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楚蘅送到草棚,九爺便折回馬車去取東西。

草棚前的草壩裡,範平安,孫氏,王老爺子坐在簡易的椅子上,三人依舊是白天那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孫氏連連的嘆氣:“都半日了,也不知蘅兒那丫頭想到辦法了沒,蟲害如此厲害,可拖延不了兩日。”

“嬸子,範叔,老爺子。”

楚蘅作聲,腳步不急不緩的走向草壩。

範平安,孫氏,王老爺子循聲扭頭,見楚蘅一人走來。

見是楚蘅一人,孫氏當下是一陣緊張:“這大晚上的,蘅兒,你這丫頭咋一人跑到這荒郊野外來了。”

楚蘅提著那盞能防風的油燈,走到孫氏的面前,莞爾一笑解釋著:“嬸子別著急,我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九爺呢。”

少頃,九爺一手提著一袋石膽,另一只手提著那噴霧式殺蟲器飛躍上山,朝著草棚走來。

看見九爺手裡拎著一件奇奇怪怪的東西,範平範,孫氏,王老爺子皆緊緊盯著九爺的手。

範平安看了楚蘅一眼,最先指著九爺手上的噴霧式殺蟲器問:“蘅兒,這是什麼東西?”

楚蘅道:“範叔,孫嬸,王老爺子,這東西叫做噴霧式殺蟲器,是我專門找李貴叔做的,用於噴藥,滅殺害蟲。”

“這東西要怎麼使用,我馬上教你們。”

說話間,楚蘅從九爺手裡接過那噴霧式殺蟲器,走到水溝邊,用瓢瓜舀了幾瓢水,倒進殺蟲器的水箱裡。

旋即,範平安,孫氏,王老爺子便見她手搖水箱底下的搖桿,跟著,便有水線從噴頭處射了出來,譁啦啦的淋在地上,像下雨一般。

孫氏瞧了片刻,展露一臉驚喜之色。

“這噴霧式殺蟲器真是個寶貝,用這東西殺蟲,既能均勻的噴射藥物,還能節省不少時間呢。”

楚蘅展示了一番,提著那噴霧式殺蟲器折回範平安三人的身邊。

“範叔,嬸子,王老爺子,治理蟲害的辦法,我跟九爺已經想到了。”

聞之,範平安,孫氏,王老爺子臉上皆是一片歡喜之色。

“謝天謝地,可算想到辦法了。”王老爺子最為激動:“將蟲害除了,今年這葡萄園還能有些收成。”

楚蘅嗯了一聲,目光去瞟九爺:“九爺,這石膽要如何用,你給範叔,嬸子,王老爺子說說。”

九爺掃了三人一眼,道:“這個很簡單,一斤石膽兌五斤水,將石膽水噴灑在葡萄藤上即可。”

範平安,孫氏,王老爺子仔細將九爺的話記下。

“範叔,嬸子,王老爺子,時辰不早了,我跟九爺下山去了,你們好生歇著吧。”將事情安排好,楚蘅與範平安三人告辭,準備離開。

範平安,孫氏送了送兩人。

“蘅兒,九爺,山路不好走,你們倆小心一些。”

尤其這夏季晚上,夜裡有蛇蟲出沒在荒郊,孫氏心裡甚是不放心,對楚蘅,九爺千叮萬囑付。

“嬸子,你回去把,有九爺在,不會有事的。”

不知從何時起,楚蘅對九爺產生了一種信任感,覺得只要有九爺在身邊,心裡便覺得踏實。

朦朧燈光的映照中,九爺眯著眸子笑。

等範平安夫婦折回草棚,九爺從楚蘅手裡接過油燈。

爺他左手提著油燈,右手伸過楚蘅的腰,將楚蘅的纖細腰肢攬在懷裡。

楚蘅本以為,九爺又要施展大鵬展翅的本領,哪知,九爺只是攬著她,不急不慢的朝山下走。

“爺,你不是說,夜裡山路不好走嗎?”

玄鐵面具下,九爺表情有些尷尬,但是眸子裡卻有奸佞之色一閃而過。

“蘅兒,在這種靜謐美好的夜晚,與我並肩而行,你不覺得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嗎?”

“不覺得。”楚蘅打了個哈欠:“我只想回去睡覺。”

這般往山下走著,快到山腳的時候,九爺身子一歪,忽然哎呦一聲。

楚蘅急忙將他扶著,眼神關切的問:“是不是崴到腳了。”

九爺半截身子傾靠在楚蘅的身上,可憐兮兮的咬著下唇,可憐兮兮的點頭:“是的,蘅兒,好痛。”

“你活該。”

楚蘅又罵,又心疼得不行:“自己會輕功,非要走路下山,這不是活該,是什麼。”

“人家想與你浪漫一下嘛。”

“浪漫不成,遭了殃。”

楚蘅扶著一根竹竿,艱難的繼續往前走,好不容易,才將九爺這根竹竿扶到了馬車前。

“進去車廂坐好,我來趕車。”

九爺坐在車頭上,一動不動,“蘅兒,現在這麼晚了,城門肯定已經宵禁,我現在這個樣子,沒法帶你進城。”

“不能施展輕功了?”

原本還打算,將馬車停放在城外的樹林裡,與九爺越牆進城,回仙悅食府好好睡一覺呢。

九爺點了點頭,將那只受傷的腿伸了伸,伸到楚蘅的面前。

“很痛,沒法施展輕功了。”

九爺那故作可憐的模樣,真真是像極了翊兒那小模樣,看得楚蘅心頭一陣痛是一陣。

“坐好,我看看。”

九爺化身乖寶寶,端端正正的坐在楚蘅的面前,楚蘅將油燈高高掛在車頭上,擼起九爺的褲腿,再小心翼翼的幫九爺脫了靴子,更加小心翼翼的去解開九爺的襪子。

見楚蘅埋著頭,動作小心翼翼,九爺眸子裡笑意氾濫,心頭跟吃了蜜似的。

原來,這丫頭如此心疼他。

楚蘅解開九爺的襪子,見九爺腳踝處,紅腫一片。

“都腫成這樣了,有沒有帶傷藥?”

“沒有。”九爺將頭一搖。

楚蘅道:“平日裡,你不是喜歡在身上帶些瓶瓶罐罐嗎,正是要用的時候,卻不帶在身邊。”

“今日早上,我換衣服的時候,將那些瓶瓶罐罐丟床頭上了,走的時候,忘帶了。”

楚蘅瞧著某只腫起的豬蹄,太陽穴有些跳痛,想了想,道:“沒有藥,又進不了城,我只能在路邊扯一點野草給你抹傷口了。”

九爺嗯了一聲,伸手指了指路邊:“那裡有苦蒿,弄點苦蒿就行了。”

楚蘅知道苦蒿具有消炎,清熱,解毒之功效,便聽了九爺的話,走去路邊,扯了一把苦蒿回來。

手邊沒有石舂,楚蘅挑了九爺一眼,只好撕下那苦蒿的葉子,擱嘴裡嚼爛,再幫九爺塗抹上。

苦蒿味道極重,輕輕一嚼,野草的腥味跟一股難以言說的苦澀味瀰漫了楚蘅的舌尖兒。

九爺離著楚蘅有一尺多的距離,都能聞到那股子野草的腥味,皺起眉頭來,“這苦蒿很臭的,隨便嚼爛就行了。”

“還好。”楚蘅一邊嚼著苦蒿,一邊回答九爺:“前幾年,我跟娘沒錢生活的時候,拿這苦蒿當菜吃。”

九爺心裡一陣痛。

“蘅兒,這幾年,你跟娘吃了許多苦吧。”

堂堂丞相府小姐,被流放到鄉下。

九爺沒法想象,這些年,楚蘅跟柳氏是怎麼過來的。

楚蘅吐出嚼爛的苦蒿,動作細緻的塗抹在九爺的腳踝上,然後抬起頭來,對九爺無所謂的一笑:“還好,這幾年,我跟娘雖然過得苦,好在沒餓死。”

“蘅兒……”九爺忽然握住楚蘅的手,眸子裡全是心疼之色:“我向你保證,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不會讓你跟娘過以前那種日子。”

“忽然這麼煽情做什麼?”

楚蘅抽回手,低下頭,繼續一絲不苟的給九爺上藥:“仙悅食府的生意一日日的見好,以前那樣的日子,定然是不會再過了。”

既然上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便不會再重蹈前世覆轍,與柳氏像傻子一樣,待在寧溪村,眼巴巴的等著相府的人來接。

“也是。”九爺勾了勾唇,看著楚蘅,唇角盡是寵溺的笑容。

為九爺塗了藥,刺啦一聲,楚蘅順手在九爺袍子一角撕了一塊布巾。

九爺拎起被撕壞的袍子一角,不滿的看著楚蘅:“為什麼是撕我的?”

楚蘅一邊給他包紮,一邊回答:“第一,是你受傷,不是我受傷,第二,爺,你比我有錢,撕掉你一件袍子,不算什麼。”

“好吧。”九爺無話可說。

伺候完傷患,楚蘅爬上車頭,與九爺並排坐在一起:“看來,咱們今晚得在荒郊野外過一夜了。”

這句話,正中九爺下懷。

九爺不惜故意將腳扭傷,就是為了製造,與楚蘅獨處的機會,這次,可算讓爺他得逞了。

“今晚的夜色真好啊,滿天星星,在荒郊野外待一晚,也不錯。”九爺揚起雙手墊在脖子下,當枕頭,靠車廂坐著,一臉愜意,哪還有一點傷患的模樣。

楚蘅跟著往車廂上一靠,目光朝天上瞟去,入眼黑漆漆一片,哪有滿天星辰,倒是有一顆北極星掛在天上,尤為明亮。

“爺,你身上有傷,進去車廂睡一覺吧。”

九爺沒有動,側著頭,目光落在楚蘅的身上。

夜已深,楚蘅白日忙累,此刻有些昏昏欲睡。

瞧著她雙眼半睜半合的靠在車廂上,九爺伸手出去,攬過她的身子。

“做什麼?”楚蘅觸不及防的,落入一個舒適的懷抱。

九爺溫聲細語的話,響在她耳邊:“車頭上涼快,睡著舒服,你睡吧,爺守著你。”

“既然你不困,那我先睡會兒,等我睡好了,下半夜換我守夜。”

靠著九爺,比靠著馬車舒服多了,楚蘅雙眼一閉,何時睡熟的,毫無察覺。

聽聞耳邊均勻的呼吸聲,九爺目光一轉,落在楚蘅的面上。

朦朦朧朧的燈光下,楚蘅睡顏平靜,此刻的她,退去白日的凌厲與機靈氣兒,倒是一個溫柔可愛的小妻。

看著這樣的楚蘅,九爺抿唇,目光裡的寵溺加深,情不自禁,將一個輕輕的吻印在楚蘅的眉心處。

等楚蘅全然睡熟了,他撩起車簾,將楚蘅抱進了車廂內。

車廂底被九爺墊了一層毯子,楚蘅身材嬌小,往車廂裡一趟,倒是舒坦。

因為太舒坦了,這一覺睡得比較沉,醒來的時候,不知是半夜,還是清晨。

“阿嚏!”

一道響亮的噴嚏聲傳進車廂,楚蘅立馬起身,掀開簾子,見九爺坐在車頭上,雙手抱著雙腿,整個人縮成一團。

雖然眼下是盛夏時節,但是這荒郊野外的夜裡,山風蕭蕭,難免會有些冷。

楚蘅躺在車廂裡,倒是不覺得,撩開車簾,一陣山風襲來,頓時令她打了一個冷顫。

“笨蛋,冷都不知道說一聲。”

聽見楚蘅沒好氣的開口,九爺吸了吸鼻子,回頭傻笑:“不冷,蘅兒,你醒了。”

“我若沒醒,是鬼在與你講話嗎。”楚蘅爬到車廂外,伸手去推九爺的胳膊,想將九爺推進車廂裡:“你進去睡吧,下半夜,我來守夜。”

外面山風蕭蕭,九爺那捨得讓楚蘅吃這份苦。

“我不困,你繼續回去睡你的。”

“睜著眼睛說瞎話,瞧瞧你那黑眼圈。”

那玄鐵面具遮住了九爺的真容,遮住了九爺的喜怒哀樂,卻沒能將九爺的黑眼圈遮住。

九爺揉了揉眼角,開始保持沉默,眼睛不去看楚蘅,定定的坐在車頭上,像根柱子。

這男人的倔氣又起了。

楚蘅頗為無奈,只好爬回車廂裡,躺在車廂的一角,然後對著外面喊:“爺,你也進來吧。”

雖然這車廂不是很寬敞,但是兩個人擠一擠,還是能並排躺著的。

九爺心頭是一陣狂喜。

“娘子,為夫來了。”旋即騷氣沖天的應了楚蘅一聲,動作麻利的轉身,爬進車廂裡。

瞧他那一臉妖氣沖天的表情,楚蘅真想一腳,將他踢飛出去。

九爺爬進車廂,愉快的咧著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與楚蘅並排躺著。

同床共枕。

天知道,九爺做夢都想與楚蘅同床共枕,此刻,這願望可算實現了。

楚蘅被九爺那燦爛的笑容晃得有些眼疼,翻了個身,背對著九爺:“睡吧,明兒一早,回了鎮城,還得照看生意呢。”

九爺跟著翻身,面對著楚蘅,伸手出去,一條修長的手臂攬在了楚蘅的腰上。

這種姿勢,令楚蘅渾身一抖。

“把蹄子拿開,否則,我不介意踢你出去。”

九爺知道,自己有些操之過急,只好將爪子收了回來,聞著楚蘅的髮香,在楚蘅耳邊興興道:“蘅兒,咱們起早些,看日出怎麼樣?”

楚蘅覺得不怎麼樣:“日出有什麼好看的,睡吧。”

本想浪漫一回,被楚蘅給拒絕了,九爺好生失望。

至於楚蘅,拒絕了九爺的提議後,昏昏沉沉的,又睡著了。

想來是有九爺這保護神在身邊,這一晚上,楚蘅睡得很香,連夢都沒做一個,清晨睜眼的時候,一陣烤肉的香味飄來,頓時令她胃裡掀起一陣攪動。

荒郊野外,哪來的烤肉味?

她揉揉眼睛,起身,從馬車裡出來,蹲在車頭上,挑眉一看,見九爺他在馬車前面一丈遠的地方燒了一堆篝火,那篝火上正架著一隻兔子在烤。

“你早起去打獵了?”

九爺給烤兔翻了個身,才循聲朝楚蘅看來:“兔子是撿的,不知是誰在路邊安了獵夾。”

撿到兔子的過程很是兇險。

今兒早上,九爺他尿急,從馬車上下來,找了一片小樹林,準備解決尿急一事,差點一腳踩中了獵夾子,九爺很是生氣,在小樹林裡兜兜轉轉一圈,發現其他獵夾子夾中了一隻兔子,於是乎,九爺為了報復獵夾子的主人,將人家的獵物給收入了囊腫,於是乎,便有了現在這只香噴噴的烤兔。

楚蘅想想也是,九爺這麼懶散的人,怎麼可能早起去狩獵。

“兔肉烤好了,趕緊來嚐嚐爺的手藝。”

九爺朝楚蘅招手,楚蘅跳下車,走了過去,首先往九爺左腳的腳踝上瞟了一眼:“爺,你的腳好些沒?”

“已經消腫了。”九爺動了動腳踝,“能動了。”

“好在沒成瘸子。”楚蘅一屁股坐在九爺的身邊。

九爺撕下一條烤得金黃流油的兔腿,遞給楚蘅:“聽說,多吃瘦肉能美容,這兔子腿上,瘦肉很多。”

楚蘅接過兔子腿,正想咬一口,九爺的話,頓時讓她沒了食慾。

“我美不美,關你屁事。”

九爺往楚蘅臉上一瞄,其實,爺他真的不嫌棄楚蘅,只是很擔心,他這個做丈夫的容貌美過妻子,怕別人說他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多吃點美容,免得咱倆在一起別人說我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聽九爺說得一本正經的,楚蘅嘴角抽抽,真想將手裡的兔子腿,塞進九爺嘴裡,堵住九爺的臭嘴。

“你吃吧,你多吃一點,爭取美得賽過花魁。”

說話間,楚蘅將兔子腿塞回九爺手裡,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巴,折回馬車上。

九爺抱著香噴噴的烤兔追去,與楚蘅並排坐在車頭,重新將剛才的兔子腿擱楚蘅手裡:“快吃吧,現在天矇矇亮,吃過早飯,正好看日出。”

兩人吃了一頓烤肉,挺飽的坐在車頭上,等著日出。

譁啦啦啦……

日出沒等來,卻等來一場暴雨。

雨水打在車棚上,譁啦啦的響。

這場雨來得急,譁啦啦淋下來,令楚蘅與九爺都有些觸不及防。

楚蘅坐在車頭上,頭髮被淋溼了不少,九爺傾身過去,抬起寬大的袖子,準備將楚蘅護著,推楚蘅進車廂去。

殊不知,這時候,一道閃電,再一道驚雷,把馬給驚了。

馬兒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帶動著車廂猛地一晃。

九爺右手抓著車轅,一時沒抓穩,身傾向楚蘅時,一時失去了控制,猛地向前一栽,將楚蘅壓住。

雨水譁啦啦的淋在九爺的身上,九爺頃刻間成了落湯雞,雨水順著髮絲往下滑,滴答在楚蘅的臉上。

楚蘅身材嬌小,被九爺壓在著,倒是沒怎麼被雨淋溼。

“爺,你愣什麼愣,趕緊起身,進車廂躲雨啊。”

瞧九爺一動不動,楚蘅真想用鞋底板提醒提醒爺他。

九爺傻笑:“不急,反正已經淋溼了。”

聽著譁啦啦,越來越急的雨聲,楚蘅翻了個白眼:“爺,我還沒被淋溼。”

楚蘅的怨念,九爺裝作沒聽見,右手移動,修長的手指去輕輕挑了挑楚蘅額前幾縷被淋溼的頭髮。

感覺九爺的指腹輕輕滑過自己臉頰皮膚,楚蘅渾身一陣戰慄,彷彿被電擊了一般。

“爺,現在不是花前月下的時候,有什麼話,咱們進了馬車再說。”

楚蘅不滿的抗議著,小模樣誘人。

九爺眼中一熱,不能自已的低下頭。

一吻落幕,九爺成了落湯雞,連累楚蘅也成了落湯雞。

雨稍停,楚蘅溼噠噠的蹲在車頭,怨念的瞪了九爺一眼。

“禍害精。”

九爺像一頭吃飽喝足的狼,笑容裡透著滿足:“走,回去換身衣服。”

說話間,九爺將渾身溼漉漉的楚蘅塞進馬車裡,調轉車頭,駕車急吼吼往大王鎮方向趕。

趕到城門的時候,天已然大亮,城門宵禁已解除,正有百姓進進出出。

“駕。”

九爺呵斥一聲,馬車衝進城門,奔向東大街仙悅食府。

此時此刻,仙悅食府大門外,柳氏正在翹首盼望,一臉焦急心憂的表情。

範秋華走去安慰:“柳嬸,你別著急了,有九爺在蘅兒身邊,蘅兒不會出事的。”

柳氏盯著青石街道,望眼欲穿:“一夜未歸,不知發生何事了。”

正當她萬分著急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傳將過來。

範秋華撩眉看去,臉上便是一陣興奮,指著前方青石街道,道:“柳嬸,你看,那不就是九爺的馬車嗎。”

須臾,九爺將馬車停在了仙悅食府門口。

“娘,早上好。”

“娘,我回來了。”楚蘅撩開車簾,從車廂裡鑽了出來。

柳氏定睛一瞧,見楚蘅,九爺渾身都是溼漉漉的,頓時皺了眉頭。

“蘅兒,九爺,你們怎麼一身溼漉漉的回來?”

楚蘅低頭一瞧,見腳下幹乾燥燥的,想來是,剛才那場急雨只下了城外。

“剛才,城外下了一場急雨,我跟九爺都淋溼了。”

知道柳氏心裡會東想西想,不等她詢問,楚蘅便自己先解釋了:“昨兒晚上,從黃瓜山下來,時辰已晚,城門已經宵禁了,九爺他又扭傷了腳,我們只能在城外待了一晚上。”

沒發生什麼事。

柳氏心裡這才踏實,催促著兩人去換衣裳:“一身溼漉漉的站在門口,像什麼樣子,趕緊去換身乾淨的衣裳。”

“我可不要穿老不死的衣服,我還是回去離苑換吧。”說著,九爺便要轉身朝馬車走去。

“蘅兒,娘給九爺做的新衣,已經做好了,就擱在衣櫃裡的,你去取了給九爺。”

聞之,九爺一臉嘚瑟,“謝謝娘。”

兩人朝二樓走去,楚蘅進去臥房,開啟衣櫃,取出柳氏給九爺做的新衣,抱著新衣到門口,塞給九爺:“去師傅的房間換。”

九爺接過新衣,心裡感動滿滿,“蘅兒,我會好好孝順咱娘的。”

“好啊。”楚蘅順著九爺的話,點了下頭。

前世,她嫁入齊王府後,柳氏在丞相府便無依無靠了,最後不明不白就死了,死於何因,楚蘅至今未能想明白,但是經過反復推敲,楚蘅敢肯定,柳氏前世的死因定與丞相府那位脫不了干係。

這一世,若得九爺護著,自己這位心地純善的母親命運應該會好些吧。

兩人換了身乾淨的衣裳,一前一後從樓上下來,九爺走前,楚蘅走後。

此刻,客人還不是很多,並不忙,見楚蘅從二樓下來,範秋華挪步到她身邊,一臉八卦,低聲問著:“蘅兒,你跟九爺在城外都做了什麼,好好待在馬車裡,怎會溼了衣衫?”

範秋華這麼一問,楚蘅想起城外那個激烈無比的吻,頓時心跳臉紅。

前世,她與鳳錚做了幾年夫妻,都未吻得這麼熱烈過。

“什……什麼都沒發生,秋華姐,你別瞎猜了。”

楚蘅說話,一向不會結巴,此刻,她說話語氣有些不流暢,範秋華頓時抿唇偷笑:“蘅兒,何時能吃你跟九爺的喜酒?”

“秋華姐,現在是工作時間,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扣你工錢。”

楚蘅拿起雞毛撣子,清掃櫃檯上的灰塵,順便瞪了九爺一眼。

都是這痞子惹的事。

範秋華嗤嗤一笑,這才走開,去做事。

九爺站在櫃檯後,身上穿著丈母孃親手做的衣服,心情美麗得跟吃了蜜糖似的,楚蘅瞪他,絲毫不影響爺他的心情,反而,爺眼中有奸佞之色一閃而過。

昨兒個,爺他之所以想方設法,不惜自殘,也要與楚蘅留在城外過夜,一則是希望與楚蘅獨處,發展感情,二則是讓丈母孃與柳氏美食齋眾人知道,爺他與未來媳婦兒單獨過夜了,丈母孃必然是顧及未來媳婦兒名聲的,萬一逼著未來媳婦兒出嫁,那就皆大歡喜了。

可惜的是,直到下午,柳氏都未提及讓楚蘅儘快嫁進離苑的事,叫九爺好生失望。

夜色闌珊,仙悅食府打烊,小福子駕著馬車,九爺坐在車廂裡,一臉失望之色,唉聲嘆氣的回離苑去。

聽著九爺一陣陣嘆氣,小福子甚是不解,一邊趕車,一邊問:“爺,昨兒晚上,您不是與楚姑娘共度了良宵嗎,嘆氣做什麼?”

九爺唉聲嘆氣的回答:“還是做太監好,做男人,娶媳婦兒太難了。”

小福子襠下一痛,“爺,您那麼想做太監,要不,咱們對調身份。”

“小福子,你找打。”

小福子閉嘴,白眼一翻,心中腹誹:口是心非的主子。

夜色沉沉,雞鴨豬狗牛全都進了圈,全城安靜,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唯獨民和醫館還在亮堂堂的。

民和醫館的大堂裡,掌櫃的萬林來回踱步,一邊踱步,一邊重重的嘆氣。

幾名夥計跟著他嘆氣。

萬林踱得腳痠,總算停下來,忽然開口自言自語:“不行,民和醫館是我辛辛苦苦建立的,我不能看著民和醫館倒閉。”

其中一名夥計問:“掌櫃的,那你有什麼辦法?”

萬林拍著手心想了想,吩咐剛才說話的夥計,“你,立刻去二樓,將我收藏的那盒上好的雲霧茶取出來,然後備車,我要去一趟海棠曉月。”

百里棠是當世名醫,名聲赫赫,只要將百里棠拴在民和醫館,任憑為民醫館生意再火,也不能將民和醫館擠垮,頂多是與民和醫館平分秋色,各佔半壁江山。

“這麼晚了,掌櫃的,您還要去海棠曉月?”

夥計本想提醒他,此刻去,會打攪百里棠休息,會惹百里棠不悅。

只是,夥計還未將話說完,就被萬林瞪了一眼,便不敢繼續往下說,“是,小的這便去將雲霧茶取來。”

半茶茶後,一輛馬車離開民和醫館,急吼吼的往海棠曉月方向而去。

夜色下,諾大的海棠曉月也是寂靜無聲,美麗典雅的院落猶如沉睡在夜色之中的美人。

門前懸掛著一盞照路用的孤燈,夥計藉著昏暗的燈光,瞧見匾上海棠曉月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拉了拉韁繩,將馬車停在海棠曉月門口。

此刻夜間,門口並無家丁值守。

萬林從馬車上下來,吩咐夥計去將馬車拴好,自己走到門口,揚起手,動作急迫的敲門。

敲了足足有一刻鍾,才有海棠曉月的家丁前來應門。

家丁打著哈欠,一臉睏倦之色,挑了萬林一眼,眼神不悅。

“原來是萬大夫啊,萬大夫,這麼晚了,你到海棠曉月來做什麼?”

家丁態度不冷不熱,萬林沒工夫計較這些,急忙道:“我到海棠曉月來,自然是來找你家公子的,小哥,你家公子可歇下了。”

“公子倒是沒歇下,不過在看醫書,公子專研醫書時,不喜歡被人打攪。”

聞之,萬林立馬塞了一錠銀子到家丁手中:“小哥,我找你家公子有些急事,能否通融一下。”

家丁握著沉甸甸的元寶,這才面帶笑容。

“跟我來吧。”

萬林手裡拎著那雲霧茶,跟在家丁的身後。

在海棠曉月內轉了一圈,終於轉到了百里棠的書房前。

家丁輕步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公子,民和醫館的萬大夫求見。”

“請萬大夫進來吧。”須臾片刻,百里棠的聲音才從書房裡傳了出來。

家丁將書房的門推開,萬林面上一喜,拎著那雲霧茶,走進書房。

百里棠書房陳列簡單,一排書架,一張案桌,一張棋桌,牆上掛著兩幅畫軸。

此刻,百里棠一襲寬鬆的白袍,正坐在棋桌前,右手握著本醫書,左手端著一杯茶,很是悠閒。

萬林走進來,他放下茶杯,伸手請了萬林在對面椅子上坐下。

“這麼晚,前來打攪公子,實在唐突。”萬林坐落,說了幾句客套話,再將那雲霧茶遞到百里棠的面前:“知道公子喜愛喝茶,這是上等的雲霧茶,我特地送過來,給公子您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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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棠目光一轉,瞄了那雲霧茶一眼,心中有數。

每月初一,十五這兩日,他在民和醫館坐診,辛苦為病人看診,這萬林都捨不得用這等好茶款待,今兒晚上,特地送這雲霧茶過來,必是有所圖的。

“萬大夫,你這麼晚過來找我,所謂何事,直接說吧。”百里棠將手中的醫書放下,好整以暇的挑了萬林一眼。

萬林尷尬的笑了笑,道:“今兒晚上來,確實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與公子商量一番,盛夏這段時間,早晚涼快,中午炎熱,一日之中,溫差變化比較大,不少百姓都感染上了風寒,公子宅心仁厚,醫術高明,可否看在百姓的面子上,每月多抽幾日去民和醫館坐診。”

聞之,百里棠抿唇笑了笑。

宅心仁厚,醫術高明,這萬林倒是個會算計的,開口就給自己戴上兩頂高帽子,先把好聽的話說了,讓自己不好拒絕。

可惜,這萬林不太瞭解自己。

“我也正有件事,想找與萬大夫說,既然萬大夫今夜來了,我便一併說了。”百里棠端起面前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在下最近事務繁忙,怕是無法去民和醫館坐診了,初一,十五也去不了了,還請萬大夫見諒。”

話畢,百里棠眸子一眯,一抹寒光迸射而出。

這萬林想拿他百里棠當搖錢樹,算盤打錯了。

聞之,萬林臉色刷的一變。

今夜前來,本是想拴住百里棠,卻沒想到,不但沒能拴住百里棠,反而讓百里棠徹底棄了民和醫館。

萬林心頭雖氣憤,卻拿百里棠毫無辦法。

百里棠在民和醫館坐診,全然是義診,沒有要民和醫館一分錢,他現在要走,誰拿他都沒有辦法。

“百里公子,您這是有什麼急事,要離開崇華縣一段時間嗎?”萬林眼神擔憂地閃爍著,生怕百里棠離開民和醫館後,前去為民醫館幫忙,便口吻試探的詢問:“公子,您什麼時候回來?我為民醫館會一直為您保留著位置。”

他心裡那點小九九,百里棠豈能不知。

瞧他如此算計,百里棠有些厭煩,“多謝萬大夫厚愛,萬大夫不必為我留著位置了,我身邊的瑣事,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完,短時間內,不會再回民和醫館了。”

“時辰不早了,我便不多留萬大夫了。”萬林還想說什麼,百里棠下逐客令,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

“來人,送萬大夫出府。”

見海棠曉月的小廝走進來請客出門,萬林不得不起身,臉色陰沉沉的向百里棠告辭:“改日再來叨擾百里公子。”

“萬掌櫃,這雲霧茶的味道太過於苦澀,我喝不習慣,你還是拿回去吧。”

萬林拎著雲霧茶來,又拎著雲霧茶離開,出了海棠曉月,上了馬車,心裡咒罵百里棠一百遍:小白臉,不就是醫術高明一些嗎,有什麼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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