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陳資嚇壞了,乾站著不敢亂動,生怕不小心再加重他的傷口。

然而那血還在汩汩往外冒,血浸泡著青絲,些許粘連在臉頰上,稱得蒼白無色的臉平添幾分儂豔。

郎中本就是個半吊子,找兆頭怕是活不成,但又畏懼陳資的氣場,當場就嚇得跪地不起,哽咽著嗓子不住的磕頭。

看到這裡,陳資除卻憤怒以外,全是滿腔的蒼莽,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伊信竭力將千斤重的眼皮抬出一條縫隙,掙扎著伸出手勾住眼下藏青衣擺,像握住最後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捏住扯動,嗓子也是被血水侵泡過的悶糊,嘴角吐著血沫:“走。”

這聲細成根線貫穿過陳資的腦顱,來回割據拉扯迫使他回過神,慌張驚恐的將人抱起。

伊信模糊間,透過那緊抱的雙臂,能感覺到他的戰慄和不安。

僅剩不多的精力正與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失,伊信每張合唇瓣一下,就有大汩的血混合著泡沫往外淌。

陳資低頭只能透過唇形辨認他的意思,風過境的越到懸壺救世的藥鋪。

藥童還在門口等著,見此忙不迭把人往裡引,沒有多餘的詢問,只是吩咐陳資將人平躺在床榻上後燒壺熱水端來。

“可惜我只是略懂皮毛,現在只能施針給他止血。”藥童記得他的傷應當是好得七七八八,不至於被陳資踹的那腳導致大出血,想到這層,猛的回頭盯著他,厲聲質問,“方才你對他做了什麼。”

他聲線緊繃,帶著不符合年齡的冷酷,陳資怔楞片刻後,立即如實告知。

完了,藥童心裡打突,連坐好幾個深喉,才道:“來之前,他受過內傷,大夫囑咐過他情緒不宜波動,否則五臟會大動干戈的裂血。”

陳資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現在能做什麼?”

藥童用手狠搓揉稚嫩的臉頰,冗長的嘆口氣。

“不知道,案几上有剪刀,你先拿過來。”

陳資不疑有他,按照他的指示,用剪刀從伊信的腹部伊始剪下,次第往上避過要緊的出血口,將衣布撕成對半,其間暴露出被針線縫合密麻的碗大傷口。

陳資的瞳孔不斷緊縮成條極細的線,而後極速放大。

傷口的位置,正是自己當胸踹到的地方。

藥童旋即也明了,倒抽口涼氣,語氣中難免出現怨懟:“我懂了,應當是被你踹中,伊公子強行忍下後,後因你出現情緒波折,最後沒能忍下那口氣,所以傷口迸裂。”

陳資深深低眉,手中的剪刀停在半空,面無表情的保持不動。

藥童揮手讓他撤退,連續扎了他幾處關鍵的穴道後,將整個房間點上安神香。

透過嫌隙聞到絲絲縷縷的陳資不解其意,他站在門外,看著藥童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他守了三天,大夫在翌日披著清晨的微露而歸,之後就可勁使喚藥童跑路煎熬中藥。

伊信到底是保住這條命,比起藥童的遷怒,大夫依舊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甚至還能並肩立看雲起日升。

直到開春的陽光升到九重天,射下的光芒刺得貓兒都開始甩著尾巴,竄到那棵老梧桐樹下庇廕。

陳資忍不住主動開口:“伊信現在?”

“沒事,他命貴著,死不了。”大夫拍拍他的肩膀,“這是他自己作死,你不必負擔過重。”

但也必須負擔,總歸那腳是自己踹出去的。

陳資心下鬆口氣的同時,幾日來盤旋蟄伏的疑問也隨之撲上,再三思量後,還是決定不問不想。

然而大夫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但笑不語,沒多會也徑直去了前廳。

伊信果真如大夫所言,命裡金貴,所以大難不死。

在床上躺了不過半日,就預備落地生龍活虎的繼續作妖,可惜剛起個頭,就被陳資按實了壓在床頭,語氣強硬生冷道:“躺好。”

“那我可以不喝那藥嗎?”他衝對方眨眼,完後還是煞有介事的朝陳資手中穩端的藥碗挑眉。

陳資對他的討好賣乖視若無睹,板著臉大勺舀了遞到他下巴處。

伊信把眉毛扭成了毛毛蟲樣的蠕動,試圖做最後的掙扎:“自小我喝的藥都甜的,這我實在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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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資冷笑,將手中的藥勺又逼近一分。

行吧,伊信作出妥協,反正對面這人也足夠賞心悅目,正所謂秀色可餐嘛。

等藥碗見底,伊信基本也廢了,張口中冒著絲絲的白氣,做無力仰頭扶額狀,就著這個姿勢,透過指縫發現對面幹坐的人居然還沒走,不由得放下手肘,用疑惑的眼光打量他。

“有事?”

陳資將藥碗鄭重的擱下,薄唇反覆輕抿幾次,好像經過極大的勇氣方能夠下定決心,低頭道:“抱歉,以後我不會隨便動手。”

伊信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確認道:“什麼?”

“對不起。”有了第一句,後面就順暢多了,陳資索性丟開他的臉皮,“那會我氣上心頭,下手沒輕重,以後不會了。”

他很少下承若,但卻是言出必行。

對他,伊信比對自己還要瞭解。

外傷加五臟受損,沒個十天半月好不了,伊信藉機撒潑,死活不肯放他走。

陳資受到教訓,謹遵醫囑切記不可讓病患心緒大怮,這幾日幾乎是把他當菩薩供著。

比起伊信這種無所事事的世家公子,真有人冒犯,也會嘻嘻哈哈一笑了之,並未真的放心裡去。而陳資脾氣對外一直不錯,但屬於好脾氣可絕不好相與的那種,稍不注意觸及到他的底線,恐怕就得遭殃,早些年在朝中得勢的時候,但凡有官員得罪過他,他都是一一反擊彈劾,而且一彈一個準,所折物件不是罷黜就是降級或平調。

這導致伊信相當的受寵若驚,甚至不禁懷疑,是不是那天他聯名眾臣上書反對新皇推行新政後,被掛冠革職後,性情才有所收斂?

這點疑惑很快就被伊信拋之腦後,因為他的父親殺上門來了。

伊大人作為禮部尚書兼任大學士,平日已經忙成了陀螺,偏偏伊信還不給他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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