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宣躡手躡腳的走近,才看清楚,那是一件鮮紅的嫁衣,嫁衣上用了綵線,珍珠,寶石,繡出一副美麗的山河圖,而那山河之上,是神態安詳的飛鳳。
梁清萍注意到身後的動靜,轉過頭來正看到他,黑亮的眼睛在燈火下忽閃忽閃,卻沒有說話。
孟文宣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是要說你要成了我的皇后了,開不開心,還是這嫁衣真好看?
“喜歡不喜歡?”梁清萍眨了眨眼。
“喜歡——喜歡啊!”孟文宣的目光一會兒落在嫁衣上,一會兒落在梁清萍身上,說不清是喜歡這華麗的嫁衣還是喜歡即將披上這嫁衣的人。
“那就好。”梁清萍低頭,臉紅到了脖子根,卻因為燈光昏暗而不那麼明顯,但那一低頭,確確實實滿滿的嬌羞。
孟文宣站在那裡,兩隻腳像是生了根,挪不動一步,只想就這麼看著,瞧著,只盼著這夜長一點再長一點。
“我有東西要給你。”還是梁清萍站起了身,彎著腰就著燭火在箱籠裡翻找,發出悉悉索索的響聲。
那是一個暗紅色的包裹,四四方方的小包裹,頗有些分量,掂在手上沉甸甸的。
“快走吧!”梁清萍把包裹孟文宣的手裡一塞,徑自背過身去躺到了床上,拉了被子蓋到自己身上,彷彿這樣孟文宣就瞧不見她,兩個人就是沒見過一樣。
孟文宣看了看手裡的包裹,放在桌上慢慢的開啟,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呢?孟文宣想著。
沒想到裡面竟然還包著一層,孟文宣哭笑不得,看了一眼床上的梁清萍繼續解包裹。
解開這層松香色包裹,裡面是一件鮮紅的喜袍,前襟上繡的是遨遊九天的飛龍,兩肩擔的是日月星辰,下襬是繪的是綿延的山河,花鳥蟲魚飛禽走獸隱匿於山水之間,這一件小小的喜袍,容納的是天下。
孟文宣的心裡說不出的感動和歡喜,想擁抱梁清萍,卻怕她著惱,做了幾個深呼吸平復下心情,他才離開。
梁清萍躲在被子裡聽著外面的動靜,她知道孟文宣已經開啟了包裹,看到了她繡的喜袍,又緊張又期待,誰知道,孟文宣佔了半天走了。
難道是做的不夠好他不喜歡?還是說這衣服做的不合規制?
做這件衣服的時候,他確實還是皇太孫,可自己為他做的卻是帝王規制,莫不是他為這個不喜,擔心有人藉此攻擊他早有不臣之心?
正暗自猜測,孟文宣又折返了回來:“這衣裳不錯,不知道是哪個繡娘繡的?我想讓她給我做一輩子衣裳。”
“你想要,人家還不願意呢!”梁清萍坐了起來,抓起一個枕頭扔了過去。
孟文宣接住了枕頭,傻笑:“可是我願意給她撿一輩子枕頭啊!”
說完了,孟文宣抱著枕頭和喜袍出去,枕頭上還沾染著梁清萍的髮香,喜袍是她一針一線做成,滿足感從孟文宣的心裡發泡,溢位了心房。
三日後,孟文宣的登基大典如期舉行,大典完成之後,孟文宣就宣佈封梁清萍為後,隨即便是封后大典。
梁清節幫扶著梁清雲“背”著梁清萍出了臨時佈置的“梁府”,送上了簡易的鸞車,梁清萍穿著她親手繡的嫁衣,緩緩到了祭天之地。
孟文宣站在祭壇上,看到梁清萍一步步走來,長長的裙襬拖曳在身後,展開一幅瑰麗的山河圖。
孟文宣朝著梁清萍走去,有個禮官高聲叫道:“陛下!此舉與禮不合!”
“有何不合?陛下即是禮!”範無聲笑眯眯的看著孟文宣走下來牽住梁清萍的手。
除了帝后,沒有人有資格站在這此時的祭壇的階梯上,蒙著霞帔的梁清萍只能看到自己的腳下,不知道還有多少道坎兒等著自己。
“我來了。”孟文宣低聲道,這一句,卻壓過了重重禮樂,飄進了梁清萍的耳中。
梁清萍開心的笑,霞帔下的眉眼彎彎。
孟文宣牽著她一步一步走上祭壇最高之處,摘下霞帔,與她一起祭祀天地祖宗神靈。
一項又一項繁瑣的禮儀完成,孟文宣對著梁清萍眨眼:“娶個皇后可真不容易,我可得看好了。”
然後梁清萍的手裡便多了一樣東西,小小的一枚鳳印,落在她的掌心裡。
“上回進宮,順了這個回來,正好給你,也省得大老遠回去拿了。”孟文宣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摸著鼻尖四處亂瞧。
繼後劉氏和安婕妤姚氏死後,老皇帝的後宮便成了群龍無首,這鳳印,也就沒了主人,卻沒想到孟文宣藉著這個機會把它偷了來。
祭天邊是森森的松柏,遠處是盛開的合、歡花,一片一片,粉紅如霞。
頭頂上澄澈如洗的天空,耳邊是飛揚宏偉的樂章,腳下是滿懷抱負的臣子,身邊是心儀的女子,當時的孟文宣是如此的意氣風發——
孟文宣低頭再次審視眼前的東陵國書,如今的孟文宣根基遠比當初雄厚,卻還是會躊躇於此,真是——
“國庫還有多少錢?”孟文宣抬頭直視著薄涼生。
“你想做什麼?”薄涼生下意識的想捂住腰間的鑰匙。
“我不打仗,我就問問——”孟文宣咳了一聲。
“東陵王敢這麼不要臉,就是想試探我們,好決定北漢等我們動手的時候幫誰。你現在決不能把底牌露出去!”薄涼生強調。
“怎麼你們一個一個的比我還在乎國庫那點銀子。”孟文宣扶額,然後轉向梁清雲。
梁清雲站起來連蹦帶跳的往外走:“姐夫!別看我!我沒錢!我又窮了!”
“走走走!全都走!”孟文宣把人往外一攆,轉過身來瞅著東陵國書,這個料子確實不錯啊,除了高價請一批東陵織女來,最省事的辦法不就是把東陵打下來嗎?
話說,我那件喜袍去哪裡了?孟文宣站起來直奔清明宮開始翻箱倒櫃。
兩個時辰後,楊秋有氣無力的把一件衣服塞回櫃子裡,半死不活的道:“聖人啊,您到底在找什麼啊!
倒是說一聲啊!您什麼也不說就這樣找,簡直要累死奴才了好嗎?您把衣裳扔出來花了一個時辰,奴才把它們放回去至少需要一天啊!”
孟文宣坐在櫃子旁邊的地上,一條腿支著地,聞言道:“我問你你知道?”
“那難道您知道?”楊秋瞪眼。
“我不知道,不過,我現在好像知道了。”孟文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然後晃晃悠悠走到楊秋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幹!朕在長秋宮等你!”
不是,不該是這樣的啊!您要去長秋宮去就是啊,長秋宮這幾天又沒有給您下門禁,幹嘛還要回清明宮來啊!讓清明宮好好的放衣服不好嗎?楊秋不平。
長秋宮內,梁清萍端了一杯茶,瞥了一眼半殘的梁清雲,東陵王來要宇文馥,還是以要自己小老婆的名義,還真真是有意思。
“長姐,那個宇文馥到底在哪兒啊?是不是姐夫已經抓到她了?我說,你可得看好了姐夫,雖然說那個宇文馥已經是罵名一身了,可現在又成了香餑餑不是,東陵王都來搶了。
雖然不知道那個東陵王這是什麼品味,怎麼就瞧上了宇文馥,當然,也說不準是那個宇文澤在背後搗亂——話說,這宇文澤還真會給宇文馥找下家啊!你說宇文馥是東陵王的南妃這事兒,宇文馥自個兒知不知道?”梁清雲一邊大嚼大咽,一邊吐槽。
“吃的時候注意點形象,有點氣度行不行?別跟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梁清萍嫌棄道。
“我是真沒吃飯,昨天我去了閒雲觀,沒來得及回來,今早起的老早等在城外,什麼都沒顧得上吃呢。
要是來了你這裡還不給吃的,估計長姐你要想見我,就只能是下輩子了。”梁清雲委屈的道。
“你去閒雲觀做什麼?怎麼,看破凡塵,打算跟著沐斯年做道士去了?”梁清萍放下了茶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後趴在了桌子上,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
“也沒啥啊,就是——想出城去散散心啊!這幾天天氣不錯來著!”梁清雲顧左右而言他。
梁清萍偷笑,這幾天於若微奉命把宮內的女眷送去靜音庵祈福,因為擔心靜音庵出了差錯,於若微安排了宮人“伺候”,又佈置了外線看護,正是分身乏術的時候,梁清雲這個時候跑到臨近的閒雲觀去,還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長姐啊,你說到底是閒雲觀的三清靈驗呢還是靜音庵的菩薩靈驗呢?”梁清雲託著腮,一隻手舉著筷子,頗為認真的問。
“不知道,有什麼區別嗎?”梁清萍歪頭道。
梁清雲皺眉,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麼。
就在這時,孟文宣急沖沖的跑了進來。
一看到他,梁清雲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話還沒說出口,孟文宣已經站到了梁清萍的眼前。
孟文宣突然擋到了自己的眼前,梁清萍迷茫的看著他,坐直了身子,愣愣的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