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吃蘿蔔淡操心!”陳資突然發出怒喝,“乖乖躺下。”

儘管伊信以往都被他數落習慣了,但這種情況,被他不明所以訓斥,眼底有絲迷茫閃過。

陳資不由分說的與他雙掌相抵,運氣為他調整傷勢。

他猜得沒錯,那行為奇怪的教主並沒有放過伊信,不知用何種方法,隔空幾乎就將他五臟六腑震傷。

伊信能感知到體內有暖流隨之四肢蔓延,無比感動道:“不虧的舊同僚,對我真是照有加。”

小蘭手腳麻利的替自己撕下衣布作簡單的包紮止血,便道:“我實在不能理解,閣下是如何在重傷下保持積極向上的樂觀態度。”

“我也很納悶。”陳資突然打岔,“你明知那是場註定輸的賭博,居然還敢和教主比試。”

伊信嘴唇顫抖片刻,這話本來是他要說的。

小蘭冷哼,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伊信:“不然呢,我反抗他的下場就和閣下一樣。”

語畢,幾人同時陷入沉默。

幻影盟教主的實力,已經見識了冰山一角,想要玩死他們,簡直易如反掌,不過伊信有理由相信,教主這種不合常理近乎奇特的舉動,已經存在很久了。

“你們認為,這位教主練的到底是哪門子武功,詭異得邪門。”伊信突然戛然而止。

陳資立馬停止運輸內力給他療傷,擔憂道:“怎麼了?”

伊信目光深幽的看著平躺在地的歐蝶,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再某一刻,他冰冷僵硬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突然想起來,妖童好像有種能力,名字叫起死回生……”

伊信話未完,便清楚的看見原本死去的歐蝶面上的眼睫微不可查的抖動。

“快!陳資別管我!”伊信激動道。

不用他多說,陳資便轉手將歐蝶抬坐,再次運氣。

等歐蝶再次醒來時,正對上二人目不轉睛的雙眸和一位清冷的女瞎子。

“伊信哥哥。”歐蝶驚呼的彈跳起來,大概是自己也沒想到能死而復生,整個人都出於蒙圈狀態,他還無比清晰的記得自己臨時前的那刻,靈魂漂浮在空中,眼睜睜的看著其餘還活著的少年如何慘死,“教主!我看見……”

歐蝶驟然噤聲,頓時抖如篩糠。

伊信安慰的拍他肩膀:“現在那魔頭不再這裡。”

這聲音有鎮定人心的力量,加上歐蝶也不是個衝動之人,很快恢復冷靜,想要將未完的話說出口,但又不確定身旁多出的兩人是否可靠,尤其是伊信身邊那位年輕俊美的男子,眉目陰鷙凜冽,讓他本能滿懷敵意。

“看見他真面目了?”陳資冷聲開口。

伊信向他頷首示意,讓歐蝶放心說。

歐蝶也不再隱瞞:“嗯,很醜,臉上的肉被蛆蟲啃食得只剩骨頭。”

伊信嘗試展開想象,心說:難怪他不以真面目示人。

歐蝶剛甦醒,整個人還很脆弱,短暫的對話基本耗光了他僅剩不多的氣力。

伊信也沒讓他說太多,儘管那喜怒無常的教主離去,但並不代表他會半途折回。

幾人又互相商量對策,但沒討論出個所以然,大半宿就過去了。

奇怪的事,此後一連五日,教主都未再次現身,期間無人送餐。

“咋們沒被教主折磨死,就得先被餓死。”

歐蝶作為妖童,必須保持身材的輕盈敏捷,所以十天半月不吃飯也沒問題。

“未必。”歐蝶自愈力還不錯,休養這幾日,基本能行走自如,他扶著牆壁向外走動,沒多久便折回道,“前面有腐肉,若是不嫌棄,可以用那些充飢。”

小蘭有氣無力道:“我可不信魔頭會用輕易放過我們,會不會是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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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理。”陳資餓得前胸貼後背。

小蘭的猜想沒錯,教主卻是遇到了麻煩。

確切來說是他面上寄養的蛆蟲又多了。

教主的邪門武功震懾整個江湖,之所以如此厲害,正是因為他用自己的身體練蠱,再配合幻影盟獨門心法,可惜練的時候來急功近利,導致物極必反,遭到了蠱蟲的反噬。

黑袍遮蔽下的身體每寸肌膚都已潰爛,為了續命,他只能用新鮮的人肉去餵養來緩解自己的傷勢。

這幾年,他大量抓捕勾欄院的小倌,這些少年不僅年輕而且低賤,沒多少人在意他們的死活。

可就在前年,朝廷新貴的司御史確把他原本完美的計劃打破,先是察覺到了彭縣小倌們的離奇失蹤,然後為了引出自己,居然反用小倌作餌,在他們提前注入有毒藥,那些蠱蟲吃食以後,突然大躁,絞得他生不如死,而後這些蠱蟲開始逐漸失去原有的毒性,逐步變為噁心的蛆蟲,開始啃噬宿主的肉。

看著銅鏡裡可怖的臉,鼻孔處還蠕動著幼蛆。

他深知,要是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和那些少年一樣死無全屍。

“教主,弘營全求見。”

教主微愣,旋即面上出現不耐:“不都說了嗎,任何人都不見。”

屬下有些為難:“可是他說是有關苗疆蠱事。”

“快不快去請他進來!”

“是!”屬下誠惶誠恐的退下。

弘營全進來時,教主已經重新披上黑袍,高坐在堂位上,姿態傲慢。

“我已經幫你打聽到,苗疆有位聖女,善養各種蠱蟲。”

“你的意思是我的這張臉有救了?”他可不相信弘營全會如此好心。

這種官場老狐狸最會耍心眼,要不是留他還有大用,他早就一腳把他踢走,如今他也不得不防。

“自然,只是在這之前。”弘營全拱手施禮,“在下的夫人在五日前失去蹤影,有下人看見說,她在雨夜跑去後院。”

“哦?”教主陰陽怪氣道,“你的意思是我的人把尊夫人抓走了嗎?”

弘營全回答得不卑不亢:“正是。”

“沒有。”這倒是實話,五日前他命血梟抓了那位少年的外應和他夫人身邊的丫鬟,“說起來,尊夫人失蹤對你而言不是一樁好事嗎?”

弘營全臉色閃過古怪,但還保持著面上的風平浪靜:“夫人和鎮國將軍以及祁家都有聯絡,雖說我恨不得她立刻暴斃,但凡事也得講究個度,若是真離奇死去,我頭上這頂烏紗帽還要不要了?”

弘營全做任何決定都要算無遺策的進行謀劃,何況一日夫妻百日恩,雖和她沒有感情,但莫名其妙慘遭別人的黑手,那就說不過去了。

“那弘大人今日可就白走一趟,因為我確實沒有見過尊夫人。”教主說得誠懇,並吩咐門外的侍衛把血梟傳喚進來。

此刻血梟正變著花樣折磨得罪過他的人,別這打岔,興致頓時就不開心了,走入主殿後,連禮都不行,看門見山的發問:“有話直說,老子沒空在這裡耗。”

教主緊蹙眉頭,若是面袍揭下,就定能看清他噁心的面龐上浮現的殺氣。

“血梟作證,那天他出山莊不過是抓捕試圖裡外合應的人,當是只有她身邊的丫鬟小蘭在。”教主尋了個舒服得姿勢斜靠在軟椅上,“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準備包庇她?”

“小蘭從不離開主子的身邊。”弘營全犀利道,“還望教主不要把我當三歲小孩。”

他不像是撒謊的模樣,不過弘營全是只老狐狸,指不定真正的夫人已經被他藏起來。

教主仰天長嘯,發出輕狂的笑聲。

這笑聲讓弘營全心裡發麻,可依舊堅持著不肯退讓,連逼帶誘的想讓他放出夫人。

“沒門。”教主豎起一根食指來回搖晃。

弘營全眯起狹長的雙眼,眼角的皺紋也隨之摺疊,歲月無情的在他面容上留下不少痕跡,但威嚴不減。

“恕我冒昧,既然教主這樣堅持,咱們之間的交易也沒必要繼續進行下去。”弘營全冷笑,儘管他不真正在乎夫人,但未經他的允許就擅自動土到他頭上,就等於在老虎嘴上拔毛。

“無所謂,你以為老子真的稀罕?”

隨著教主的一聲反問,門外的黑衣人瞬間衝入房門,將弘營全緊緊包圍。

他坦然自若的站在中間,並不畏懼。

血梟不耐煩的伸手給自己掏耳屎,同時打著哈欠提醒:“弘大人可要想清楚,你現在是在和誰做對。”

“和你!”弘營全出手快如閃電,轉瞬便扼住血梟的喉嚨。

相比他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的憤怒,血梟毫無波動,甚至還親切的衝他眨眼:“信不信,我現在都能徒手把你分成八瓣。”

教主一拍扶手:“那還傻這作甚!”

得了命令,血梟非但沒有出手,反而回手看向他:“我對弘大人這種只有三腳貓的功夫不感興趣,我剛就在想,要是教主這樣武功高強蓋世的人落在我的手下,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此言一出,黑衣人紛紛抽劍,將矛頭指向血梟。

“血梟大哥,你放才都是在說些什麼蠢話。”離血梟最近的屬下完全不可置信,“現在給教主道歉還來得及。”

血梟嘖了聲,誠懇道:“我說得可都是發自肺腑。”

教主雙目微斂,將手高高舉而起:“都跟我一起拿下!”

弘營全雖然沒搞清楚狀況,但幻影盟突然狗咬狗,他也何樂而不為。

當下就決定和血梟站同一線,把眼下共同的敵人解決掉。

可惜血梟也沒給他這個大展身手的機會,他用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就將團團包圍的黑衣人統一割喉。

血飆得老高,齊刷刷的噴在弘營全臉上,而等他反應來時,教主和血梟都已經扭殺成一團。

兩人都是絕世高手,但教主明顯更上一層樓,但血梟勝在不要命。

沒多久,教主雖然毫髮無損,但也有些吃不消,速度也明顯慢下來。

血梟的每張毛孔都在叫囂,棋逢敵手的興奮,讓他整個人雙目放光,就好像飢餓的狼看見了一塊大肥肉,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它吞噬乾淨,然而又為了某種莊嚴的儀式,吞著唾沫,耐心等待。

弘營全沒功夫去揣測血梟這種變態思想,見機溜出去。

幻影盟最生猛的人就是血梟,原先他還有些顧忌,不過先下居然和教主相殺,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黑衣人不足為懼,弘營全隨手便制住在蜿蜒道路上巡視的黑衣人。

“是我。”弘營全掐著他的脖子,“夫人被關在哪?”

“我……不知道。”黑衣人登時臉紅鼻子粗,喉骨被捏得咔嚓作響,生死存亡之極,他下意識的抬手指向右方,那裡是幻影盟的出口,同時也是關押禁臠和教主修煉武功的地盤。

旋即,弘營全便用力將其一扭,黑衣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已嚥氣。

弘營全將他拖到一塊高石的後面,把他們是衣服對調。

然後再神色自若的朝著他指使的方向走去。

此時此刻,被關在裡面的四人都在捏著鼻子啃噬腐肉。

沒辦法,要想活命就必須得豁出去。

尤其是陳資,壓根就是吃了吐,吐了又往嘴裡塞。

伊信輕拍他的後背,為他緩氣:“陳資兄,這是歐蝶撿到的怪新鮮肉,裡面沒長蟲。”

陳資掀開眼皮,現在他看東西都有重影了。

小蘭估計是幾人中最硬氣的人,由於吃不下腐肉,居然把自己的耳朵也生嚼硬吞下肚。

陳資勉為其難的張口,現在他們基本確定,這位教主恐怕是真打算把他們餓死在裡面。

“噓!好像有人來了?”歐蝶緊貼在牆壁上,傾聽半響又確定道,“只有一人,體型微胖但武功不低。”

伊信立馬警覺的起身,條件反射的把陳資擋在身後,同時低聲警告:“歐蝶趕緊回來。”

他現在對於幻影盟這群人來講是以死之人,若是敢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他們面前,尤其是那位變態狂血梟。

妖童修煉到一定程度,就會在危難關頭,陷入假死狀態,但並不是隨時隨地都能使用,這需要本人發動密門術法。

可歐蝶現在非常虛弱,沒能力再發動那樣強大的秘法。

他依言折回:“伊信哥哥,我有個想法。”

伊信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和這位姐姐去暗處埋伏,由我出面去把來者吸引過來,若能擒獲住他,說不定能從他口中撬出有用的訊息。”

伊信想也不想的拒絕:“不行,我負責誘敵,你和小蘭埋伏。”

歐蝶傷勢嚴重,行動不便。黑衣人的速度有多快,他見識過,不能讓他冒險。

伊信環顧四周,可供躲避的岩石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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