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在軍營中,與認識的士兵們進行比拼,他所要面對的,是真正的敵人。

是那種稍微不注意,便會屍首分離的下場。

他現在嗓子還是乾涸的發疼,腦子也不知道怎麼的,有些發暈,覺得眼前的東西都在轉動。這對於一個武將來說,可並非是一件好事,所以他硬是咬著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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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若非輕舐過自己已經變得乾涸的嘴唇,稍微得到一點兒緩解,此刻他的腦海中竟然離奇的冷靜,他想起了自己臨行前母親和叮囑,以及父親那看似隨意,實則深沉的一揮手。

“放心吧,父親,孩兒定會不負眾望的!”他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手腕,眼中有了嚴重的紅血絲,整個身子在一瞬間,因為內心滾燙的熱情,而變得顫顫發抖。

他這簡短的一生,曾是顧家的嫡子,是母親的非兒,是父親的驕傲,現在他只是大江國的一名普通的將士而已,他想要保家衛國,哪怕用自己的身軀去證明這一切。

顧若非將自己懷中所揣著的一枚小木牌,單手掏出了,艱難地給自己戴在脖子上。

這是顧家軍將軍的慣例,他們在出征前,都會有家人,為其製作一塊小木牌。

上面記載了這位將軍的出生年月,以及名字。

小木牌是家人盼望歸來的寄託,也是他們死後身份的證明。

顧若非在臨走前,被自己的母親給強硬塞在懷中的,他本來是不願意帶上這個的,畢竟在他看來,他還需不著這些,對於一向不著四六的他而言,浴血奮戰,這四個字,簡直就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可是邊陲小鎮上所發生的事情,令他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

他就是一個將軍,是大江國現在能夠隨時出征的小將軍!

顧若非的眼中綴了一滴眼淚,順著臉龐滑落,最後跌落進了風裡,掩埋進了沙石之中。

“母親,若是孩兒能夠順利歸來的話,一定會親自為您燒製一道,您最喜歡的糕點的。”

顧若非突然想起來自己在臨行前,母親曾拉著自己的手,滿臉可惜的說道:“若是我們非兒能夠為母親做一道荷花酥的話,那就好了。”

他覺得自己身為一個男兒,如何能夠去下廚房烹飪呢,自然而然地就給一口回絕了。

當然顧若非的父親也是不想要讓他,去做一個女子才應該去做的事情。

所以顧若非的母親也只好作罷了,目送他們父子兩人騎著高頭大馬,漸漸走遠。

那個時候總覺得機會還很多,這次沒有滿足母親的心願,大不了下次回來的時候,在彌補回去就好了,可是現在看來,這個機會並不多。

顧若非這時心中才覺得有些惋惜,若是今日一戰,不能獨善其身,母親該當如何呢?

他乃是顧家這輩唯一的一個嫡子嫡孫,顧府的希望,可是說全部都在他和父親身上了,或許他本來就不該如此魯莽的,因為了一句話,便貿然闖了出去。

可是這個訊息如此令人感到驚恐,他不得不提前來試探一下,這樣也好,現在既然已經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也沒有辦法繼續留在父親的身邊了。

“沈副將,出來吧,既然都已經趕了過來,就別畏手畏腳的,反而失了體統。”

顧若非忽然一笑,撐著自己腰間的佩劍,裝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說道。

不遠處的草垛裡傳來了幾道聲音,有人踩著乾枯的草走了出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顧若非異常熟悉的那個副將。

他身材高大,在大江國的將士裡,就顯得有些不尋常了。

如今在這夜黑風高的夜晚,星子也少的可憐,他站在不遠處,身影被月光拖拽的很長。

沈副將沒有想到,這年輕的顧小將軍,居然已經認出他了,所以稍微有些驚訝。

但是短暫的驚訝過後,卻是義無反顧的現出了真身,反正現在的顧若非已經身受重傷了,他對於自己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危害,他知道自己的箭術有多麼好。

“顧小將軍,別來無恙啊,您現在不是應該和胡樂待在一起嗎?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

沈副將陰沉著一張臉,他冷森森地說道。

說話的時候,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繃的很緊,從他那盔甲外就能夠看出他姣好的身材。

他腳下並未停止,朝著顧若非所在的地方,一步步地走近了。

之前用來射殺顧若非的那把弓箭,此刻正乖巧地依附在他的手中,弓箭並非是大江國所常用的那款,而是另外一款花紋獨特,弓箭的形狀也非常不一樣。

顧若非微眯著狹長的眼眸,冷靜地看著沈副將的步步緊逼,他現在的手掌依舊在發抖,因為胸膛處的傷口還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依舊在往外直淌血,好在他之前將那根羽箭稍微處理了一下,只留下一小截兒還留在自己的身體內,另外的一部分依舊被取下來了。

否則現在恐怕只會更加的狼狽了,他不得不覺得自己聰明,辛虧之前沒有將羽箭給直接拔了下來,不然現在的他只怕是已經成為了一個血人了吧。

“咳……”顧若非將手指抵在嘴唇邊,輕咳了一聲,緩緩地抬起眼眸,說道:“沈副將,我為什麼會到這兒來,你想必應該是很清楚的吧。”

他話到最後,冷笑了一聲,彷彿早已經將那人給看了個透徹。

饒是沈副將這種冷麵冷心,見慣了世間冷暖的人,也有些覺得不適。

他那雙黝黑的臉上,佈滿了鬍髯,從前不知道那代表了什麼,只以為是與大江國的那些糟老頭子是一樣的喜好罷了,但是如今顧若非親自到了這蠻人的地界中,這才發現,一直以來跟隨在他父親身邊的沈副將,居然與那蠻人的首領長相相似。

他那過分挺拔的鼻樑,還有掩藏在鬍髯底下那深刻的五官,以及他超出常人的身高。

無一不在說明,他就是一直隱藏在大江國內的內奸,是蠻人的眼線。

顧若非猜不到,為何父親會將這人放在自己的身邊,又為何會在這個緊要關頭,將他丟給自己來處理呢?依照父親那個明辨是非的能力,顧若非想不通他為何還沒有發現這個人就是蠻人的眼線,可若是父親早已經發現了,並且已經察覺到就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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