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爾躲得狼狽,幾個回合下來,連掏出武器的時間都沒有。

“紅姑娘武功上乘,不知我哪得罪了你,還請讓我做回明白鬼。”既然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那就不如將計就計,“若只是因為我插足你們之間的感情,紅姑娘的心胸未免也太狹隘罷。”

紅姑娘還劍入鞘,定立尖銳的看她。

李千爾到此時才睜開眼皮,瞳仁暗淡無光,顯然是無法對準焦距。

至此紅姑娘心中的懷疑打消大半,不過該滅口的還得殺。

屋外還有北風的呼嘯聲聲入耳,記憶中四季永遠都是這樣寒冷,如同那顆麻木不仁的黑心。

只是瞬間的走神,李千爾就已看準機會,抽出腰側的匕首,擲向來人。

紅姑娘當下就欲躲避,作出防守的動作。

李千爾伺機奪窗而出,這裡是三樓,摔下去雖然死不了,但至少也能殘廢。

所以這出聲東擊西與她來說,簡直就是看跳樑小醜如何耍花樣。

緩步走至窗前,冷眼看著下面道淡藍色身影如魚打擺一樣艱難掙扎。

李千爾跳下時,不敢吵到附近的百姓,所以就連慘叫都得憋著呼叫不出,拐腳拖地而行。

紅姑娘玩味的看她不忘做最後的掙扎,說來奇怪,她身上好像有股綿延不絕的生命,哪怕絕望,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

透過她,越過漫長的碎時光,越過那團戰慄彷彿見了曾經的少女,漸漸又重疊在一起。

“小千!”

遠方有人驚呼,紅姑娘出神的魂魄被拉扯回來。

不好!她忙不迭的蹲下,窗下的人由遠及近,挺拔的身軀再熟悉不過。

威遠竟然不知何時折回,紅姑娘心提到嗓子眼,腦海也是一片空白。

李千爾有些恍惚,只能仰望頭頂的人無聲息的張合薄唇。

察覺到她奇異扭曲的腳踝,在抬首看上空黑黢黢的視窗。

有那麼瞬間,李千爾就要撲到他懷中將一切說明,她相信將軍能夠分得清是非曲直,如果自己發出警告,他一定會提防些。

但那又如何,沒有證據,紅姑娘又太狡猾太懂得如何討男人歡心,同生為女子的自己都招架不住,更何況他?

李千爾緩慢闔上雙目,長睫抖如枯葉那般脆弱,再次睜眼時,眸中已經恢復成迷茫失措但又在努力尋找說話人的方向。

“我方才……夢遊了?”

威遠竟不知她還有夢遊的習慣,詫異的同時不得不將人扶起來:“能走嗎?”

李千爾從他幫扶中抽出身子,一瘸一拐的拖著扭斷的左腿退到一旁,面上的無奈多過於疼痛,自言自語道:“看樣子老毛病又犯了。”

威遠一時無語,出於好心,還是走近委身蹲下:“若是不介意,我背你回屋。”

他是直接飛昇凌空而上,落地的瞬間,就從袖口中飛出火石,擦亮了燭火。

屋子凌亂,椅桌東倒西歪,似是經過打鬥,而且很明顯,有人是單方面捱打。

李千爾不大不小的啊了聲,猛腦門:“將軍你趕緊幫我瞧看,有什麼貴重物品損壞,我這人夢遊時最喜歡砸東西,若是價值不菲,我怕是傾家蕩產也賠不起”

威遠注意到門並沒有被強制破壞的裂痕,只能是從內開啟。

他半信半疑的繞著屋子走上一圈,無其他發現後,才肯作罷解釋。

“摔壞的物件不少,只是都是市面上能夠輕易買的,明日我賠給店家便是。”末了,又補上一句,“得從你工錢扣。”

李千爾趕緊應下。

客棧暫住下的是進京趕考的書生,不大可能突然襲擊,平滑的地面上也有刀劍的刮痕。

只要威遠眼睛不瞎,一定會自己懷疑到隔壁的紅姑娘身上,讓本人親自查得出的真相,遠比從他人口中得出要可信很多。

果然經此一晚,她的房門外多出了兩位巡視的陌生男子。

紅姑娘沒有再次下手的機會,又摸不準當夜對方到底和威遠說了些什麼,只能按兵不動,靜待時機。

日子又從指尖悄悄溜走些,就連城中的百姓也開始八卦著遠道而來的東瀛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陛下決定出兵不遠萬里的救濟他們其背後的原因。

大致分為兩派,主和派認為,陛下仁義深厚,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以後兩國往來貿易做打算。另外的一方,則認為,無利不起早,其中肯定有黑幕。

具體是什麼,大家都不得而知了。

司青竹百無聊賴的聽著藺鄔在市井打聽的流言,不知何時有些睏意。

藺鄔知道每當他開始支著下巴,作出認真傾聽的時候,就是泛疲憊的意思。

所以也不再多言,說話聲也逐漸低微,最後拱手告退。

司青竹窩在搖椅上曬太陽,身上搭了件毛毯,領襖也是毛茸茸,看起來更顯蒼白病弱。

等到日落西薄,威遠才隻身一人從後牆翻過來找他。

“我還當你今日不回來。”司青竹正身,虛作請的手勢,“書房說話。”

斗大的書房中,兩人少了官場的客套,直接看門見山的交談,聊的無非是今上那出荒唐的決定到底是哪位漁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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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糊塗,而且喜歡玩弄帝王心術,把底下的大臣相互制衡挾持,宦權和言官以及世爵子弟正好形成了三頂立足的局面。

“算時間,剩餘那半張圖紙應該已經交由到他手中,現在已經是萬事俱備,只欠最後那半紙,你認為陛下會不會和我們一樣心急。”

藏寶圖上的地址,相傳藏匿著幾百年前某個帝王留下的財寶和兵器。

若是找到富可敵國,引領得當,舉兵造反也不是難事。

心懷妄念,想要不勞而獲的人做夢都想得到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作為皇帝,不管是否屬實,那都是無法入眠的心頭刺,不拔不快。

威遠呼吸一滯,微不可聞道:“相傳另外半張隨當年的亡國君逃離洛陽時,一起帶走,最後被官兵追捕,萬般無奈下,躲進了東海。””

東海不斷延伸的終點,就是東瀛。

後續的話不用再出口,真相就已經再明白不過。

“我不信陛下會天真到和他們作交易。”威遠咬牙,“這些年東征西討,看著我朝幅員遼闊,可不知為何,國庫每年的銀子是越來越少,萬一老天爺不開眼,鬧點旱災洪水,戶部還不得叫苦。”

司青竹扶額,那位的想法若是能輕易叫人猜出,否則也不會安然的在位八年。

深入探討下去還是無果,威遠也不再久留。

臨走前,司青竹叫住他:“那位李小姐是和你隨同而來?”

威遠面上是片片迷茫,好半天他才想起,對方口中的人是誰,但也又不敢確信,輕聲道:“是被滅滿族的李尚書家?”

不用他回答,威遠看那神色就已知曉答案。

“她不是死在獄中了嗎?”

這下輪到司青竹吃驚了。

“她不是前去西域尋你,然後將半張圖紙繪給你嗎?”

威遠還以為自己耳朵聽錯,啟口還沒發音,才發現喉嚨已經沙啞。

司青竹何等通透聰慧,見此心下明白大半,不過該說的還是得告知:“現在是李小姐是以死之身,我那日在信中要她留在西域靜候訊息,卻在前日無意得知,她居然是與你同入京。”

這般固執己見的性子,還真是被寵慣出來的千金。

“不論如何,必不能讓她露面與人前。”

經他這樣提醒,威遠想起來,連日她還曾正大光明的走出客棧半日才回。

他登時驚出滿身冷汗,自己竟然小瞧了她,平日看著乖巧機靈,沒想到居然是披羊皮的幼狼!

威遠又驚又怒,當下就衝會客棧,殺到她的房間。

李千爾依舊裝瞎子在房中走路,木門推開時,掀起的風浪瞬間淹過她的頭頂,眼前遮光的布條沒系結實,無意的飄落下。

露出原本那雙乾淨清澈的眸子,她偽裝得太好,就算是外行人,瞧了她,也該知道對面是位盲女。

威遠擰眉細看,強行將記憶中只有一面之緣的李小姐和眼前這位聯絡起來。

她一顰一舉中的儀態教養,以及關鍵時刻臨危不亂的鎮定,如果沒有從小刻意的培養,哪怕把細枝末毫都演得再逼真,也有分作假的痕跡,而小千則是實實在在,不需要裝,單就往那一站,威遠這個粗人,就會下意識的在她面前斯文不少。

威遠來時的情緒消了大半,但胸腔還憋著火氣,語氣比往常生硬不少

“大晚上不睡覺,腳上還有傷,亂走什麼!”

說完方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說甚麼!

先是怒氣衝衝的闖進女子的房間,然後又無端發頓火氣,話語不乏關心,不管怎麼聽不合時宜。

李千爾吃噎,頭次見他這般,搞得一頭霧水。

大夫說她沒有傷及骨頭,但是筋脈被拉傷,需要適當的活動,才能加快癒合。

這樣說起來,她也是命大。

李千爾剛要解釋,對方就已甩袖而去,木門再次被大力撞得不斷開合,她迎面吹春寒冷風,涼得原地打個哆嗦。

“你們幾個把小千姑娘看好,不準她隨便走動,只能待在房間。”

這不是軟禁嗎?

屬下一聽,雖然知道將軍沒有這般齷齪的思想,可就忍不住浮想聯翩。

隔壁還住著紅姑娘,他們的上級真是豔福不淺,桃花朵朵開。

威遠沒功夫去揣著屬下明顯走歪的壞笑,只是用眼刀子掃過去,以此作為警告。

早朝上也不得安寧,大部分的臣子都在諫言,奉勸陛下不可出兵救濟東瀛,最後還是皇帝手腕強硬,還是在聖旨上當著百官的面,蓋上印章。

首當其衝的是戶部侍郎,為了明志直接悶頭撞得血流如注。

後來經過太醫院的人施救,半時辰後就去閻王爺那裡報道。

沒多久,東瀛使者喜開眉梢的帶著兵器和白銀走了。

當中,威遠沒少和皇帝唱反調。

皇帝被他惹毛了,乾脆大袖一揮,下道手諭命他元宵佳節休沐後,馬上收拾包袱滾回西域。

臨行前,威遠在客棧喝得酩酊大醉,滿地都是酒壇子。

“將軍這酒後勁大,莫要再喝。”店家看得心驚膽戰,曾經有位客官就是這個被喝死的。

威遠面色酡紅,醺然歪倒在桌上,手還在忙著給自己斟酒。

親信趕緊低語吩咐:“去把紅姑娘請相勸。”

“對!”威遠猛拍桌子,菜碟登時跟著搖晃不止,“把小千叫來!”

下屬傻眼了,不知該聽誰。

還是親信頭腦靈活:“笨!別忘將軍吩咐過,不允許小千姑娘踏出房門半步。”

於是乎,紅姑娘順利的拖著威遠,在親信震驚的目光下,把人往自己房間裡關。

三步之遙的房門也跟著開啟,那裡站著一襲幽靜藍衣的李千爾。

她面色平靜自持,遮光布系得妥帖。

就連神經粗條的下屬也察覺到某種詭異的尷尬,甚至懷疑心如明鏡的小千早已透過耳畔的隻言片語,明白了些什麼。

親信擔心她吃醋,妒火中燒下踹開房門,壞將軍好事,忙不迭的衝上去,笑得諂媚:“小千姑娘需要些什麼,儘管吩咐便是。”

“餘下沒喝完的都給我罷。”

以為她這是要借酒消愁,左右思量考慮,決定送上一罈。

酒香溫存,揭開蓋子有濃郁的桂花香,她聞得有些恍惚,都還沒入口,她就能感知不久自己就能醉得一塌糊塗不省人事。

微抿小口,居然還有淡淡的清甜,這加她有些意外,沒忍住猛灌大口,隨後嗆鼻,猛的咳嗽起來,看樣子是要連帶著把心肺咳出來。

一牆之隔的室內,威遠已經開始說起渾話,先是吐槽內閣首輔是個是知道拍馬屁,貪汙公款的老頭。

“你就不怕這話被有心人聽去?”紅姑娘照舊取笑他。

一直不同的是,今晚的她似乎比以前溫和不少。

雖然嘲諷,但卻主動和她進行肢體接觸。

威遠簡直是受寵若驚,耳畔是她親暱的低語,可惜具體說得什麼,他一個字都沒聽清。

他舌頭打結,吐字也有些燻醉的酒意。

“那又如何!西域還不得由我守著?”

紅姑娘聽後,讚許道:“倒也是,威遠將軍聞名遐邇,由你坐鎮,誰還能造次。”

喝醉的人丟了平日的深沉,他終於不再壓抑本性,肆無忌憚的四腳攤開朝天躺地板上,頗有些得意道:“虎符在手,誰敢不從?”

“這話還是留你回到西域再說吧。”紅姑娘有意刺激他。

“此地有何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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