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進宮

寧缺輕輕笑了，如春水消融了冰雪，卻帶著一絲寒意：“你說的沒錯。”

一時心驚，步訣抬頭，撞上了那一雙眼睛。

清涼、淡漠，結冰的湖面一般毫無波瀾。

步訣暗自皺眉。

不知道為什麼，他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個孩子看起來，遠遠不像想象中那麼簡單。

才八歲的孩子，能夠活過傅南之的屠殺，要麼是她有問題，要麼……是傅南之有問題。

還有她口中所說的致勝法寶，到底是什麼？

抬頭望著步訣，寧缺清淺地一笑，露出淡淡一抹梨渦。

“你看，連你都不相信。”寧缺輕聲道，聲音又低又軟，“所以那個人可以活到現在。”

“他久居山林。”寧缺慢慢地咬緊了牙關，“輕鬆閒散慣了，這麼多年，也從未出來過。但是他答應了我，兩年之內，他一定會出來。”

“他……很厲害嗎？”步訣開口問道。

“比四公子還要有勇有謀得多。”寧缺撇了撇嘴角，淡然一句。

能讓姜國公主這麼稱讚的人不多，步訣深吸一口氣，面色沉靜地看著懷裡的稚齡女童，她兜著風帽，眉梢眼角濃麗得化不開，只是眼中帶著絕情的味道。

“好。”

此後兩個人再也沒有進行這個話題，步訣要了一間客房，寧缺眨眨眼睛，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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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一間房子，對你安全一點。”步訣把寧缺放下了，這一間客棧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設施也一般，對於寧缺這種看慣了好東西的孩子來說，實在有點難以落腳。

步訣有點擔心，怕她會鬧脾氣，但是孩子很快就往裡面走，坐在了一邊，乖巧的樣子讓人想要捏一把。

“吃飯嗎？”他含著淡淡的笑意問道。

她揉了揉凍僵了的小臉，點點頭。

兩個人下了樓，步訣要了一碟醬牛肉和一碟清炒萵筍，搭配了龍井蝦仁，味道很不錯。

看到寧缺慢慢扒拉著飯，步訣也笑了，低下頭自己也吃了起來。

飽餐一頓後，突然一個穿著蒼青色長衫的男子走過來，皮笑肉不笑地道：“世子真是悠閒，還有空到這姜國來看看風土人情。”

“你跟蹤我們？”步訣轉過身，皺起了眉頭。

“陛下生怕寧缺公主有閃失，特地讓微臣一路尾隨，怎麼能叫跟蹤呢。世子真是冤枉了。”葉衝笑笑，一雙銳利的眼睛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寧缺，“公主，別來無恙。”

寧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淡淡地笑一點。

“鎮遠將軍，別來無恙。”

葉衝畢恭畢敬地道：“陛下有令，若是公主想要目睹姜國國葬，大可到皇城親自看一看。”

白皙的五指攥緊了，握成一個小小的拳頭，寧缺看著葉衝，步訣已經揚起手，用寬大的披風阻擋了葉衝的視線。

“本世子已經知道了，你請回吧，明天我會親自陪著她去未央宮的。”步訣冷聲道，“你可以走了。”

“可是……”葉衝還想再說。

“住口！”步訣低吼，“他傅南之不是說過嗎？寧缺隨我處置，她是我質子府的人，我有權利帶她走。怎麼，這種事情你也要管嗎？”

葉衝冷笑一聲，終究還是離開了。

步訣莫名煩躁起來，看著滿桌的美味佳餚也提不起精神。

他低下頭看著坐在一旁的寧缺，心突然很痛很痛。

抱著孩子回到房間，步訣想起寧缺的藥還沒有換，拿出白瓷瓶，替她解開了繃帶，撒上藥粉。

寧缺疼得厲害，卻死死咬住嘴唇不肯悶哼一聲。

“沒必要忍著。”步訣淡淡道。

“執楓。”她突然說，聲音很輕很輕。

“什麼？”步訣抬起眼睛看著她。

“執楓，是他的名字。”寧缺頓了頓，接著說，“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不測……”她像是有些釋懷地笑了笑，“我這些話，就當做是報答你的恩情吧。”

他做了什麼？

他不過是這幾天內，給了她一個安身之所罷了，不過是帶著她，一路跟隨姜國人，讓她親眼見證了一場國葬。

其實他什麼都沒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