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禍害遺千年。”顧文興回頭勾起嘴角,笑相當邪魅。

威遠氣得喉嚨冒煙:“你這幅笑還是留著給司御史罷。”

此話已經被馬蹄聲掩蓋,顧文興腰身微匐,黑暗中好像叢林的野狼王,是天生的捕獵者,隨時都可能亮出獠牙,撕開獵物的皮肉。

他乃顧氏獨子,哪怕舊部被先帝割裂,他只要一日姓著顧,那麼就得為大祁開闊疆土,守護每寸土地。

所以,無論此去結果如何,他都被活著回來。

“駕!”

兩旁飛躍流逝的樹木逐漸遠去,化成道道虛無。

不能走管道,顧文興拉緊韁繩,繞著前方的城池來回踱步。

他身在曹營,心卻離飛去了西安。

此刻是天蒙亮之際,城內打更的聲音遙遠飄來,那銅鑼嗓子報的更數早已聽不清楚。

這是前去山西的必經之路,當時大司也定會繞開此城,他走得匆忙,即便有通關文牒在身,也不能使用。

若想隱瞞身份從這裡混出去,會怎麼作呢?

顧文興闔目沉思,喬裝打扮,混入明日途徑這裡的商隊一起進去?

不行,大司謹慎非常,加上他模樣太多出眾,不會用這樣簡單粗暴的方法。

他兀自搖頭,將往日和司青竹的相處一禎禎浮現腦海,揣忖著腦中描繪他當時的行動路線。

無奈,這想象太過空洞,到頭來鬧鐘只剩司青竹從容不迫的背影,最後越來越遠,似乎有著滿腔永不回頭的孤勇。

“真是作孽。”顧文興緩緩睜眼,眸中一片死寂,“我現在連大司長何模樣都已經回想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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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路的商隊在清晨微露時分從遠方出現,滾滾車輪碾過,最後佇立在未開的城門前。

打頭的下人眼尖的看著城牆下靜立男子,便熱絡的走過去朝他招呼。

待走近了才發現,對方那雙長睫都沾了露水,將落未滴的掛在上面,壓得眼底留下淡青陰影,好似整個人都裹在團團霧氣中。

“嘿!我說你這不會站了一宿罷?”

顧文興見人來前,就已經恢復如常神色,頗有些無奈的聳肩:“可不是,連夜急慌慌的趕過來,誰知道這城門居然在卯時就要關閉,沒辦法,又無可去之處,只能幹等了。”

寒冬臘月,奴僕挽著袖口,露出的手臂虯盤錯結,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

當然一般商隊走南闖北,必定會帶些武功高強的奴僕作保鏢,所以並不奇怪。

顧文興只消用餘光瞄見以後,便轉移視線,瞧著後面的大部隊,略好奇道:“你們這是準備打哪去?”

“山西唄,聽口音似乎打南邊來?”

生人見面,對於顧文興來說,只需要三分鐘熱度,你問我答然後再霧裡看花的扯淡一會,對面大致的情況便能瞭解到大概,當中顧文興還不忘給自己塑造悲苦老實角色。

解釋自己原本和城裡頭一位小姐有過訂婚,雖然是娃娃親,但也作數。

他和女方是世交,然而不幸的是到他這輩開始敗落,自己也沒打理家宅的頭腦,很快就被親戚瓜分得精光。

女方的父母自然是看不起他家,然而他與這位小姐早已私相受囊,暗自定情。

於是乎,戲劇性的橋段出現了。

她的父母為了阻攔二人,舉家搬到此城。

而如今,小姐相思成疾,只撐著最後一口氣,為見他最後一面。

“難怪不得。”奴僕上下打量他,對方的言談舉止帶著自然而然的貴氣,語氣中頗帶些憐憫。

不自覺,城門已經開啟,後面的人開始催促。

“咋倆聊得挺投緣,不如一道進去罷。”

“成。”奴僕衝後打了個手勢,後續的馬車又開始挪動。

商隊每經處城,都要遭遇嚴格的檢查,最近京城在打擊走私粗鹽的商隊,自然沒能過多去注意與最前方奴僕身邊的顧文興。

順利入城後,奴僕這才想起,身旁這位兄臺似乎並沒有出示通關文牒。

不過見他著愁眉苦臉,傷心欲絕的模樣,也不忍多問。

分路是,奴僕還好心的勸慰道:“你也想開點,你長得也不差,這男人也不能吊死在一顆樹上。”

顧文興神奇般的想到的大司,艱難的扯動嘴角,強笑道:“可這棵樹,是我辛苦種出來,親眼看著他如日中天的生長,豈能是可輕易割捨。”

奴僕見這人情根深種,不好再勸,也就告辭作罷。

顧文興未趕逗留,這入城不易,出城也難。

直到晚間,他才混入奔喪哭號的人群中,混出去。

與此同時,京城裡的皇帝歪斜在塌上,支起下頜眯著眼,指關節有節奏的敲打,語調在炭火中顯得暖洋洋:“內線所言非虛,看來這位替朕開疆擴土的顧愛卿還真是日夜為國為民操碎心,居然在朕的眼皮底下溜走,殊不知又是去幹何等光彩大事。”

李公公雙腿都在打顫,低眉說道:“顧愛卿一向淡泊名利,這些年在西域也有不少成績,或許真是有難言之隱。”

“呵,朕待他可不薄,有必要假借瘟疫之名欺上瞞下?”皇帝坐直身子,饒有興趣的看著他,“你這是受了他多少好處,值得你冒險為他求情?”

李公公嚇得當即匍匐在地,手臂都軟了半截,哆嗦不停的求饒。

“拖出去,直接杖斃。”皇帝不耐的擺手,“顧愛卿犯的可是欺君大罪,朕倒是好奇,他回來以後該如何交代。”

“啊不!”

正拖著李公公走的內侍頓住。

“朕險些忘了,你既然是顧愛卿的人,就這麼突然死得不明不白,那威副將豈不是要為此心塞?”皇帝歪著頭認真冥思苦想,“不如就發配西域邊塞充軍罷,正好成全了你為顧愛卿賣命的心意。”

聞此,就連身邊的月貴妃都忍不住捂嘴嗤笑:“一個公公,都算不作男兒身,恐怕到了那裡,連大刀都提不動。”

皇帝勾過她纖纖細腰,跟著貴妃一起笑得春心蕩漾。

而那廂失去聯絡的司青竹,人雖然已經抵達山西,但是運氣不太好,未能見到巡撫,先招來了山匪。

匪首很會識貨,打眼瞧司青竹舉止溫爾文雅,就知道定是大家戶裡走出的少爺。

於是決定綁票勒索。

想想司青竹是何等人,能在你虞我炸的朝廷中混得鳳雲水起的官員,怎能被此難倒。

然而就在他預備這一幹食國之棟樑的蛀蟲前,居然意外的從匪首夢囈中得出,此人居然和山西的總督有聯絡。

於是經過他在山窩裝孫子的日子裡觀察得知,這位總督沒事就往這山溝地裡送真金白銀,然後這窩土匪就負責沿路打劫各路商隊,搶劫武器贈與總督。

官員和山匪勾結,無非是利字。

可是這兩廂交易,這幫土匪是只賺不虧,這總督沒道理作賠本買賣。

司青竹出於好奇,正好此趟來山西,也是為顧文興的事,這總督他來前已經充分調查過,儘管看似和顧校尉八竿子打不著邊,然而實則有卻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雖然比預計的時間要長,但若真能查出顧文興父母死亡的真相,也值得。

顧父一直是常勝將軍,從不打無準備的仗,怎麼可能會輕易死在與韃靼人交戰途中,隨之顧夫人也是失血過多追隨而去。

但是司青竹在卻在顧夫人入棺前,發現頸窩處有一點微不可查的小孔,當時年紀小,即便是注意到,也未多想。

知道這些年坐上御史的位置,各地大小官員都無比爭相巴結他以後,才從眾口中套出,當年的事確實遠不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只是中個詳細情況,還需要自己深入調查。

“莫看江面平如鏡,要看水底萬丈深。”

這句話還是多年前,顧夫人對他說的。

如今想來,還真是意味深長。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在長達五年的調查中,他終於開始趨近真相。

山西產銀礦,流通的官銀都從此地產出,巡撫在信中告之,十三年前,有知情人透露,顧將軍攜同夫人來過。

具體時間真是在顧將軍死前半月。

山西離他鎮守的北原有不遠的距離,那時北原還未歸降,特意在領兵作戰期間,擠出時間特意去趟山西,說是雲遊散心,這理由絕不叫司青竹信服。

很可能,這裡便是轉折點。

當然,若只是此訊息還不至於讓他在這個節骨眼,冒死前來。

因為收到此信的同時,他還意外得知,當初顧將軍的心腹告老還鄉後,如今就歸隱在山西,然而人年事已高,不過是得了風寒,至此便一病不起,某日暈倒在陵園裡被好心人見碰見,得與幸運的撿上條老命。

所以,司青竹得敢在這位老人臨終前找到他。

他有直覺,開啟陳年往日真相的鑰匙,就在老人手中。

正在他思緒遠飄時,耳邊炸出爆吼聲:“他娘的,這都已經三日過了,贖金都怎麼還沒送到。”

說著,一把鑲嵌著金邊,璀璨生花的大刀架在他脖子上。

司青竹無辜的眨眼:“你們確定送信的地址是對的嗎?”

“廢話!老子雖然胸無點墨,但是咋們的老大可是讀過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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