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還在睡夢中,就聽見後門哐哐地響了兩聲。這麼早誰會來敲這扇隱蔽的小門?我趕緊一咕嚕下了床,心裡有了一種不詳的感覺,難道……難道是殷紅每天從這裡進出,被廠裡的什麼人發現了,廠辦的人找過來了?想到這兒,我不由地緊張了起來。

“誰?”我靸著鞋奔了過去,試探著小聲問道。

“小吳嗎?是我,我是彭大壯。”外面的迴音中氣十足。

彭大壯,彭副排長,他怎麼知道這裡的?我記得他昨天是從前門走的。我從細細的門縫裡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彭大壯排長那張黝黑的臉。

“你等一等。”我來到自己原來住得配電間,從門後面拿了掛著的鑰匙,又反身回來開啟了門鎖,彭排長矮壯的身子靈活地閃了進來。

“你怎麼知道這兒有個後門的?”我望著他粗眉厚唇的臉龐,疑惑地問道。

“這有什麼難的?我昨天在這裡的時候,就把陣地仔細觀察好了。”彭大壯的粗眉向上一聳,嘴角露出一撇得意的笑容。

“你……你把這裡當陣地啦?”我心裡不悅,說話就沒了好氣。

“不打無準備之仗嗎?”彭副排長沒有計較我的態度,而是鏗鏘有力地說道。

“你是準備來打仗的?”我又好氣又好笑,止不住地揶揄道。

“作為一個革命軍人,談戀愛也要像攻克堡壘一樣,上面一仗我輸了,這一仗一定要打贏它!”彭副排長半握著拳頭,有力地揮了揮,彷彿在做著戰前鼓動。

“好吧,你去攻克堡壘吧,噢……對了,好像你的堡壘不在,她是上常白班的,一大早已經轉移了。”

“我知道她一大早上班去了,我就是來看看,她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做得,我探親來家閒著也是閒著,能幫她一把,就幫她一把。”彭副排長虔誠地說到。

看來自己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彭副排長似乎已經將這裡當成家了,一點也沒有了見外的感覺。

“可是,你的堡壘還有別人惦記著呢。”我鎖好了院子後門,嘴裡故意嘟噥了一句。

“你說什麼?”我的話引起了他的警覺,副排長黑眉毛頓時豎了起來。

“我們廠裡的小醫院,有個原來是獸醫的醫生,最近一直在打紅姐的主意,天天在糾纏她呢。”我將昨天在閱覽室知道的訊息,告訴了眼前這位滿腔熱情的副排長。

“有這種事情?”副排長的粗眉擰成了一個疙瘩,黝黑的面孔顏色更深了。

“你可要抓緊,想辦法斷了這個獸醫的念想,他是一個流氓,整天‘花’俺們廠的小丫頭,什麼事都能做得來。”我進一步恐嚇著他。

“他要是敢動殷紅一指頭,看我不把他給廢了。”副排長兩眼冒出火光,好像獸醫就站在他面前似地。

我領著彭排長來到了前院,無奈地站在了銀杏樹下,衝著二樓揚了下臉:“你上去吧,要是門鎖了,你就在走廊裡等一會吧。”

我沒有讓他到自己房間,是想著外面天太熱,他要是感到受不了了,就會知難而退,自己離開這裡,沒想到彭排長應了聲“好嘞”,喜滋滋地上了樓。

我在樓下望著他一直往西走,來到了殷紅住的房間,輕輕地一推門,門竟然吱呀一聲開啟了。彭排長回過身來,衝著樓下的我得意地一招手,悔得我牙根癢癢,早知道是這樣,我就該裝著沒聽見,不給他開後門了。

一連幾天,彭大壯總是一早到,像在部隊上早操般地準時,可是晚上卻走得愈來愈晚,當我在銀杏樹下的黑影裡,眼望著樓上曖昧的燈光,煩躁地演練著師傅教的八式小擒拿時,心裡有著說不出地滋味。

這位彭大壯副排長越來越有主人翁意識了,為了討好殷紅,他將所有該做不該做的事情,能做不能做的事情,全部大包大攬地做了。有一次我上完早班回來,看見彭大壯正端著個小臉盆,在水臺邊洗女人的衣服,好幾只胸罩褲衩,花花綠綠的一大盆。

“彭副排長,你在部隊擁軍愛民的時候,幫助群眾洗衣服時,也做過這樣的好事嗎?”我在一旁酸溜溜地問道。

“沒有過,都是地方同志幫著我們洗衣服,不過啊,我這是在給自己的物件洗,與擁軍愛民無關。”彭大壯不吃我這一套,抬起粗脖子,一臉燦爛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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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快成一家子啦,感情發展的挺快嘛?”彭大壯的回答,讓我極度地不舒服,故作吃驚揶揄道。

“這次是千載難逢的戰機,這麼俊的女人,人還這麼好,我不趕緊把她捕獲了,還不馬上就會被敵人俘虜了?例如那個獸醫,我已經把他搞翻了。可是還會有別的敵人出現的。我覺得現在我們全連,不……全營,全團,全師的戰友都一定羨慕死我啦。”彭大壯一臉得意的表情,讓我心裡憋得難受。

“哦,小吳,我想要馬上結婚,到時候你得多喝兩杯,殷紅可是把你當成了親弟弟,說你還幾次救過她。”彭大壯提起一隻紅褲衩,得意地抖了一下。

“我不會喝酒,一喝就醉。”我心裡氣鼓鼓的,差點撂下臉來,趕緊扭頭走了。

這天下午,我在車間巡視的時候,碰到了小蔡師兄,他和張胖子一夥正在拆一臺梳棉機,小蔡師兄看見了我,趕緊走了過來,偷偷地將我拉到了一邊。

“我告訴你個事,我昨天看見殷紅了。”小蔡師兄的瘦臉上,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

“看見有什麼稀奇的,她現在天天在車間擋車,又不是在二樓檢驗室了。”我不明白小蔡師兄要說什麼,不以為然地回道。

“你說什麼呢?要是在車間看到,俺還要跟你說。”小蔡師兄有點著急,止不住提高了聲音,“俺是在家門口看見的,她去了隔壁姓趙的家裡。”

“你說什麼,她去了那個趙局長家?”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星期天晚上,我送李琴回家,出門就看見她從趙武家出來,是趙局長兩口子送出門來的,好像還有一個當兵的,臉面沒有看清楚,個子不太高,跟她在一起。”我知道小蔡說得是副排長彭大壯,可是他們跟趙家有什麼關係呢?

離開了小蔡師兄,我感到像被人打了一棍子,頭腦一陣陣發懵,這個彭大壯跟趙家是什麼關係?我在心裡猜忌著,原本不爽的心頭更加鬱悶了。

烈日暴曬了一整天,空氣中透著滾燙的熱浪,雜樹林裡的樹木個個垂頭喪氣,只有那些不知好歹的知了,在枝頭發出一陣陣破碎的尖叫。我回到招待所小院時,彭大壯正呆立在銀杏樹下,痴痴地等著殷紅回來。

“你下班看見殷紅了嗎?”副排長聽到開門聲,激動地站了起來。

“沒有,可能去浴室了,還沒有回來吧。”我心裡裝著疑惑,就站住了腳步,“你認識趙武和趙文嗎?”

“他倆是我的老表,怎麼,你認識他們?”彭大壯興奮地說道。

“那麼趙局長是你的舅舅嘍?”我想到了那棟貼著瓷磚的大院子,還有那只兇惡的大狼狗。

“是表舅,俺娘的一個姨表弟。那年俺當兵驗身體的時候,心肺有點雜音,是他出力幫了忙,最後才過了關。表舅可是俺們家的大恩人。”彭大壯黝黑的臉龐,充滿了一種崇敬的神情。

又是一個“大恩人”!我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了。這時,後院的小鐵門“吱呀”響了一聲,彭大壯像一隻繃足了勁的彈簧,騰地一下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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