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皎月從未知曉,自己能對祁珩以外的人還能滿面笑意的悠然自得。二夫人只要嘆氣聲,她身旁的紫衣女子便能機靈的岔開話題,這個時候,她就會識趣的退到一旁,安靜的把冷掉的蜂蜜水拿回去溫熱一遍。

兩人談話也並未刻意的避諱祁皎月,但也還會竊竊私語幾句,有時說到興起,祁皎月也會附和假意含笑。聊到到後半夜,二夫人也就漸漸乏了。

祁皎月這才得到解脫,熄燈捻燭後,兩人才悄無聲息的退出來。

“我叫沈凌。”紫衣女子終於開口做了介紹,“叫我小凌便可。”

祁皎月乖巧的叫了一聲:“小凌姐。”

“恩,今後你也得像今天一樣,眼睛放尖點。”沈凌一邊走一邊說,“二夫人自從出了那事後,連著幾日都心神不寧,總認為四姨娘要迫害她。”

祁皎月聰慧出來以後一直沒去打探這四姨娘到底如何了,看著府中的情形,想必並未怎麼刁難喬家。

沈凌:“所以,你我都得留心著,雖說著四姨娘已經被交給了榮家處置,這風頭還在呢,不管外面的人對我們喬家怎麼看,自己做好份內的。”

底樓是一片昏暗,沈凌的聲音也放低了許多:“今兒到這兒,明早記住不要起晚了。”

“是。”祁皎月回到自己的床榻上,脫了白靴,雙腿交疊盤坐。

她並未急著躺下,而是細細回顧這一天所發生的細碎。

祁皎月雖說沒有祁珩那般過目不忘的記憶,但也不至於擱爪就忘,她只是不允許自己立馬躺下,哪怕她現在是累極了,倦怠得恨不得一頭睡死過去,她也不會當真隧了自己的願。

這一點,不需要有人刻意去教,就有人在身旁以身作則,這遠比耳提面命要好得多。

祁珩從她記憶以來,都在告訴她,什麼叫剋制寬他嚴己。

待她閉眼回顧完今日的所有,已經全無睡意。

她拖著站立一天的身體,聽著所有人安穩的呼吸,悄然的離開,喚來了布穀鳥。

布穀鳥應聲而至,祁皎月意外此次這鳥回應的速度居然比往日快了許多,她不能在這裡逗留太久,只能從袖中拿出在密室時寫的一個月字,熟稔的將它綁上去,最後一揚手,那布穀鳥歡快的在空中轉上幾圈,才離開。

墨白收到信後,轉身寬慰的對祁珩說道:“這下陛下可放心了,公主平安。”

祁珩聽後並沒有舒展微皺的眉毛,搖曳的燭光下,那半臉被照得近乎蒼白透明,與之相反的,是另外一張隱藏在陰影下的側顏,高挺的鼻樑愈發把另一位稱得晦暗不明如深淵。

墨白下意識的不敢去看他。

祁珩:“她的字向來不甚好看。”

墨白不解他突然說出的這句話,細想片刻到:“這月字端莊方正,若是情急之寫出的,不會如此的穩重。”

說到這裡,他突然明了!

祁皎月以往傳信寫的字都是隨心而為,時而潦草時而能一筆一劃的寫出端正的小楷字來。

這張紙明顯是提前寫好後送出來的,而現如今已經是三更,這大半夜的突然只寫一字便急著傳出去。

祁皎月這是擔心陛下會為她擔憂,這才剛出府便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只為報個平安。

墨白沒有兄弟姊妹,所以不太明白是不是沒戶尋常家的親人之間也是這般互相為對方考量,願以為最是無情帝王家,沒想到他卻在這裡見了最有深情的兄妹。

祁珩把信仔細疊好放平,說道:“墨白,這幾日也辛苦你了。”

墨白道:“屬下不敢當。”

“你先下去休息罷,”祁珩見對方想要拒絕,又加了一句,“明日我們還要見一個人,沒精神可不行。”

墨白這才行禮後告退。

次日天剛破曉,祁皎月艱難的睜開一雙生澀的眼,她看到此時已經有下人起了,她最後的一絲慵懶的睡意全都一飛而散,翻身利落的下床,開始了新的一天。

祁皎月在這裡屬於所有丫鬟中幹活做得那位,換而言之那便是最下等的一位,不過好歹比伺候小妾要好得多,小妾身邊最多只能陪三位丫頭,可需要做的事可一點都不少。

現如今,她壓著睡眠嚴重的冷意,隨著大家一起去後廚幫忙洗菜切肉。

喬大人養的人多,自然吃的也多。

往往這個時候,大家都會一起來這裡幫忙,可祁皎月雖說舞刀弄槍,可下廚這件事她當真是一點都不會。

大夥也都知道她的原出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又曉老夫人正在有意關照她,也就打發她去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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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祁皎月這人也沒什麼大小姐脾氣,雖然話少,但也不是什麼不善言談的人,在大夥話題快乾的時候,也會插上那麼一兩句話來,引得大家展開再次熱火朝天的談笑。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天剛吐出一個魚肚白來,便聽廚娘道:“行了,夫人姨娘們也該行了,回去接著幹你們的事。”

祁皎月同幾位二夫人房的丫鬟們離開。

“對了,方才瞧見姐姐你頭上帶的髮飾精緻小巧,好生漂亮,尤其是這硃紅的點綴,別樣新穎又不失大氣。”祁皎月主動看口說話。

她面臨的可是大家宅,夫人和小妾的待遇已是天塹之別,何況丫頭奴僕之間,他們既有階層之分,又隔著一堵厚牆,看著彼此之前和睦,實則是人心隔肚皮。

祁皎月只能主動的去融入她們,而不是她們來主動接納她這個新人。

好在她這番誇獎哄得這位年齡稍大的下人眉開眼笑,說道:“那可不是,這是二夫人賞賜的。”

祁皎月露出個誠心實意的微笑,一行人前後並排的走在一起。

府中做下等丫鬟,要做的事很多,單是接二連三的衣物就足足有一個大澡盆,現在已是深秋,空氣中不斷有溼冷的風拂過她的耳邊,然而依舊拂不走她額角的汗珠。

祁皎月萬萬沒想到,看似輕鬆的洗衣也要有如此多的講究,比如夫人的衣物用的是上好的蠶絲做的,不過用手搓揉,只能輕柔。幸得她的衣物乾淨,不需要過多清洗,然而那位喬家少爺的衣物卻沒那麼簡單,尤其是外袍,不知在哪粘了汙漬,祁皎月兀自彎腰滿頭洗了大半天,嫩是沒洗乾淨。

沈凌忙完手中的事後,來浣衣的後井正好看到祁皎月正在那裡面無表情的搓衣。

“尤畫,你這樣是洗不乾淨的。”

祁皎月聞言抬起頭,停止手中的活,問道:“那該如何?”

“算了,你去身讓開。”沈凌腕起袖口,親力親為的給她示範。

祁皎月一旁不動聲色的牢牢記住對方的手法。

“看清楚了沒?”沈凌起身甩乾淨手上多餘的水,“你今日怎麼洗如此多的衣物?”

沈凌說完,一看祁皎月疑惑的眼神,就知道大概怎麼回事了。

肯定這位落難小姐不知在哪得罪了那些年長資歷較深的丫頭們,所以才給她如此多的事務。

沈凌見多這種事,只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莫要忘了你晚上還要當值。”

祁皎月嗚呼哀哉,到底是缺少面面俱到的本事,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誰。

罷了,天黑前這些她還是能洗完,只不過肯定是吃不上晚膳。

這樣週而復始的忙活了大半夜,手因為長期泡水而脫皮紅腫,唯一得來的好處便是手腳比原來麻利多了,衣服也洗得乾淨如初。

她知道,自己必須得儘快拜託洗衣丫頭的身份。

這衣服哪怕是洗和新的一樣,她頂多也是個最下等的丫鬟,她起碼得先靠近喬少爺,做個貼身伺候的。

祁皎月躺在床榻上,雙手枕在頭下,捲起雙腿,這個姿勢她一動不動的保持到天亮。

“對了,小畫。”與她走在一旁的婢女把她神秘兮兮的拉到一邊,“你知不知道昨日二夫人……”

“知道。”祁皎月打斷,“昨夜就是我和沈凌姐姐當值,怎麼會不知。”

昨兒前半夜還算安穩,那只在喝了一碗沈凌姐姐溫的紅糖水睡下後,不久就說自己見到了鬼。

說得有模有樣,眼珠子掉了一個,剩下一隻全是眼白,血口大張面目全非,甚是駭人。

然而沈凌和祁皎月都沒有看見,怎麼勸說都沒有用,不得已驚動了老夫人。

府中自打出了四姨娘用蠱蟲謀害喬家後,老夫人最忌諱的便是這些邪門歪道。

二夫人本就是遇到丁點大的事邊恨不得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女人。

以至於老夫人聽了她一番胡說八道後,愈發的是不信,只道她那日見了大夫人慘死後,心中有了陰影,才會如此。

然而二夫人卻不放過大家,非要吵嚷著讓所有人守在自己的旁邊。

老夫人雖然算不得上是位高權重的人,但好歹也是一家之母,哪能容她在這裡放肆。

最後,只吩咐留了祁皎月和沈凌在一旁看著,其餘人只當看了場好戲,也就各自散了。

祁沈兩人好不容易連哄帶騙的將二夫人的心緒平復下來,等著時辰到了,這才交班。

“你說這事兒也真是邪門,好端的人怎麼會看到鬼呢?”婢女問道。

祁皎月:“不要再問,前面有人來了。”

婢女癟嘴,只好收起自己一顆八卦的心,做好自己份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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