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死法太過於恐怖,東費一時竟敢反駁。

鄧琴涵雖是這樣說,但是晚間清洗藥草的時候,還是反覆將它洗得一塵不染後才搗碎入藥。

次日清晨依舊是天未亮就前去採摘藥草,這次鄧琴涵採了四五天的量,一次性剁碎成藥泥放在曾經裝蜈蚣的長罐裡。

“走吧。”鄧琴涵向他伸出手,“我扶你起來,今早我採摘藥的時候,發現有山莊的人在附近巡邏。”

她說得輕描淡寫,隻字不提期間的危險。

“我們休整計劃只能放棄。”鄧琴涵有些過意不去,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執意去救那位男孩,也不至於此,“抱歉。”

東費有些意外,認識她這麼久了,還是頭一次在聽到道歉,也許是過於真誠,心裡那點對她的成見全都連影都沒了。

東費心情大好,自然而然的遞出手放在對方手心。

走至一半,東費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去的是一條陌生的路:“這是通向哪?”

“我還心想著,你什麼時候把這句話問出來。”鄧琴涵半開玩笑的打趣,“就不怕我把轉身賣了。”

經歷過這麼一次生死之交,鄧琴涵把他當成真心朋友對待,也就無所謂客套。

東費也亦此,毫不留情的反擊:“咱們半斤八兩,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山莊頭號通緝人物。”

鄧琴涵這幾日除了採摘藥草以外,也在不斷摸索離開此地的路線,雖然錯綜複雜,但是與之前都迷霧森林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

繞開山莊,他們抄林蔭小道前進,由於是沼澤集中化的地帶,所以走得很是小心,可饒是如此,還是有出現意外的時候。

東費作為正兒八經的男人,加上好面子,死活不願鄧琴涵帶路,非要‘以身試法’先行作炮灰,結果腳底打滑,剛好兩人又在炮語連珠的相互攻擊,一時之間,重心不穩身體便直接向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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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費當即旋身到半空,最後腳尖輕點落地。這本是一個帥氣瀟灑的動作,只是他腳踩下的那片剛好就是沼澤泥地。

鄧琴涵下意識的想要抽出腰間的軟劍,結果摸了個空,緊急之下只能撲上前,及時拉住不斷陷下去的東費。

“你別動!”鄧琴涵被他不斷的向前拖著,眼看自己也要進入危險地帶,“否則這泥會把你直接吸進去。”

東費瞥見腰間髒兮兮的沼澤泥上懸浮的森森白骨,終於明白,怪不得先前鄧琴涵說這裡連野獸都不會出沒,敢情是因為這個。

“喂!你放手!”東費說著便率先鬆手,整個人瞬間陷入大半,只留脖子以上的部分。

他向來是說到做到,鄧琴涵被嚇得半死,乾脆雙手緊握好他的手腕,盡力的往後拉扯。

然而此刻她的半隻腳已經踏入了如吸磁的恐怖沼澤,偏偏還在不斷的加大力道緊握東費,他手腕上的皮幾乎都要被她擼下一層。

“為什麼……不放手?”

明哲保身不是最佳選擇嗎?

鄧琴涵只恨自己沒能多出一雙手,否則還真想現在就揍他一頓。

鄧琴涵沒多餘的力氣去回答他這種白痴問題,無言的用行動表明自己的決心。

人力終究比不過大自然,鄧琴涵不出意外,半個身子也跟著泥潭一起沉入。

“抓緊!”鄧琴涵不得不鬆開一隻手,即使握住眼前的泥石,現在只能指望它足夠的僵硬,能夠承擔兩人的重力。

東費心頭一跳,頓時有些口乾舌燥,這次難得的聽從了鄧琴涵的話,單手反握住她。

他從來都不怕死,也不畏懼任何人的威脅,對自己來說,隨便死在那個旮桶角落,都沒有人會注意到,有就無所謂生死。

可是掌心有力傳來的溼熱,正無言地告訴他,自己這條狗命還是挺貴重的。

因為有人正在不顧生死的想要將他拉上來,拉出這無邊黑暗。

東費的人生裡,頭一次看到了名為希望的字。

鄧琴涵的右手半蜷縮緊貼略微光滑的石頭,指關節已經泛白,指甲也是烏青色。

隨著兩人逐漸沉穩的氣息,不斷旋轉的泥潭也安靜下來。

鄧琴涵知道,這不過是表面現象,一旦稍有動作,整個泥潭都會發瘋的吸食他們,眼下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是最安全的做法,然而自己遲早會力竭,所以他們遲早得陷進去。

就連緊握著東費的這只手也開始脫力,死亡悄然而至,稍放鬆就能步入萬劫不復。

東費額角的青筋幾乎要突破皮膚跳出來,爆出的冷汗讓他的臉毫無血色,五官緊繃成冷銳的弧度。

接著鄧琴涵被人向上拉至半空,再在空中滾了半圈,才栽倒到溼硬的土地上。

簡直不敢相信,鄧琴涵居然還倒被東費救了。

方才是東費蓄力,將內力提升到人體極限,成功獲得新生。

鄧琴涵對自己發誓,要是能夠成功與月貴妃他們匯合後,打死也不要和東費一起行動。

然而還沉浸在奇蹟般得救的喜悅中的東費,絲毫沒有感受到她強烈的怨氣。

“繼續走吧,天還未黑。”鄧琴涵的右手已經變得毫無知覺,哆嗦的站起來,越早離開這個瘟神越好!

東費欣然接受這個提議,他吸取這次險些喪命的教訓,取了根樹枝來探路。

又是磕磕絆絆的行走,今夜無月,兩人相顧無言的停下休整。

次日清晨,頂著頭頂濃烈的太陽終於看到了柳暗花明。

前方還幾位總角小孩在追逐打鬧,在旁是一隊馬商隊伍,光看這行頭,就知道對方不說是富甲一方,但也是衣食不愁的大宅院家族。

“先別上去。”鄧琴涵有氣無力的拉住他,“太過於唐突,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半路出來的劫匪。”

兩人渾身上下都是泥,沒一塊是乾淨的地方,加上又飢餓趕路了三天,雙頰凹陷眼角通紅,再配合東費與生俱來的肅殺,恐怕還沒能開口解釋,就被那些保鏢亂箭射死。

鄧琴涵將臉的幹泥全部搓落,擠出一張和藹可親的笑臉,慢步上前接近一位年齡較大的女孩:“小妹妹你好呀。”

女孩手中的風箏四平八穩的落地,驚得連嘴巴都沒來得及合上。

“我不是壞人。”鄧琴涵趕緊解釋,“我和那位朋友不小心在田地裡摔了一跤。”

女孩順著話意,扭頭看了一眼身材頎長的東費,熬的一嗓子大哭起來。

“爹爹!”

哭聲很快引來了大人,其中還有五位身強力壯的保鏢將包抄。

鄧琴涵著實擔心這貨稍言語不對,就要和別人對幹,趕緊三步並做兩步的上前:“幾位大哥,你看我們這般狼狽,只是想著能否討個吃食,絕無惡意。”

“發生什麼事?”

保鏢一眾推開讓出一條道路,從中走出一位留著八字鬍不惑中年的商人打扮的男子。

鄧琴涵簡言意賅的解釋了他們的來路和意圖,商人爽朗的讓方才被嚇壞的女孩取出一袋乾糧和酒壺。

“水已經沒了,只有酒。”商人露出抱歉的神情,同時伸手遞給東費。

鄧琴涵趕緊在背後狠狠的擰他的後背,東費這才僵硬的接過。

明明都有小孩,行商之路縱然需要酒來緩解疲憊,但是覺不可以缺水。

他分明就是故意拿的酒。

其實這位商人也不是要故意刁難,只是走南闖北這麼多年,識人技巧高超,不需要說話,單看那張臉和經驗,就知道對方的秉性。

偏偏東費還是暗影閣的人,殺氣和冰冷可是貴閣的特徵,尤其是他還不加掩藏。

只要東費此刻稍微表現出一點不滿,那些保鏢可都不是擺設。

“多謝。”東費開啟酒壺,一口悶完。

商人這才舒心的拍拍對方的肩膀:“爽快!看二位想必是長途跋涉,不如就留著一晚,因為這方圓十里都未有人家,若要趕路,恐怕一時半會也找不到落腳點。”

東費只想要借些食物,不讓身後的人餓死,當即拒絕對方的好意:“不必,我們隨便哪都能睡。”

一路走來,可不就是以天地為被席,湊合將就嗎。

商人從來都談利益,江湖義氣都是虛妄,既然人家不接受,他也沒必要挽留,客套幾句後便重新回到馬車上。

鄧琴涵扶額,天知道她究竟是多想美滋滋的睡上一覺!

雖然自己沒有潔癖,可是這髒不拉稀的衣服也得清洗呀!人家也都說了,要想早到客棧,起碼也得再花三四天的時間。

她現在懶得和他理論,省得氣大傷身划不來。

東費依舊走在前頭,行了一段路後回頭發現人居然還在原地,只能紆尊降貴的折回。

“你不會是接受那些吸血鬼的施捨吧?”東費的爹孃是務實的農民,由於長期被地主壓迫,導致他憤世嫉俗的同時,痛恨這些要錢不要命的商人,“他們都是講究禮尚往來,你還真當他們會真心實意的接濟我們?真是天真。”

東費停頓片刻,等著自己的長篇大論被她辨別,甚至已經開始預料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可是等了半天,鄧琴涵也就是無力的點頭贊同。

不對勁!

東費剛要說話,卻見鄧琴涵毫無預兆的向後栽倒。

“鄧姑娘!”東費握住她手腕,脈搏跳動得緩慢而又微弱,瞳孔瞬間聚縮,抄過膝蓋打橫抱起她。

現在也顧不得仇富心理,直奔方才的商隊。

由於已經見過,保鏢們也沒認真攔住,只是通報了主車泥的老爺。

東費艱難的說出一個請字,而後又僵硬的低下頭:“還請您幫忙看下……”

商人意味的挑眉,歲月已經在他臉上刻下痕跡,但還能有些知道他年輕時的風華,衣著打扮也是一絲不苟,態度比起方才的敵意,顯得很是隨和。

“我不是大夫。”商人轉身招呼同伴下車,“這位是我友人,略通醫理,如果閣下信任我們,可以把這位姑娘交給他。”

商人看得出這人來歷不淺,也大致知道他對外人的戒備心,雙手一攤,無所謂的說道:“如若不信,那就另請高明。”

東費緊抿的雙唇開啟:“可以,但我要在旁看著。”

“沒問題。”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好友擺出一個請的姿勢,“上車。”

車內比外界看起來更要寬敞,足於容納五人在裡入睡,裡面還有貴妃椅已經簡潔的床榻。

好友拿出銀針正準備扎向她的眉心,就被東費半途截止,手腕被他勒得快要斷裂,好友只得尷尬笑道:“我只是打算用些微的疼痛刺激她能否甦醒,你放心我覺無傷害之意。”

東費看誰都像是不懷好意,現在就是一隻渾身都是帶毒的刺蝟,緊張的護著珍寶。

“我叫荀軍羽。”荀軍羽為了讓他放鬆,先做自我介紹,“我的醫術不能說得上多好,當還是在艱難一帶稍有名氣,我總不能為了一位素不相識的陌生女子,而自毀招牌吧?”

東費不答,默不作聲的退後一步,騰出空間讓他施展,只是眼睛還是直勾勾的盯著荀軍羽。

要是他膽敢做出任何傷害鄧琴涵的舉動,東費都能頃刻要了他的命。

荀軍羽頂著巨大的壓力,把完脈後取出已經泛黑的銀針,問道:“她最近可有練功走火入魔?”

東費不解其意,兩人一路忙著逃命,哪有時間練功?就何況她那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三腳貓功夫,就算是練得再瘋狂,也不可能走火入魔。

“不可能!”東費果斷道。

荀軍羽眉頭緊鎖,重新注入內力在她筋脈上游走:“她應該是在三日前,有過一次強行突破瓶頸導致心脈受損。”

三日前他們不是在山莊嗎?

東費猛的想起來那日他被電網電得神志不清時,自己是被鄧琴涵突然變得極佳的輕功帶走。

“想起來了?”荀軍羽嘆口氣,“原本這也不是啥大事,然而這姑娘先前體內就有劇毒,加上走火入魔之後她又沒有及時運功調節,這才遭到反噬。”

東費大腦空白片刻,彷彿沒聽懂他的意思似的呆滯在原地。

劇毒,反噬這些詞彙他是在閣中聽過同伴說過,兩者加在一起,如果本人沒有足夠的功力,那就是必死無疑!

荀軍羽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動,雖然不忍心,但還是說出實情:“少俠還請寬心……為姑娘準備後事吧”

“你再說一遍?”東費一字一頓咬力清晰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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