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東陵王漫不經心的問。

看到他這個樣子,武安侯衝上了臺階,抓住了他的衣領,“你清楚!”

東陵王伸出手,把武安侯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然後將他的手掰回他的身側,讓他的胳膊垂下去,露出一個笑來。

“這一點兒,你跟你父親像極了。當年他也跟我說過這樣的話,可是結果怎麼樣呢?不過是留下你,重新品嚐一下他當年的絕望。

修竹,你讀書的時候,難道沒有讀到過一句話,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的翅膀再硬,也飛不出我的手掌心。因為,我是王!”東陵王道。

武安侯望著他,突然大笑:“是啊,你是尊貴的王,即便是殺妻殺子,殺父殺兄,也擋不住萬人朝頌!

我竟然以為你還有一點惻隱之心!是我輸了,輸的徹頭徹尾!我根本,就是個笑話!”

武安侯說著往後退了兩步,東陵王便又朝前跟了兩步,一副惋惜的樣子道:“誰說你徹底輸了,你起碼,還有我這顆真心!”

武安侯聞言,笑聲更甚,“真心?你這樣的人還會有真心嗎?真是稀奇!那不知道,你這顆真心是紅的黑的,香的臭的?”

東陵王不答言,只默默地看著他,像是真的情深似海,卻與他之間隔著千山萬海。

武安侯笑著,突然從袖子裡拔出來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入東陵王的左胸。

猝不及防的東陵王吃疼,眼睛瞪大,一隻手死死的抓住了武安侯握刀的手。

溫熱的鮮血流了出來,流到了兩人交疊的雙手上。

武安侯緊皺著的眉頭鬆開了一些,舒展開,露出一個極美的笑來,像是春來百花盛開那般。

“你便是······如此恨我?”東陵王的另一只手搭上了武安侯的肩膀,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難道······”

“你知不知道,我想過多少遍,怎麼把你殺死才最解恨,可是,到現在我才發現,什麼讓你眾叛親離,把你千刀萬剮,那都太虛了。

只有像這樣,親手把刀送進你的胸膛,看著你的血一點點流乾,才實在。只要你死了,東陵如何,天下如何,與我何幹呢?”武安侯說著拔出刀來,再次插了進去。

東陵王悶哼了一聲,抓著武安侯肩膀的手力度更大了一些,他的臉都開始疼的扭曲。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是你讓我家破人亡!是你,把我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陳應劭,我恨不得剝你的皮,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去死吧!”武安侯的眼睛通紅,他推開了東陵王的手,然後又一掌推開了東陵王。

東陵王的眼神開始渙散,仰著臉倒了下去。

躲在暗處的劉徵扯著嗓子叫開了,從外面呼啦啦圍上來幾百號士兵,為此處圍了個水洩不通。

劉徵看都沒看,叫道:“殺了他!他殺了王上!他是叛臣!”

武安侯扔下了手裡的匕首,不屑的站在原地,看著那些畏懼他的士兵膽怯的挪著小步朝他走來。

就在這時,空中傳來接連的幾聲難聽的鳥叫,“嘎——嘎——嘎——”

玄羽從空中俯衝下來,撲向劉徵,劉徵看直了眼,沒反應過來為什麼直直的朝著自己飛過來,然後玄羽就啄中了他的左眼。

劉徵慘叫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血汙掛在他半邊臉上,看上去甚至恐怖。

“抓住他!他是個妖人!”東陵最後一位王子也從陰影處跳了出來,他可不管什麼烏鴉。

“陳阜陽啊,膽小如鼠的三王子,真是難為你了。”武安侯站在那裡,半步也不挪動。

武安侯束手就擒,武安侯府上的眾人能逃的逃,逃不了的一併龜安,整個東陵王都像是經歷了一場地震。

所有向武安侯獻媚過的人都在試圖和武安侯撇開關係,但是三王子很大度的說既往不咎,所有人的心都安定了下來。

王上被武安侯重傷,昏迷不醒,王上僅剩的三王子救駕有功。又有王上的昏迷前的命令,還有王上的近臣劉徵輔佐,儼然東陵的新主。

然而這位衣履光鮮的新主,卻在深夜來到了專為武安侯設定的暗牢。

這地方奢華的不像話,若是武安侯沒有被鐵索吊著胳膊釘在牆上,門口沒有大大的鎖頭,這根本就是什麼王公貴族的寢室。

新主陳阜陽獨自進來,站在武安侯面前,擋住了燈火的光,將他自己的影子投到了武安侯身上。

幾日水米未進,即便是不經受酷刑,人也受不了。

武安侯虛弱的抬眼看了看他,然後又閉上了眼。

“瞧瞧這個模樣,是在等人垂憐嗎?你就是用這樣的姿態,勾.引的我父王?還真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把你抱在懷裡憐惜啊!”陳阜陽湊到了武安侯臉邊,故意在他鼻子邊吹了口氣。

“你不是隻手遮天,無所不能的武安侯嗎?不是所有東陵人都只能把你當神一樣供著嗎?你怎麼就成了我的階下囚呢?”陳阜陽興奮的聲音都變了調,一隻手把武安侯的臉捏的變形。

武安侯再次睜開眼看了他一樣,“愚人之幸。”

“你說什麼?”陳阜陽的臉沉了下去。

“才學一般,品性一般,你的父親都沒有正眼看過你,我又何必何必為難一個廢物,只是沒想到,我一番辛苦,卻是為你做了嫁衣。”武安侯用一副居高臨下的語氣道。

“陳修竹,我想你還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境地吧?信不信我現在就能要你的命?”陳阜陽叫囂道。

武安侯不回答,只輕輕的笑了一聲,像是面對張牙舞爪的孩子,但不想與他一般計較,只好無奈的應付一聲。

這極大的刺激了陳阜陽的神經。

“你不信是不是?那我就讓你相信!”陳阜陽說著,撕開了武安侯的衣服,像頭野獸一樣撕咬他的肌膚,像是餓了極久的狼。

武安侯一動不動,似乎被人撕開衣服的不是他,他只是個不相干的旁觀者。

“你就是這樣討他歡喜的嗎?木頭一樣?”陳阜陽說著,扯開了自己的衣服。

黑暗之中,武安侯像是已經化成了一頓石像,無論是什麼,都無法讓他有什麼反應。

當陽光再次照耀大地,面對黑暗的武安侯安靜的像是已經死去。

門口的鎖頭輕輕的響了一聲。

武安侯動也沒動。

一個灰衣服的內監走了過來,看到他的模樣,嚇了一跳。

像是聽到了他抽冷氣的聲音,武安侯的眼睛裡慢慢有了一絲神采,他看向來人,竟像是絲毫不覺得自己這幅模樣有什麼羞恥的。

“怎麼樣了?”武安侯問,聲音沙啞。

“已經成了。城門大開,楚軍流水一樣進來,不出幾日,侯爺就能如願以償了。”那人垂著頭,不敢去看武安侯的樣子。

“真想看到那一天啊,只可惜,我一刻也不想這這裡停留了。再送我一程吧!”武安侯語氣平常的道。

顧不得忌諱,灰衣人抬頭對上了武安侯的臉:“侯爺,屬下就是拼死也要救你出去!我們是不會拋下你的!”

“不必了,我累了,哪也不想去了。來一把大火,把我燒得乾乾淨淨,這就是我最後的願望了。”武安侯的眼睛裡似乎有水光。

那一定是自己的錯覺,灰衣人想到,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走到了桌子邊,拿起了油燈,然後看向武安侯。

“侯爺,要不要——”

“不用。”武安侯回答。

灰衣人將油燈、燭火都點燃,扔到了床鋪上,桌椅上,火苗舔著那些東西,越長越大。

灰衣人隔著火看著武安侯,然後重重的跪下叩了三個頭,轉身出去。

武安侯張了張嘴,想再拜託他照顧玄羽,轉念想到玄羽自己是有翅膀的,它會自己去找吃的,也不是誰都能照顧它的。

就在這時,武安侯聽到了熟悉的叫聲,他抬頭尋找,像是要驗證自己是不是幻聽。

剛離開沒多遠的灰衣人也聽到了玄羽的叫聲,他抬頭,看到有一個黑點直直的朝著方才他立刻的方向飛去了。

玄羽!灰衣人心驚,卻沒有再回身一步。

沒有人知道,侯爺和宇文馥弒君奪位是假,真正的目的卻是趁著東陵朝堂上混亂的時候,放楚人進關。

楚人吞併天下的野心早就有了,只是,沒有這個機會罷了。灰衣人不禁又想到了當初武安侯把這件差事交給他的時候說的話,“便宜了孟文宣了。”

是啊,侯爺處心積慮做的,卻是給別人做嫁衣,這一輩子,侯爺到底得到了什麼呢?一身的罵名,無處不在的背叛?形單影隻的孤獨?還是那些難以磨滅的傷害?

但這些都煙消雲散了,灰衣人回頭,看到大火的火苗已經躥到了房頂上,那火像是有生命一樣,像是不滿於窩在那小小的角落,想要吞噬周邊的一切。

他聽到了那邊傳來的沸沸揚揚的聲音,有人在試圖救火。

灰衣人笑了笑,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把匕首,準確無誤的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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