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夏家會一片喜氣洋洋,晉王登基了麼,夏家成了真正的皇親國戚。不該高興一下嗎?

可並沒有,日子仍是淡淡的過著。郊外的草黃了,春天的耽擱使得這一年的秋天,長安周邊沒什麼收穫,但真正的饑荒還要到明年春天才能看出來。

夏家一如既往的平淡度日,甚至顯得更加小心。只是在突厥人犯邊時,父親曾猶豫過一陣子。琢磨著是不是該請命出征,因為朝中真正打過仗的,只有他一個老臣了。但母親進宮看了一次她妹妹,現在的皇太后。之後,父親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久齊王出征了。

我漸漸能弄到一點肉,開始了自己的滷肉生意。店中的顧客漸漸多了起來,吃點滷肉,喝點小酒。辣得狠了,邊抹汗邊嘻哈著冷氣,邊繼續吃。顧客滯留店裡的時間長了,小店就顯得有點侷促。於是我在牆壁上開了一個視窗,把外賣生意遷到了街上。

店裡的客人都愛談國事,二哥也來得勤快,他愛聽他們說這些。

突厥人其實已經到了離長安不足百里的地方,所有人都在猜測齊王能不能擋住突厥人進犯的步伐。有趣的是:所有人都信心滿滿。原因麼:齊王是個神秘的人。

我和二哥都覺得這個理由很可笑。

其實,大家都知道,齊王帶出去的幾萬人,都是秦王、魏王等的殘部,歸順未久,算不上好的戰鬥力。更何況,齊王並沒有真正領過兵,誰都不知道在過去的四個月中,他是怎樣靠幾千人,一點點蠶食掉秦王的殘部的。

於是對於齊一本人的傳說就多了起來。甚至有人說齊王本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因為他長了一張血盆大口,以人肉為食。

不知為什麼,我一聽到吃肉的話題,第一個想到的是能不能也做成辣味的。難道我變得重口味了?

不過二哥卻帶來了一個關於女人的訊息,據說齊王在出征前由皇帝主婚,娶了一門親。這倒激起了我八卦的興致。難道這位齊王,真的一直未娶?這也太好笑了,一位王爺,再不濟也總能有一個老婆吧?為什麼就沒人肯嫁他呢?

“你知道是誰家的女兒?”二哥還在我面前賣關子。

我哪會知道這些,長安城中的達官貴人我又認識得不多。

二哥看我毫無反映,只得自己說了出來,“是梅家的女兒。”

我一下子睜大眼睛看著二哥,我只聽說過一個梅家。

“對,就是梅公子的妹妹,她和望舒同年。”

我不解的眨眨眼,我倒是知道梅翰林剛被點為宰相。如今女兒又攀了皇親,這算不算雙喜臨門?

“梅姑娘哭了好幾天。”二哥說。

我使勁兒盯著二哥看,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可惜什麼也沒有。

“梅姑娘和望舒一樣,是真正的貴閣女子,不太說話,我也沒見過幾次。”二哥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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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嗎?”我這淺薄的人,只對這個感興趣。

“嗯,”二哥歪頭想了一下,“沒有望舒那麼豔,那麼華貴。”

“清水出芙蓉形的?”我問。

“也不是……你倒是會形容,但……不是,是有點……用花形容的話,我覺得會是桃花。春天細雨裡,有點悽美有點熱情……也好看,但,不算特別。”

“呃,”我真佩服二哥,他倒會品鑑女人,現在我相信他沒有喜歡梅公子的妹妹了。

“那她為什麼會哭?”我問,“她另有情郎了?”和望舒一樣,想嫁的是自己心上人?女孩子若真有了心上人,還是成全人家為好,不然……

“梅姑娘一向心氣高,”二哥笑,“梅家想把他送與皇上的,暗示了好幾次。”

“皇帝不是早有老婆了?”我脫口而出一句傻話,立刻又想到這年頭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何況是皇帝。沒天理啊,我最恨這一點了。

“是啊,尉遲澈都已經有一妻三妾了。可畢竟沒有立後呢,最近多少人想把女兒送進宮去啊。”二哥感慨。

我們的表哥名字叫尉遲澈,原來的晉王,現在的皇帝。我估計他最近會抓了機會,狠狠的充實後宮。

“唉!澈一向想不開。若是我,只要一個老婆足夠了,還得找個脾氣特別好,特別賢惠能幹的。”二哥說,“女人最可怕了。”

我一直好奇二哥的女人觀,自從在春風閣見了芷白那一干姑娘,我很懷疑二哥的品味。現在知道了,原來二哥喜歡這種款型,我得替他留心。

“二哥,你也用花形容一下我吧。”我說。我猜二哥看女人的眼光很毒,我得向他討教討教。

“你?”二哥撇嘴,扭頭表示不屑。

我抓住他的膀子,扭了兩扭,表示撒嬌,“說嘛,我是什麼花?說得好聽,我滷一隻肥肥的老母雞給你吃。”我逗他。

二哥向我亮了亮星星眼,“再加一隻鴨。”

我瞪他,這貪得無厭的傢伙!

“得看你形容得好不好。”我說。

二哥想了一下,笑得很賊,“這個很簡單,人人喻望舒為牡丹,牡丹的妹妹,自然是芍藥。何況你們也的確比較像。”

他偷懶!於是連肥母雞也不給了。氣死我了!

一個冬天,夏家人全都無所事事,只有我最忙了,因為我又在店裡加了火鍋生意,多請了兩個小夥計。

不妙的是,我又來了一回初潮,在我都差點忘記這事的情況下。姐姐為我準備了所有的東西,還專門來開解我。我實實在在覺得望舒人其實還是挺好的,只不過,這也太婆婆媽媽了,其實我又不是第一次了,當然,她不知道。

可從另一方面說我又是最閒的,母親進了好幾次宮,她現在大約心情不錯,有一次在花園中,我不小心在離她百米遠處露了一下頭。她凝神看了我一眼,轉了頭。但我肯定她已經看見我了。她並沒有驚叫或昏厥。

我很想見的大哥沒有回家過年,聽說往年他都是回家過年的。但今年父親特地修書一封,不讓他回來。我有些遺憾,總覺得這樣處心積慮的做人,也太難了。

新年了,除夕之夜父母和二哥、姐姐四人一起過。我和小雷在小院裡另擺了一個小飯桌,這也讓我覺得有些寒心,小雷想來這種感覺更甚,他趴在我的腿上,吃著點心,一言不發。

我摸摸他的小腦袋,對他說:“日子是一天天過的,年不年的,其實不要緊。”

“我想媽媽了。”他直接了當。“別人都有娘,就我沒有。”他說的是真話。

我也想媽媽了,以前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也許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唯一的安慰是,他們也會有一個女兒,那個原本應該來夏家的女孩。

“她還是你親孃呢!”小雷又說。他對夏家這個主母諸多不滿。

呃,這讓我有些汗顏。那個其實不是我娘。

“我不記得我親孃了,她在我不到三歲時就死了。”小雷的聲音放得很輕。

我再摸摸小雷的頭。

“他們不告訴我她是怎麼死的。”

我抖了一下,也突然好奇起來。小雷的母親是怎麼死的?我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希望不是我太陰暗了。可人世間的許多事不就是如此嗎?

“我想快點長大。長大了好離開這裡。”

我只能默然,我是自投羅網的,其實還是渴望有個家吧。再說夏家對我也著實算不上差。人總有自己的難處,我不該抱怨。今天其實還是這一世我的生日,也是母難日,我想起我這裡的娘,生我時吃了很多苦。其實應該是我對她內疚才對。這樣一想,我就釋然了,對小雷說:“等長大了,你再回頭來看這個家,也許反倒會想它的。”

“我要有我自己的家。”

這小東西!

“姐姐你和我一起過。”好吧,還挺乖的。

第二天,姐姐來為我梳頭,我算是及笄了,也就是說可以嫁人了。她果然記得我所有的事,細緻入微。

我入夏府以來,和姐姐的接觸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她不像二哥那麼隨便,平日無事我也不去接近她,總覺得她才是夏家的正牌小姐。至於我自己,我總覺得自己是在夏家混飯吃。夏家由姐姐持家,家事繁雜,她倒能處理得井井有條,一看就知道是個能幹的姑娘。人又顯得大氣,不落俗套。我倒好奇,什麼樣的男子配娶她這樣的姑娘。我還沒見過傳說中的梅公子呢。

齊王得勝還朝那天,我在研製辣味的燻肉,沒空去看熱鬧。哥哥回來,默默不語,不似往日那麼好興致。

我也沒多問。這一戰又死了好多人,據說齊王自己也帶了傷。可好歹是把突厥人趕出了漠北。大景王朝有了喘息的機會。滿城的百姓興高采烈出城十里去迎接王師還朝。可最後看到的卻只有齊王帶領十餘親隨解甲入城。

哥哥說:“這人很有心機。”

我不以為然,“難道只許夏家謹小慎微?”

還是沒有人能見到齊王的廬山真面,但現在大家都不再好奇。所有人都相信他真是因貌陋而遮住了自己的臉。因為大家都聽說了一個故事,他在戰場上與突厥作戰時,曾掉落了臉上的面具,但那個看到他臉的敵人卻被他猙獰的面貌嚇得丟盔棄甲,一命嗚呼。

皇上改封齊王為寧王、武威大將軍。這一類的名號在我看來都是空的,不知折變成現銀能有多少兩。我聽店裡的客人評說這名號不好,皇帝是在暗示尉遲洌莫要覬覦皇位,想警告他安寧一些。我暗暗發笑,果然又是一翻勾心鬥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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