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皎月立刻叫住他:“你等一下,我有話說。”

此話一次,祁珩也跟著回頭。

祁皎月冷靜的衝他露出一個心安的微笑,而又對著那人道:“叫你呢,過來一下。”

那人驚疑不定,但也知道她不僅身份與眾不同,就連陛下對她的態度也格外的非比尋常,他不敢耽誤,依言上前。

這下,祁皎月聞清楚了,那不是青草的冷冽氣息,那是常言身上的味道。

對於鼻子靈敏度高的人來說,每個人身上都有獨特的味道,比如顧小四,由於天性話不多又是個忠心的木頭,哪怕是日後多了殺伐氣,也依舊連帶著有曾經在楚府留存過的死板迂腐氣,帶著朽木的味道。

楚離月哪怕落魄狼狽,可依舊不能影響她的嬌貴高傲,即便是身上不帶香囊,她也能嗅到淡而不俗的鬱金香。

至於墨白這種冷漠機敏的下屬,儘管也身上也會帶些帝王身邊的龍涎香,但更多的是乾淨的井水氣。

而常言,生性冷漠,有自帶的拒人千裡之外的氣場在,在惡意滿滿的同時,會有清冽之氣,雖然極其微妙,可祁皎月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按理說,一邊這種極淡的味道除了經常接觸的人會沾染上以外,祁皎月是不可能會嗅出來的。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腦海中浮現。

此人還不知道祁皎月已經洞穿了一切,只是本能的覺得不能離她太近,一個曾被滿城通緝流離失所的人如今在能漠然的站在這裡,也一定不簡單。

他恭敬的說道:“公主有何吩咐?”

“我腿腳不便,突然嘴饞又口渴。”祁皎月露出一個無邪的笑容,“麻煩你回客棧的時候幫我向店小二討些糕點夜宵嗎?”

對方遲疑片刻,摸不準他在想什麼,只能道:“屬下遵命。”

祁皎月見他要走,又突然揚聲道:“對了!你把墨白帶上。”

她見對方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便解釋道:“是這樣的,你幫本公主帶吃的,免不了要分心,常言這人奸詐非常,我哥差點都被他騙了去,所以多個人也算是有個保障。”

對方的神情突然有一瞬間的僵硬,忽而又舒展開來。

儘管只有那麼一瞬間,然而距離較近,祁皎月將這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

她不動聲色的道:“嘻嘻,多謝啦。”

祁珩此刻也發聲:“公主說得有理,加上墨白一起去吧。”

“是。”

祁皎月一開始只是猜測,這下這位下屬下意識的反應終於出賣了他。

暗害常言的,怎麼可能只有莫博那個蠢貨,其後背肯定還有不少幫手,這下終於讓她逮著一個了。

墨白武功高強,同時為人沉穩辦事靠譜,

加上他正好可以避免此人的歹心。

最後,常言被五花大綁的帶上來時,同時也給帶食香撲鼻的各味夜宵。

不僅有桂花糕,還有各種小吃,應有盡有。

看得不少人都饞了。

墨白有一些愧疚,老實道:“屬下不知公主喜愛哪類小吃,便自作主張的讓店小二把本店的所有小吃都盡數做了出來。”

果真是靠譜又機敏,祁皎月客客氣氣的接過:“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

說著,便要自掏腰包把錢還給他。

祁珩面色不善的出言打斷:“不用,我直接在月錢里加就行。”

墨白本就不敢真的收公主的錢,這下更是退後一步,行了個大禮。

常言腹部受傷,雖然被救過來,可傷口過深,現在又被人架著走,恐怕早就裂開了。

祁皎月見他除了面上比平時白上幾分以外,竟也沒什麼不同。

腰桿都是挺聽得筆直,他先是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祁皎月。

祁皎月壯著膽子正視他,她還不信,常言這個時候還要拉著她一起下水……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死前還能看下這對兄妹鬧出來的烏龍,以他的性子,肯定是別提有多開心了。

想到這裡,祁皎月面上幾乎快繃不住原本的漠然。

常言意外的說道:“喲,公主也在呢。”

祁皎月:“在的呢,專程脫著傷腳來看好戲,怎麼可能不在呢,是吧。”

墨白:“……”

常言笑呵呵的說道:“公主還真是有心了。”

祁珩覺得這兩人一定是話裡有話,可目前又不好細問。

常言把目光轉向胡霍,幽森森的說道:“你果真不傻,真會演戲。”

胡霍:“這不還是被發現了嗎。”

常言冷笑,只當自己瞎了狗眼。

既然人也見到,祁珩也沒什麼好說的,直接將這兩人一塊押下去候審。

常言突然回頭道:“陛下九五至尊可不要說話不算數,我既然賣了胡廣華,那你說過的話,可要記得。”

一旁胡霍聚然變了臉色,不敢確定的發問:“是你賣了我們?”

常言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笑得越發殘忍:“你騙了我這麼久,難道不允許我報復嗎?可笑。”

胡霍猛的掙開一左一右的兩人,狠狠的撞開了常言。

常言還和沒事人一樣開心的說道:“真過癮,我說過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了。”

祁皎月本著一顆八卦的心,很想起身走過看看常言此刻的表情,無奈剛想起身,便被祁珩一個眼神刀子掃過來,頓時不敢隨意動彈。

“我說的對吧,陛下。”常言突然轉頭表情陰鷙道,“如果你哪天身邊有一位朝夕相處的人一直在騙你,雖然不會圖你的皇位,可他就是騙了你,你會怎麼做。”

祁皎月能明顯的感覺到有一道邪氣的視線幾乎要貫穿她。

祁珩聽後,雖不知他有何用意,但也知道常言所指的人是誰。

他看看祁皎月有些躲閃的眼神,仔細琢磨片刻後道:“可能會生氣。”

祁皎月心想:你老人家恐怕不止是生氣,怕是要打死這個離經叛道的我。

可惜,她不知道祁珩其實還有後半句,如果那人是她,那就算了,反正自己寵著也是寵著,這世上騙他的人多了去,難道他都要一個接著一個的去剖開真相嗎?

胡家這次算是塵埃落定。

至於祁珩到底和常言做了怎麼交易,才能成功的繳獲了上百臺火炮和上千支的火統。

只是最後,祁珩為了警示眾人,將胡廣華的屍體吊在京城門下足足三天三夜,這三天他供任何人鞭打折磨,祁珩用了特殊的手法將屍體散發的臭味掩蓋,加上入了冬,腐敗得沒那麼明顯,所以大膽的群眾都會上前鞭屍幾次,膽小就遠遠吐口唾沫星子,啐罵句奸臣之類的話。

畢竟,祁珩在昭告天下他要謀權奪位之時,還列出大量胡大人暗中搜刮民脂民膏的證據。

這下,有不少人都在傳做這是天道好輪迴,活該下地獄。

甚至不少人希望皇帝能多做此類的事,多聽聽民聲,把這些貪官汙吏趕盡殺絕。

這不,兩人剛到冀州就聽到酒肆外正坐著幾位光著膀子的人在那裡高談論闊。

“要我說,陛下就應該來一次大換血,朝中如今有不少人還是當初那冒牌皇帝扶持上來的,手也不見得乾淨,聽說那內閣的首輔至今還住著豪宅,你想想我們大祁給一品官員的俸祿是多少,哪能啊!聽說前幾天還去了第十八房姨太太!”

另一人反駁:“這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今上自然是有他的顧忌,沒準這位大人有什麼高明之處呢!”

“切,他不就是提出了免田賦稅嗎,今上採納了他的建議後,雖然咋們這是下力幹活的是輕鬆了,可一旦再遇到什麼戰亂,受苦的不還是咋們百姓。”

“你就知足吧,有本事你找今上理論去,你不就想著今上大發慈悲還能免了徭役不成,你也不想想,說到底今上同意了把一部分田賦稅納入徵收中,如今秋收我們多了存糧,好歹若是明年來個旱災,也不至於餓死。”

祁珩登基以來,以仁治天下,雖然本身不一定仁義,但是自從他提出言論自由以後,這些沿路駛來的日子,也沒少聽說過類似的話。

不知不覺那三人的話題偏離的方向,開始說起今朝政治來。

無非是不知從哪個說書人聽來的幾齣朝廷官員的一二事蹟作為談資,以此紙上談兵的侃侃而談。

聽起來,只有這麼一回事。

祁珩見她祁皎月聽得搖搖頭,繞有興趣的問道:“你這個背後偷聽的人,看來還有什麼高見,說來聽聽。”

祁皎月聽出了他的揶揄,單手託著下巴,別過頭道:“高見說不上,只是覺得這些人也就只能是嘴巴上說說,根本不考慮他人的難處。若他們當真有思想有見地,還能坐在這兒不成?早該考取功名在朝堂上大展拳腳了,這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嘛。”

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是挺護犢子的。

祁珩眯起眼,其實他並不怎麼在意這些評論,只是見她這麼拐著彎為自己說話,心情也不由自主的愉悅起來。

前些日子他還在為自己的殺了常言與胡霍二人而自覺有些對不起自己在祁皎月心目中的形象而感到不安,現在這些陰霾忽的煙消雲散。

祁皎月見他突然嘴角一彎,說道:“你笑什麼?我說的有那麼好笑嗎?”

這時小二已經端上沏好的茶上桌:“兩位,這是你們要的鐵觀音。”

“有勞了。”祁珩接過後,繼續方才的話題道,“我是覺得他們說的盡都是些大實話,如今貪官當道,而帝王卻毫無作為。”

祁皎月剛要反駁,卻聽身後那位一直在誇讚祁珩的人突然說道:“小兄弟,這你就不懂了吧,你自己現在睜大眼睛瞧瞧,前幾年這裡還有強盜橫行霸道,官家毫不作為,如今看見方才巡視的帶刀捕快沒,誰要敢在此處造次,管他是天皇老子,那幾位捕快的刀可都不長眼的。”

殊不知,他所說的天皇老子就在眼前。

兩兄妹心有靈犀,同一時間回過頭,異口同聲道:“這倒也是有理。”

說一出,後桌的三人同時閉了口,面上皆是不掩驚歎之意。

一男一女,氣度皆不凡。女子明眸皓齒同時又帶著疏離和漠然,而男子鼻樑挺拔,越發稱得眼皮單薄而深邃,若是神情稍稍不那麼隨和平易,偏頗半分都能使人覺得他若一旦動氣便是陰鷙狠厲之輩。

兩人都有自己的骨相,皆不是尋常人家稱作的美,一眼便能叫人記住。

兩人氣質千差萬別,乍一看還看不出有什麼相似的地方,若是細瞧,便會發現,兩人眼角帶笑,眼底還有微光在漾,雖是在回頭看著他們,但雙眸映照著的只有對方,彷彿再也容不下旁人。

身後的三人雖然都是尋常男子,但到底也是有過見識,否則也不會在這裡高談論闊。

在最初的驚訝後及時反應過來,這樣直白露骨的盯著人家看很沒有教養,三人皆是趕緊慌里慌張的收回視線。

兩人明顯是習慣了一路來路人的眼光,倒也不覺有什麼。

祁珩:“方才聽著二位的談話,各都佔理,在下見識淺薄也就多聽了幾句。”

“哈哈,小兄弟謙虛了。”中間的那人擺手,表示渾然不在意,“見小兄弟氣度不凡,倒是讓你見笑了。”

祁珩又和他們隨口說了幾句,先前的尷尬也就輕易的被他三言兩語的化解了。

陌生人之間的三分種熱度很快便將幾人的關係拉進了些。

“我見兩位是外地的,聽口音應當是從北方那邊來的,這位姑娘說話聽起來倒向是南方人。”

祁皎月心中一驚,沒想到此處居然還有耳目聰明之人,她自認為能說出一腔正兒八經的官話,絕不叫人察覺出有什麼口音,怎麼就只消一句話,便就被人看出來呢?

其中一人看出了她的警惕,和善的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吧,我旁邊這位兄弟早年幹的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活,到後面從商走南闖北二十多年,什麼人沒見過,姑娘確實是叫我這小兄弟看出來啦,哈哈。”

祁皎月瞭然,這世上多的是高人,自己又不是神仙人士,被人眼尖的瞧出來那就大方承認便是,只是自己在這一世卻又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不便多說什麼,只能淡淡的解釋:“我們兄妹都曾去過蜀中,不過沒有這位大哥這邊見多識廣,只是遊歷過一次,覺的南方口音聽著喜歡,便也跟著不自覺的學了些。”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原來如此。”斷定祁皎月來自南方的中年男子一臉高深莫測的摸著鬍鬚,忽而奇道,“你們竟是兄妹?哦!也對,難怪兩人有夫妻相。”

祁皎月剎時有些赧然,卻見祁珩倒是大大方方的,自己倒像個小女子一樣,小家子氣透了。

想到此處,也便重新端坐好,為自己倒了一碗茶,自顧自的喝起來,不再說些什麼多餘的話。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