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怒懟了“趙金寶”和彭家人,在小小的縣醫院產生了極大的反響,當時在場的醫院幾個頭頭也十分尷尬。院長讓人把紅姐叫去,親自做工作,目的依然是同意放棄小壯的撫養權,把孩子交給彭家人。紅姐再一次拒絕了,弄得院長很沒有面子。

當時,我們都在氣頭上,並沒有完全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在以後的幾天裡,我們像兩隻警惕的豹子,強硬地支撐著。

一天晚上,一位值班的年輕住院醫把我和紅姐叫到了他的辦公室,這是一位剛從醫學院畢業的小夥子。

“你們為什麼不同意把孩子給他們?”年輕醫生的提問很直接,我心裡的火一下子又竄了出來。

“我們憑什麼給他們?這是我們的孩子。”要不是看到小夥子一臉純真的表情,我差點又跳了起來。

“你們相救孩子的命嗎?”年輕醫生沒有受我情緒的影響。

“這還用說嘛?他就是我們的命。”我說這話的時候,看了一眼身邊的紅姐。

“想救他的命,你們就該同意他們的要求。”年輕醫生繼續不依不饒地說道,

“為什麼?”我和紅姐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因為錢。”小夥子的回答直截了當,“我畢業前在上海一家大醫院實習,就碰到和你們孩子一樣的病例,也是先天性心臟病。這種孩子的先天性心臟病需要儘快動手術,而且越早越好,否則很難活到成年。當然手術不僅有風險,而且費用還很高,至少需要兩萬塊錢錢,可這是能挽救孩子生命的唯一辦法。”

“兩萬塊?”我和紅姐又驚叫了起來。

要知道,在上世紀80年代初,“萬元戶”才剛剛成為一個富人的標誌,兩萬元這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當時,我和紅姐兩人的工資加起來,一個月還不足七十元,就是整天不吃不喝也攢不了這麼多錢。

“所以,你們的利益和孩子的命比起來,那個更重要?他們要是有錢能救孩子,你們為什麼要拒絕?”年輕醫生的話還在繼續,但是我們已經聽不進去了,兩萬元?兩萬元!兩萬元……說不出的絕望和悲傷,幾乎將我們再次擊倒。

我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生值班室的,紅姐一直在默默的流淚,我知道她內心一定無比地痛苦糾結,卻不知道該怎麼勸她。病房中的患兒和他們的家長都睡著了,小壯也睡了,睡夢中竟然露出一絲笑容。我輕輕地摟著紅姐抽搐的肩膀,望著病房窗外的一輪冷月,心裡七上八下想著主意,直到後半夜,才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地迷糊了起來。

第二天下午,那位管小壯病床的年輕住院醫,又把我偷偷地叫了出去,我以為他是要和我談小壯病情的,一路上心裡咚咚咚地直打鼓,恐怕再生出什麼意想不到的變故來。

到了醫生的辦公室,小夥子一推門,我的心忽悠一下提了起來,裡面竟然坐著大包頭趙武和李琴。兩人見我走進來,忙不迭地站了起來。

“吳平。”已經是少婦的李琴胖了一圈,白皙圓潤的臉上掛著一份忸怩,比以前更顯出滋潤的美麗。

“老哥,你好。”趙武撩了一下遮住眼睛的長髮,衝我一臉討好地訕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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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找我有事?”望著兩人點頭哈腰的樣子,我心裡有了七八分明白。

“這個……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就是……”趙武有點磕磕巴巴地陪著小心,讓旁邊的李琴看不下去了,她瞥了在大包頭一眼,忙著接上了話茬,“就是我們想來找你,做做殷紅的工作,讓她把孩子交給這邊吧。”

果然是這麼一回事情,我心裡感到有點滑稽可笑,看來他們為了留住自己這個所謂“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所有的點子都想到了。

“你們覺得這事可能嗎?”我努力笑著對李琴說道,“你也有孩子,你也是一位母親,如果是你,你會這樣做嗎?”

李琴的臉刷地一下子漲得通紅,目光遊離,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趙武喪氣地對李琴抱怨道:“都是你硬拉著我來的,怎麼樣?大哥他……肯定不會同意嘛,對不起了,吳哥,我們也是受家裡人之託,是他們讓我們來找你的。”

“你們也別為難,這是肯定不行的。”我不想再說什麼。也不想為難李琴,說完這句話,就轉身朝外走去。

“吳平,你等等。”我剛出了醫生辦公室的門,李琴在後面追了出來。

“這是給殷紅孩子的,我知道救不了什麼急,就想著表達一下心意。”李琴拿出一張剛剛發行的百元大鈔,硬塞到了我的手裡。

我掂量著票面上的四個偉人,他們慈祥地排成了一溜,深情地望著自己身後的祖國和人民,一臉笑眯眯的樣子。

“謝謝你的好意,人都得講究個有來有往,可是我不知道今後怎麼與你來往,這樣就得欠下人情了,我想殷紅肯定心裡不安,所以這錢我真不能收。”我看著李琴略微尷尬的表情,把錢塞回到她的手裡。

李琴側過了臉去,目光愴然地望著走廊盡頭:“我們為什麼就不能來往了……”

我的心一陣抽搐,恍然間,彷彿又看到了小蔡師兄那個女友的模樣,我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沉默了片刻,才抬起臉來回答道:“我看過你在市場管理的樣子,那一次,你把我和我妹妹都嚇著了。”

李琴的臉上顯出了一絲疑惑,她大概沒有明白我說得是什麼事情,因為那已經是她如今無法改變的生活狀態了。她就這樣地一直凝望著我,直到我轉身離開,依舊這樣疑惑地望著我。

三天後,小壯的燒退了,我想再讓他住院,觀察兩天,可是紅姐說小壯可以在家裡吃藥鞏固,堅決讓我辦了出院手續,我知道她是心疼著錢,知道這樣的住院毫無用處。。

回到了租住的家中,為了寬慰紅姐,我強打起精神,有意表現出少有的輕鬆和幽默。我第一次主動做起了家務,搶著做飯洗碗,甚至偷偷地洗起了三口人的衣服。我更加寵愛小壯,生怕哪兒做得不周到,讓他受了委屈。可是這些也只能換來紅姐慘然的一笑,看著她悲慼的眼神,恍惚的神態,我揪心地難受,真怕她那一天頂不住徹底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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