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來臨的如此緩慢，終於等到了晚上。
薄慧的雲臺殿和寧芳的宿月館相鄰，一左一右，前面是個主殿，該由太子妃入主，再往前便是太子一直用著的思賢殿。
薄慧的手一直握著，等著，想要知道孟龍淵究竟會來哪一邊。
寧芳則大膽的自己掀開了紅蓋頭，同行的丫鬟陳香嚇了一跳。
寧芳卻毫不在乎的道：“你怕什麼？太子殿下不過是不甘心娶了薄慧，才惦記起來我。這會兒打完了薄家的臉，只怕他正心煩呢。
要是還想好好做人，他就得收斂著分寸，估摸著要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去了雲臺殿。而我，一個鄉下野丫頭，以後就要在這裡混吃等死了。”
陳香被她的話嚇得一愣一愣的，寧芳不耐煩的道：“行了，這也沒外人，還裝什麼？”
陳香聞言，才過來道：“那公主就不怕出了錯？萬一那太子來了呢？”
“那該先殺了你，以後沒人的時候也不要叫我公主，我現在是大楚皇太子的孺人，你該叫我一聲——她們要叫什麼？娘娘？”
“楚人的風俗跟我們不一樣，應該不能吧？”陳香道，“不然還是叫主子吧？別管誰聽見，都是沒錯的。”
寧芳點頭，讓陳香幫她收拾好了，徑自上.床休息。
可憐薄慧苦苦等待，桌邊的紅燭徹底燃盡，也沒有等回來個人影。
原來孟龍淵呆在了思賢殿，把青之強留在身邊。
青之忐忑不安，“殿下，你還是去一處吧，去哪裡都好，要是你哪裡都不去，被皇上和皇后娘娘責罰起來，怎麼辦？”
“他們自己知道，這個兩個女人沒一個是我心甘情願要的，一個是他們硬塞給我的，一個是我臨時找來跟薄慧鬥法的，就算我晾著她們一輩子，那又怎麼樣？
我是少了她們的吃喝，還是短了她們的穿用？她們都是心甘情願入得東宮，那進了東宮的門，是生是死，是好是壞，不都得她們自己認？
何況，這種事，她們誰敢出去說？”孟龍淵抱住了青之道。
“那奴婢回去吧，太子納妾，雖然不是大婚，但總該對她們有些敬重，青之留在這裡，要是讓人知道了，會損壞太子殿下的名譽。”青之說著要起身。
孟龍淵伸手拉住了她，然後輕輕一拽，青之就倒在了他身邊，“怕什麼？你本來就是我身邊的人，你留在我身邊，誰能說給不字？
以後見了薄慧和寧芳也不用怕。你的身後有我。而且，我也不會讓她們到思賢殿來的。東宮我說了算，思賢殿你說了算。”
青之扭頭看著他，眼眶紅紅的，“青之何德何能讓太子殿下這樣待我？”
“你又說這樣的話，你哪裡比她們差了。”孟文宣把她摟的更緊了一些，吻了吻她的額頭，“青之，你在我眼裡是最好的。”
“可是我害怕。”青之帶了一點點哭腔。
“我會保護你的。”孟文宣安慰道，“我已經拿到了調遣令，你的父親很快就會來蘭陵為官，等他在蘭陵站穩了腳，我就送你出宮，讓你像別的女孩一樣出嫁，名正言順的做我的太子妃。”
“這是這風險太大了，如果皇上知道——”
“知道又怎麼樣？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他為了成全自己的情義，塞給我一樁婚事，我說什麼了？”孟龍淵對於此事耿耿於懷。
青之怕他說出更荒唐的事情來，只好閉了嘴。
第二日清晨，孟月明早早的來了長秋宮，倒不是因為要看新娘子敬茶，那兩個每一個有資格來的。
“母後，昨天我聽說文家的公子前不久成了親，成親後就把身邊的大丫頭抬了姨娘，說是那丫頭懷了身孕，都三個月了。他家的新娘子就氣得半死。
你說這是為什麼啊？不就是給了個姨娘嗎？姨娘生出來的孩子不都是庶出嗎？有什麼可計較的啊？”孟月明八卦的道。
“你平常不是不愛聽這些家長裡短嗎？”梁清萍一邊說，一邊修剪路邊的木芙蓉。
“那還不是因為咱們家裡也添了新娘子。還是兩個！聽說那新娘子都氣的要跳河了，咱們家裡的那兩個要是也跳，我哥只有一個，他攔誰不攔誰啊？”孟月明一本正經的道。
梁清萍拿著剪下來的花枝打了孟月明一下，“你就不能盼你哥哥一點兒好？烏鴉嘴！”
“我就隨口說說嘛。母後，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那個文公子的丫頭會懷了孩子啊？她不是丫鬟嗎？
你說抬她做姨娘，到底是因為文公子喜歡她呢，還是因為她懷了孩子啊？”孟月明傻乎乎的擋住花枝，然後拿在手裡往梁清萍的身邊蹭。
“傻瓜。”梁清萍嘆了一口氣，“那大丫頭應該是通房丫頭，晚上要侍寢的，所以才會懷上孩子。
她有身孕這件事，對於文家可以說是好事，給他們家開枝散葉了，可偏偏，壞就壞在文公子娶親上。
若是文公子有了正妻，她懷了孩子，母憑子貴，做了姨娘並沒有問題。可是聽你說，那丫頭都懷孕三個月了，文公子是半個月前娶親的，是不是？
那新娘子知道後要跳河是不是？這說明，這兩家結親之前，文家根本就沒有告訴對方，自己這邊已經有了懷孕的丫頭。
這是不尊重新娘子一家人，更是侮辱新娘子，那新娘子在婆家的地位何在？以後怎麼在夫家抬起頭來？
要是新娘子與夫君因此不和，影響了嫡子出生，那丫頭再生一個庶長子出來，文家可有的鬧了。
祖宗定下立嫡立長，不是沒有道理的，只不過，總是有人試圖改變罷了。
不是你的，你可以看都不看，要該是你的，就算你一點兒也不稀罕，也不能白白拱手給了別人。
月兒，要是我要給你挑夫婿，他家裡有一屋子的通房丫頭、小妾雜七雜八的，我指定看都不看他。
要是我把你嫁給了誰，你嫁過去之後我才知道他藏了個大肚子的女人，那我絕對送他們一家去地府團聚。
所以啊，等到給我們月兒挑相公的時候，母後一定會睜大了眼，仔細地看，認真的挑。”
“為什麼最後扯到我身上來了，我都說過了，我不嫁人！我要一輩子當母後的公主。”孟月明鬧著抱住了梁清萍的胳膊。
梁清萍無奈的點了點她的額頭，“你現在是還沒有開竅，等將來要是真有看上的，還不嫌棄我拉著你不放？到時候我不同意，你可不能怪我。”
孟月明的臉更紅了，扯著梁清萍的袖子撒嬌耍賴。
“月兒，我說的你都要記著，只有明媒正娶的嫡妻才是能與夫君攜手的人，姬妾之類，與花錢買來的商品別無二致。
而你又與她們不同，你是公主，不管嫁給誰，你都是下嫁，已經是給了那家人天大的顏面，所以你更不能讓自己受丁點委屈。
該盡到的禮數，你沒有做到，便是你的錯，可你該做的都做好了，那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是他們的錯。”梁清萍神情嚴肅。
孟月明咯咯的笑，“母後，我不過就是說了一嘴別人家的事，你怎麼就說那麼多啊。
我是誰啊，大楚的長樂公主，整個蘭陵城的人都圍著我轉，誰敢給我氣受啊？
再說了，你女兒我是吃素的？要是有人欺負了我，我保準先讓人撓花他的臉！”
梁清萍看著她笑的沒心沒肺，心裡的擔憂只多不減。
太子妃的人選，梁清萍琢磨到最後，還是看好長安郡主，她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都和孟龍淵在同一個戰場，能力，樣貌，身世，都無可挑剔。
本想著要詢問過孟龍淵的意思後再向鄭老夫人提親，沒想到去年老夫人先去了，長安郡主要守孝三年。
本想著也沒有那麼急，等得起，卻沒想到孟龍淵回來就納了兩個妾，將心比心，只怕孟龍淵願意點頭迎娶人家長安郡主了，人家卻未必肯入皇家的門。
鄭府的門第太高，就是不入皇家，人家的姑娘也可以滿城權貴隨便挑，只是不知道什麼樣的傻子才會拒絕罷了。
想到這裡，梁清萍不由得想到，便是一般人家的姑娘知道夫家有了庶子，都要鬧，那長安郡主會如何？
拿刀子造反？不不不，還沒有試一試，怎麼知道沒有機會呢？那就要先束縛住那兩個才行。
對了，還有侍寢的奴婢，也要管一管，不能讓她們以為沒有正經女主子就能無法無天了。
孟月明看梁清萍走神，便知道自己的母親終於是緩過來神兒了，先前只顧著孟龍淵要納妾，兩個她不喜歡的妾，心情不好，這會兒是找到方向了。
“母後，等一會兒我要出宮去，可以嗎？”孟月明又纏著道。
“你去做什麼？”被孟月明拉回來神思的梁清萍問。
“當然是出去玩啊，外面有太多好玩的了。”孟月明掰著手道，“我還聽說，今天有人在城外約了賽馬，還要上山打獵。
以前每次你都不讓我去，這一次太子哥哥回來了，我是不是可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