過道,兩側為住房。哲源住三層向陽的一面,窗外正好有一顆高聳入雲的梧桐樹。這棵高聳入雲的梧桐樹枝繁葉茂,夏天的時候可以遮陽,午夜睡醒後,還可以聆聽風吹梧桐葉的嘩嘩聲,是理想中的住房,只是哲源覺得離上班的地方遠了些。

剛搬來時,哲源每天早晨跑步去上班,傍晚安步當車散步回來。天氣漸漸變熱,就要進入暑期,步行也不是長久之計,他想要買輛腳踏車,卻苦於騰不出時間。

生活中雖然有很多無法預知的煩惱,工作雖然也很忙,可並未影響到哲源挖掘記憶深處的靈感。曾經逝去的日子常在他靈活的十指下躍然“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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