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顧文興昏昏沉沉從地下室走出來,入眼的就是青衣背影,單這樣看著,就覺得讓人無限孤楚,他下意識的放輕腳步,不太確定道:“司大人?”

司青竹回頭展露笑顏:“資料查詢得如何。”

顧文興硬生生的將一夜無果這四字吞進肚子裡,厚著臉道:“有眉目,但還需繼續查探。”

司青竹旋即明白,只是不點破,站了一夜渾身都僵冷,只能繼續站在原地等他走來。

顧文興餘光不斷張望也不見威遠,心中暗罵這孫子關鍵時刻又掉鏈子不見了。

無法,顧文興只能假笑著上前,湊近才發覺對方臉色微恙,眼睫上竟有水滴存在,稍微一眨,還沒來得落下,就由著熱氣成霧散去。

“你……罷了。”顧文興咬住舌尖,將欲出口關心也封鎖住,公事公辦道,“先去屋內,這次的瘟疫罕見,還望大人在接下來的事務中儘量遠離軍營。”

“微臣不過錦帛之力,若連這些也不能使出來,那豈不是有違我來這裡的初衷。”

顧文興眼角跳動,來此地有初衷他還真是不敢細想苟同,只能儘量迴避對方的目光,一路快步向前引路,同時向他陳述目前西域軍營的情況以及目前調查得到的資訊。

司青竹在後面跟著委實辛苦,因為腳已經麻了,純粹是用身子拖著動,本就走得一瘸一拐,同時還要分心去聽他的聲音,沒留神就摔了。

顧文興壓根就沒敢往後看,自顧自的邊走便說,等快尋到可供歇腳的茶肆時,回頭後背早就沒了影。

莫不是跟丟了?

司青竹身體雖弱,但也不至於弱到走幾步就喘的地步。

他趕緊原路折回,正好街角交叉路口中央找著人。

只是遠瞧,顧文興便剎住腳步。

那廂的司青竹低著頭看著腳尖,酷暑的熱風吹得人心焦躁,雖然沒到正午,頂上還有白雲飄動,但來往的路人皆手執摺扇,步履匆匆間或還有人駐足好奇的打量這位莫名其妙擋道的男子。

“你這人不長眼嗎!”有人從他背後猛推,“我都衝你吼了好幾次,耳朵聾了?”

對方算是客氣,居然沒能出口成章,自己都覺得驚奇。

司青竹估計在走神,沒料到背後被襲,一個踉蹌往前倒,眼看又要來個狗吃屎時,一抹黑影閃過,轉瞬便抄過他的腋窩,將人四平八穩的扶起來。

那人也識趣,對面的男人比他足足高了一頭,身上還著有輕甲,亮片被反射出森森冷光。

“顧……校尉。”那人趕緊低頭,“草民有眼無珠,不知這位是?”

說到這裡就卡詞了,有些尷尬。

顧文興冷笑:“正三品右僉都御史司大人,見了不行禮也就罷了,居然還敢犯上。”

“沒事。”司青竹將頭埋在他胸前,含糊不清道,“原是我在擋道,錯在先。”

說著又微微側目看了一眼衝撞的人。

那人只消對視剎那,整個人就瑟縮下,趕緊低聲道歉著告退。

頭頂傳來一陣低啞:“還能起來嗎?”

司青竹捱得太緊,還能清晰的感受到來自他胸腔的微顫,鬼使神差軟下膝蓋,無力道:“腳麻了。”

顧文興:“……”

無奈,只能架這他一條胳膊,渾身不自在找附近的能暫時落腳之地。

顧文興“……”

好不容易瞧見一家正在收攤的包子鋪,忙不迭揚聲道:“店家,來一籠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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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啦!去別家吧。”

他人都來到桌前,在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將人甩在板凳上。

沒錯,他的動作近乎粗暴,司青竹沒能穩住身形,直接歪到凳角,下一刻連同板凳一起倒地。

顧文興的姿勢還停在將扶未幫上,見他掙著無措黑眸看著自己。

無辜得如清晨林中受驚的鹿。

顧文興清咳出聲,這才恍悟的伸手去拉。

司青竹自然而然的搭上,但並未急著起,而直勾勾的盯著他。

那雙眼平日時都是深不見底,黑黢黢的一潭,然而這次卻是清澈如晰。

顧文興有些慌,那刻的猶豫似乎已叫他洞穿,心虛的別過頭不敢再看,好在他生性貴在愛裝蒜,說話確實底氣十足:“還傻著作甚,快起來。”

“哦。”眼巴巴低頭道。

老闆這時已經過來,因為礙於顧文興的身份,說話下意識的也帶了不曾察覺的討好。

“抱歉二位,就放才最後的一個肉包已經賣完,要不我去別家買過來?”

司青竹剛想說不用這麼麻煩,卻聽那廂卻搶先道:“可以,快去吧!”

顧文興無視他傳遞過來的疑惑,揚聲吩咐:“多買些!”

“稍等。”

店家回頭,看著發聲的人。

“陷肉不能帶肥,一定得是精瘦肉。”

“好勒!”

他從小雖不算是嬌生慣養,但也自幼被寵著長大,山珍海味吃慣了,挑食得不行。

但到底是小時不懂事,落得這身臭毛病,然而軍中條件艱苦,尤其是胖廚娘做得大鍋飯菜,他不止一次在青菜中挑出肉蟲子來。

所以,現在對他來說,只要包子衛生乾淨,有沒有肥肉都不重要。

顧文興有些訝異的看著他,雖然知道對方心細如髮,但是能把他每件喜好記住,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店家已經跑遠了,顧文興傻看著他的去向,久久不能回神。

“司大人其實不用這麼……”

“恩?”司青竹笑看著他,耐心等著下文。

“這麼貼切。”顧文興的教書先生死得早,腦殼裡思索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只能生生的扯住這二字。

司青竹雖然還在笑,可明顯嘴角有瞬間的僵硬,不過旋即又恢復自如:“和我客氣什麼。”

他將滾茶倒在他杯中後端著簡單搖晃片刻,再轉身傾斜倒掉後,重新注入熱茶,遞到他桌前。

顧文興不動聲色的看著他這系列動作,心中卻暗道自己,打死也不能喝。

“我在來西域前,簡單打聽過這裡的近況。”司青竹主動開始討論案情,“但是封總兵的死卻讓我好奇,因為死前並未有徵兆,就連軍中如今感染的士兵前期都患有風寒。”

顧文興沉色頷首,鎖眉道:“這原先我也想過,可是最後的症狀和其餘人無異……你是不是已經有想法了?”

“說不上想法,只是些憑白猜測。”

他瞭解他,司青竹這人從小就是個悶葫蘆,遇事只會憋著硬抗,他說是猜,其實是已經有了自己的推斷,只是還沒有進一步證實罷。

“這裡不便多說。”顧文興環顧四周,“等會回城細談。”

司青竹會意,兀自悶喝幾口茶水,瞟見對方還紋絲不動,登時也不願再喝了。

兩人幹等著店家帶著肉包歸來:“抱歉,二位久等了。”

顧文興早就餓了,連筷子都不動,張手就拿。

模樣雖然狼吞虎嚥,但舉止卻不顯粗俗,甚是還隱隱透著文士風範。

等他終於果腹,在反應過來,對面的友人一口也沒吃,而且單是這樣也就作罷,那雙瞳總是在自己身上打轉,那種呼之欲出的情愫實在叫他再也忍不了了,當即就想丟箸甩臉走人。

可他偏偏是司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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