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枯坐在地一晚,司青竹醒來時,天已大亮。

“醒了。”顧文興忙不迭的起身,誰知身體全麻,站到一半又重新坐下去,嗓音也是難聽嘶啞,“大夫說你需要靜養,剩下的事交給我處理。”

司青竹巴眨眼,狀似迷茫,但是雙肩都被他強力壓制著,只得順從的躺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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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文興說到做到,他看著司青竹把煎好的藥喝完才肯離去。

“等下!”司青竹趕緊拉住他的袖口,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你不能出面。”

顧文興已經暴露太多,如果他繼續露著這張無可模仿的臉出現在眾人前,那麼陛下知道他擅自離職來南京的事絕對瞞不下。

顧文興聞言失笑,他又不是傻子,一晚上的時間就足以想通司青竹臨時改變計劃的目的,伸出食指戳他的額頭,單眨左眼,發出一聲俏皮的口哨:“老大我神機妙算,你不要忘了,我現在還是王傑明幕後的師爺。”

司青竹難得的迷糊一次,一向通透明了的他居然首次沒能理解他的話外音,被點過的額頭隱隱發燙,最後漫延燒得整個人都開始頭頂冒煙。

顧文興一點點的掰開他的手指,只留給他一個風流的背影,瀟灑離去。

顧文興重新回到官府,府裡的下人都還認得他,所以見了他還相當熱絡的上前詢問他最近的蹤跡。

“師爺你知道王大人昨夜被火燒死的事嗎!”屬下情緒相當激動,一夜之間損失了兩位重要官員,等於是群龍無首,如今見著師爺就彷彿是看見敘舊未見的親人一樣。

顧文興不顯露山水的點頭:“我來正是為此事。”

他這樣表態,屬下終於覺得自己榜到了靠山:“師爺你要相信我們,最初我們確實是寸步不離的跟在王大人身邊,只是後來不知為何,眾人都發昏欲睡,一覺醒來……”

“我知道。”顧文興露出沉重的神情,不得不說,司青竹手段高明,居然能不動聲色的搞定眾多侍衛,並讓他們毫無察覺,“咋們進去談。”

王傑明妻妾成群,進去的時候還正在鬧哄哄的爭遺產,聲音又尖又細,看樣子就差打起來了。

屬下頗有些不好意思:“見醜了。”

顧文興大度的擺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正常。”

他聲音刻意壓低過,顯得深沉醇厚,一群嘰喳個不停的女人登時停下。

師爺大家都見過,生著一張可以迷倒各色女人的臉,說話風趣幽默,大都對他有好感。

顧文興給他們編造了自己是如何誤入匪首窩,又是如何聰明機智的逃出來,順帶還救了名少女的故事。

最後還義正言辭的表明,這次王傑明之死自己責無旁貸,一定會想盡辦法查明真相。

這個時候,大家除了信他別無選擇。

顧文興帶著仵作和官兵先去了一趟已經燒成灰的青樓,從石灰漫天裡扒拉出胖瘦兩具屍體,肉已經被燒得焦熟,隱約還有肉香伴隨著酸惡臭味入鼻。

燻得不少人原地嘔吐,更有甚者居然當場口吐白沫昏過去。

顧文興面不改色的翻看屍體,一旁的仵作用袖口捂鼻,悶聲佩服道:“師爺真牛,能發現什麼嗎?”

“骨頭都燒黑了。”顧文興用木棒去捅胸腔部位,“瞧,已經稍微用力都碎了。”

仵作離得稍遠,所以並未看清被他動過的地方其實有明顯的刀劍痕跡,他小聲提醒:“師爺這屍體不能隨意觸碰,說不定留有關鍵的證據。”

顧文興手上更加用力的將手臂與大腿的部位搗爛,確保身後的仵作無法繼續辨認才恍然大悟的回頭,狀似無辜道:“我剛只是想確認這屍體是否屬於王大人。”

初春的冷風吹過,作嘔的腐臭味讓仵作再次退後,他不想多生麻煩,只想儘快了結:“應該就是了,王大人實在不幸,這大火來得意外又無情,先抬走罷。”

“嗯,現在還剩太守的屍體。”顧文興一腳陷入黑礁的木樁裡,“應該也在這附近。”

身後的官兵實在是受不了這該死的味道,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等結果。

顧文興對此求之不得,太守的屍體比起王傑明,居然還是完好,依稀還能看出喉骨突出,這是被人捏碎後的證據。

“找到沒有?”

“沒有。”顧文興邊說邊蹲下身,瘦子的屍體很好認,因為他全是除了烙人的骨頭都沒幾兩肉,他從袖口抽出匕首,快速的用刀刃將死灰的臉刮花,最後才從容不迫的起身,“各位最好過來看一下,我不能確定這具是否就是太守大人。”

膽大的官兵湊上前虛眼一看,驚呼:“我的娘!這臉都快成被割成蜘蛛網了,眼球怎麼沒了!”

顧文興附和道:“可不是,所以我才不敢保證屍體的身份。”

太守中等身形,最好辨認的就是他凸出的雙目,如今特徵被人割了,雖然疑是掩耳盜鈴,但是卻沒了最直接的證據。

“我看師爺也別查了,直接把案件移交給大理寺。”

顧文興心中冷笑,大理寺都是群上樑不正下樑歪的人才,由他們來斷案,黑的就能說成是白,絕對能將這樁案子絞成一灘爛泥。

更何況裡面還有他顧少的人,只是在轉交給大理寺之前,他必須把相關證據抹殺以防萬一。

“我曾受過王大人的知遇之恩,京城那邊派人過來最快也得半月之後,不論如何,在這之前我也會竭盡全力幫忙查清這到底真的是意外還是有人痛下殺手。”顧文興說得情真意切,身後官兵也不好再多說啥。

之後他去了趟應天府,跟著府丞忙裡忙外,成功在大理寺來人之前,把這出意外嫁禍給了山外的土匪。

並且還裝模作樣的帶兵包抄附近的山脈,闖入時裡面的匪首已經坐在獸皮椅上服毒自殺。

“至於失蹤已久是司大人,則是要等身體的餘毒消散後才現身。”顧文興來到客棧,得意洋洋的向他彙報近日的打算,“證據我也給你偽造好了,到時候我就假裝帶兵尋你。”

末了,他還丟擲個你懂的眼神。

司青竹接過他扔來的所謂造假證據,認真檢視確定不會出現紕漏後才收好,面上雖然平靜,但心裡早就波濤暗湧,他沒想到自己的老大不僅帶兵打仗是一把手,在官場上耍手段也遊刃有餘,不過唯一的不足,就是他膽子太大了!

應天府的四品以上的官員每年都會入京述職,雖然顧文興近四年都會出現在朝堂上,但難免有記性絕佳的人認出他來。

“行,到時候需要我怎麼配合演戲?”司青竹邊說邊開始暗自盤算,倘若老大的身份曝光,他又該如何解決。

司青竹沉思的時候,喜歡去下意識的摸索脖子上的吊墜,所以邊習慣的伸進衣襟裡取指環。

取到一半才發現顧文興正挑眉疑惑的看他,司青竹只得尷尬的縮回手。

顧文興目力絕佳,早就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細線,但掛著的物件卻沒見過,這種保護得極好又不願輕易示人的東西一定意義非凡,他恣意的將手枕在腦後,來回搖晃著軟椅,意味深長的戲謔道:“不會是那位姑娘送你的定情信物吧?”

司青竹淡漠的神色險些繃不住了,半響在別過頭。

見他沉默,顧文興非常會意的笑笑:“戴多久了?哪家的姑娘如此值得你這樣掛心,要不說出來讓老大給你把關?”

“沒多久。”

顧文興若有所思的點頭,南京時局動蕩,他肯定沒心思在這談戀愛,那時間肯定是離開京城前不久。

“三個月前?”

司青竹瞬間臉色慘白,用驚恐的眼神看向他。

“猜對了也不至於是這個反應吧?”顧文興反被他嚇得心驚肉跳,“小弟你這是看上誰了,怎麼突然跟見鬼一樣?”

司青竹反覆觀察他神色半響才鬆口氣,這才恢復鎮定,只是緊抿著薄唇不肯回答。

“張尚書家的閨女?還是名揚京城的才女?”顧文興猜想,依照司青竹的個性,對方肯定不俗,而且身份定是高不可攀,否則也不是這種一副羞於啟齒的表情,“都不是?難道是戶部侍郎家的三小姐?”

顧文興兀自猜了半天,把所有能入眼且身份高貴的女子盡數說一遍,見他都沒有特別的反應,心中突然深起不可思議的猜想,司青竹自幼喜靜,但是內心沒外表看上的那麼斯文,就那這次王傑明的事就可以看得出,他就是個膽大心細的賭徒,想到這裡,他倒抽一口涼氣,小聲試探道:“那你看名揚私院的圓圓如何?”

圓圓是秦樓楚館的藝妓,除了這個登不得檯面的身份以外,全是優點,就連這個常年在外守疆的顧文興都略有耳聞,據說好幾位才子少爺都未她要死要活。

司青竹眼角抽動,竟是無言以對。

顧文興直接仰倒,驚呼哎喲一聲。

祖宗呀!他居然看上誰不好,偏偏是這種女人。

顧文興沒等他來扶,便軲轆的爬起來,給自己倒杯熱茶壓驚。

“別喝!”

晚了,滾燙冒泡的茶水順著喉嚨滾入胃中,燙得顧文興整個一蹦三尺高。

司青竹趕緊衝出去吩咐留下小二:“快拿些涼水來!”

“不用!”顧文興吐出舌頭,瘋狂的用手扇風,另一只手也不閒著,將人拉回來合上門,又做賊似的去窗戶合上。

司青竹心裡著急,慌了神沒注意他的鬼鬼祟祟。

“小弟。”顧文興心中感慨,巴心巴肝的說道,“你可是位極人臣的四品官員,你怎麼能去喜歡這種女人呢?”

雖然他從不鄙視藝妓,有手有腳靠本事謀生,他甚至還幾分佩服,如果哪天聽說她嫁得好,說不定還會真心為此祝福一下,但是這事砸到自家兄弟頭上,那就不一樣了。

司青竹看著他伸出的舌苔已經冒出大水泡,一時間氣急之下又是哭笑不得。

他把這位操心的老大安坐在軟椅上,徑直出門端了壺涼水倒給他。

顧文興悶頭喝了大口,摸著司青竹的狗頭繼續語重心長道:“終身大事不止是女子不可馬虎,男子也不能平一時衝動誤娶了新娘。”

司青竹對他這份老父親一樣的關懷備至敬謝不敏,但又不可抑制的貪心這點關懷,於是口不對心的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我一直都很明確自己想要什麼,老大這事你就不用管了。”

顧文興一臉滄桑,微不可聞的嘆氣:“長兄如父,你喊我一聲老大,總歸不能不管你。”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該脫就得脫啊。”遙想曾經自己一夜長舉縱橫花場的壯舉,顧文興勾住他的肩膀,耐心為他開解,“我在邊疆時,有多少女子對我投懷送抱,但我也都只是逢場作戲,懂嗎,絕不動真心。”

司青竹僵硬緩慢又機械的把頭轉過來,聲音澀難:“之前從京城流傳出的傳言……”

他雖身在南京,但是絕對的知情,不過最初聽聞時他只是一笑置之,並不相信。

“傳言嘛,沒得真憑實據,又怎麼可能傳遍大江南北呢。”顧文興頗有些發自肺腑的自豪,“所以聽哥一句勸,年輕氣盛難免會有些衝動,但是一定要切記不可動真心,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自然就明白,娶妻當娶賢,門當戶對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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