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那人可有看清？”淨雲問麗春，麗春似乎沒有想到淨雲會直接向自己發問，一時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怔了一下。她此時面上還蒙著面紗，依然只有一雙眼露在外面。近看才發現，她的眼睛跟常人有點不同，眼眶深陷，眼珠泛著淡淡的藍色。
芸娘熱心地對她說：“這裡沒有外人，你把面紗取下來吧，我剛戴過，很不舒服的。”麗春聽見這話看了看楊二，有點猶疑，楊二對他們解釋說：“面紗是胡老闆讓戴的，一般不讓她們取下來。”她又轉頭對麗春說:“沒事兒，取下來吧，這裡都是自己人，信得過的。”
麗春聽他這麼說，也沒有二話，略低了低頭，抬手解開了自己臉上的面紗。她甩了甩披散的長髮，她的頭髮有點輕微的捲曲，顯得比較凌亂。待她停止了動作，芸娘才看清她的臉，芸娘頓時呆住了，這是一張絕美的臉，雪白皮膚，高鼻深目，嘴唇豐潤紅豔，此刻這張臉幾乎毫無表情，卻無端帶有一種嬌豔媚惑的性感，難怪胡老闆要讓她們把臉蒙起來，這樣一張臉露在外頭，比她們身上那段若隱若現的肚皮誘惑人多了。
麗春的眼睛一直看著芸娘他們，這麼多年來她看過了太多臉色，看過了驚豔，厭惡，貪婪，狂亂甚至害怕，他們看她從來不是當成一個和他們相同的人看待，麗春相信楊二，但她對自己這張臉卻沒有信心，她取下面紗那一刻便作好準備要面對一些自己不想面對的。然而除了小安的眼裡有一道異色轉瞬即逝，淨雲是完全不在意，芸娘卻是讚美，是的，她看著麗春，由衷地讚歎了一句，“麗春，你長得真美！”
麗春在那一剎覺得自己的心放了下來，一個人再怎麼偽裝冷漠也是渴望別人認同的，何況他們還是楊二的朋友，想到這裡，麗春看了一眼楊二，微笑了一下，居然低下了頭。她這一笑，真是如春花盛放，人如其名。
先叫嚷起來的是小五，小五指著麗春對楊二說：“看到沒，她笑了，我認識她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她笑哎！”
楊二拉下小五的手，敲了敲他的頭，“你小子那眼神兒，你都認識麗春多久了，她站在你面前你都看不見。”
麗春笑得很短暫，再抬起頭來時她的笑容不見了，同時她臉上凝結的冰霜也不見了，她對芸娘點了一下頭，轉頭對淨雲說：”那裡面很暗，他坐在暗處，我沒有看清楚。“麗春當時一心盯著羅大人，也怕呆得太久引起別人的注意，她撿了幾個空盤子就出來到這裡來了。
楊二對淨雲擺了擺手，“今兒，他應該沒有時間，畢竟是主考官。”淨雲“嗯”了一聲，“這個羅大人挺有意思的，在這種地方還搞這麼大陣仗，他倒沒什麼忌諱。”
麗春上前跨了一步，她依然習慣性地站在楊二身邊，“胡老闆說我們戲園子的生意這些年跟往年不一樣了，原先吉祥園來的有很多官場中人，世家子弟，據說早年間京城裡的太太、小姐們要聽戲都是到我們戲園子裡來的。後來，因為西市的緣故，“麗春說到西市兩個字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一下，“後來客人們都不來了，老闆想了很多辦法才慢慢有人來，不過來的人和原來不同了。現在到我們戲園子來的大都是做生意的和一些江湖人士，當官的來的很少，太太、小姐們都更沒人來了。”
芸娘從茶几上拿了個杯子倒了一杯茶，端給了麗春，她也不說話，只是笑吟吟地看著她，麗春忙了這一陣兒，正覺得有點渴了，很自然地端過來就喝了，旁人看著，她倆倒象是認識了多少年似的。
小安的話從來都是最少的，一群人裡面，他沉默得常常讓人會忘記掉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今晚也是，他一直安靜地看著每一個人，他最留意的依然是芸娘，小安明白自己對芸娘是有一種抗拒的，她明明這麼普通，卻總是很容易就和人打成了一片。她確實不那麼令人討厭，小安不肯承認自己開始接受她，在心裡默默對自己說。
“戲快散場了，我們過去吧!”他們在這屋子裡呆了有一會兒了，麗春難得遇上了芸娘這麼一個投緣的，兩人在角落裡說上了悄悄話。小五總覺得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他跟麗春認識了那麼久，麗春從來有話都只跟楊二說，怎麼今兒就轉了性了呢？
就在大家準備離開房間的時候，芸娘跟麗春之前的交談也告一段落，芸娘還是慎重的，她仔細詢問了麗春吉六裡那個羅大人的外貌長相，確定了這個羅大人確實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羅大人。她決定把自己心裡一直以來的疑慮講出來。她看見大家都站起來了，於是她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急促地請求他們說：“那個，你們能不能幫我查一查這個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