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來去匆匆,換了一身衣服又出去了,這次說是就去隔壁的執事府。但他又叮囑我千萬別冒頭。

我猜事情有些危險,不敢給他們添亂,老實窩在我的小院裡。夏府的家丁和王府的親衛全都加緊了對我的保護。

直到我聽到門外有人呵斥:“誰!”

過了一會兒,有親衛進來說有個人要見我,被他們攔下了。“他自稱是狄遠。”親衛板著臉,他們明明都認識狄遠。

我呆了片刻,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狄將軍?”我隔著門問。

“是,王妃,是我!”

“進來吧。”

門被推開,狄遠進來,他一身布衣,叉著手站在我對面。

我沒讓他坐,只上下打量他。

“我知道我不如你們會算計。”他說,“我去祖陵衛時永寧王已經早一步離開了。而他的手下乘我不在,在我對秦王的包圍中撕開一條口子,放出了秦王。”

他神色平靜的站在那裡,不像是個失敗的將軍,倒好像只是個看客。他總是能做到讓自己面目不清。

可我實在是有些心裡不憤,他偷襲老黑不成,還有臉來告訴我。

“今天他們大概能抓住秦王了。”狄遠說,面上有了些惆悵,雖然轉瞬即逝,還是被我捕捉到了。難得他也有了點表情。

“我自己可以承認失敗,但,那樣一來我的手下無辜,他們該何去何從請王妃指出一條明路。”

真奇怪,他為什麼來找我?“如今國舅爺不能理事,你不就是武威軍事實的領導者嗎?”我問,“好幾萬的人馬,你讓他們怎樣就怎樣,你還需要什麼明路?”

“沒有了秦王,這幾萬人馬無處存身。”

我笑了。他說的倒是大實話,無論是當今的皇帝,還是今後的洌,都不會允許幾萬的人馬無所事事的在長安周邊閒蕩的。但……

“這個你應該聽皇上安排。”我說。他的確不該來問我。

狄遠沉默片刻,“王妃不要總是耍我,你明知皇上現在根本無法安排。”

我有總是耍他嗎?我想了一下,“武威軍是國家的軍隊,根本不該私人來安排。這事我幫不上你。而且……”我想起洌對他的懷疑,和他眼下的種種,“你也不該來見我。竇公現在正遭彈劾,他那邊事情未了,還不到重新安排武威軍的時候。而你……”我看著他,覺得有些好笑。

“我知道,”他有些沮喪,“我再也帶不了那幾萬人了。”

我好奇的看他。

“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已。”

呃,這更不關我的事。

“對現在這支武威軍,我能做的事情已經很少。”他坦言。

我等他說下去。

“王妃既然能容梅相……”

我有些明白了,他也以為是我對洌產生了影響。所以他來找我,希望能求得一條出路。說白了,他也並非真的為了武威軍的前途。他為的還是他自己。可其實梅相的事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啊!

不過……我靈機一動,突然對他說:“既然如此,你不如去找夏長史討個計策,他對這種事比我更有見地。”

二哥到了該走上前臺的時候了。

狄遠愣了片刻,終於有些放鬆,他向我拱了拱手,這才老老實實告辭出去。我聽到守著我的親衛低聲罵了句髒話。

這些人真有意思!我想,永遠能在各種風向中敏感的找準有利的一面,做了什麼都能毫無內疚之心。投靠起新主人來,也完全不覺得羞恥。可這種見風使舵,面目不清的人,又常常都是混得比別人都好。

我想了一下,其實這也許正是因為這種人心思不在正經方向,所以本職上反倒無能。無能才能讓人放心,反倒容易吃得開。我得提醒二哥,他的鋒芒太露,與狄遠、梅相之流恰好相反。

我微笑著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瓶,這是二哥剛才臨出門前塞給我的。

“你拿去玩吧,”他當時急急忙忙,“不過要小心點。把我對你說過的話都好好想一遍,別把自己玩進去了!”

二哥說得對,要好好的玩兒,仔細的玩兒。必要時,我也得裝裝傻。呃,也許我不用裝傻,我本來就夠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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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等到時近哺食,還是沒什麼新訊息傳來。終於按捺不住,依然作了廚娘的打扮去了酒肉館。店裡暴滿。老木叔忙得直抹汗。見了我,忙把我引到廚房裡。

“怎麼樣?”我問。

“還沒動靜。”

“那些舉子們呢?”

“他們遞上去的表章,各衙門都已經接了,尚書臺丞相府說是讓他們少安毋躁。”

我挽起袖子下廚。

老木叔跟在後面,“昨天永寧王遇襲的事情也已經傳遍了。各種猜測都有,不足為憑。”

我看一眼外間坐中的客人,有幾桌就是書生打扮,一個個激動興奮不已的樣子。

老木叔的目光隨著我掃向那幾桌客人,“他們是梅公子打頭,今天四處投書,好像沒受到什麼阻攔,各大衙門都接待了他們,還好好撫慰了幾句,因此上,現在他們都很興奮,覺得這一回會大有作為。”

我好笑,書生意氣總是如此。

“他們書中有懲奸佞一項,矛頭直指竇公。今天還有舉子去衝擊了竇府。他們商量著明天還要再去,勢必把竇公揪出來。”

這個,我一點也不同情竇公。可他據說傷了眼睛後,一直還沒離開過床榻。洌的意思也是要把這個敵人留著作為靶子。我結了眉頭,看樣子明天還得想辦法保護這位竇公,不能讓他便宜的就死了。

“皇上怎肯讓他舅舅吃虧。總是護著罷了。”桌上有客人猜測。

“是啊,其實對皇上來說,最忠心也就只有這位舅舅。不然你們看現在朝中其它大臣,每日跑執事府比上朝還勤快。”

“那當然!城內整肅坊市,城外救援水災,全都是永寧王一手處置。不去找永寧王還能找誰?”

“對啊,皇上好像從來都不管事。登基以來什麼事都是永寧王出頭。”

“誰說不管事,去年秋天不是管了永寧王嗎?褫奪王爺的一切權利!”

“自己沒本事,還不能容人。沒了永寧王,他還能指望誰維護大景的江山?”

“這回怕是永寧王也要當仁不讓了,沒本事的人要坐不住了。”有人陰陽怪氣地說。

有人立刻噓了一聲。

我回頭低聲對老木叔說:“你注意著點,若是看到宮中有人出來,向齊王府方向去,立刻來報給我。”

老木叔會意地點點頭。

這酒肉館的位置極佳,就在皇宮對面。這顯然是當年二哥有意為之。

“聽說沒有,剛才城門口在驅人呢,說是永寧王妃要進城。”有新來的客人興奮的說。

我嚇得差點把手上的油瓶打翻。

“是嗎?現在進城?那是不是說明長安城中安定下來了,秦王的餘黨已經肅清了!”

“應該是,永寧王妃一直駐灞橋營,怕的就是長安太亂。”

“永寧王回來後,長安的治安確實好了很多。”

“聽說秦王垂涎永寧王妃的姿色,好幾次試圖劫持。”

“永寧王妃的確是極美,我見過她好幾次。那真是……”

“快說快說。”

人人都有一顆八卦的心,一談起女子來,店堂裡那些男人全都興致勃勃。

我望空翻個白眼,活生生的永寧王妃就站在你們面前,也不過是個煮飯婆的模樣。我早就知道,女人所謂的美,其實是沒有什麼極致的。打扮加心理暗示比美貌更重要。

可他們為什麼說永寧王妃要進城了?難道……

我的天!小梁!

我慌忙扔了圍裙向外衝。

遠遠地,已經能聽到城門外喝道的聲音。百姓紛紛避讓。先過了幾匹永寧軍服色的軍騎。接著便是我常乘的那輛有永寧王府標誌的馬車。和我平日的習慣一樣,並不算招搖的一小隊護衛簇擁在馬車前後,不緊不慢的向城內駛來。

我身邊本來平靜忙著走自自己路、做自己事的的百姓,突然發出驚呼聲:“永寧王!”那是看到偶像時驚喜的聲音。

我也不由得睜大了驚訝的眼睛。在這個小小的車隊後面,有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當先一人一身黑衣,跨下是匹大黑馬,他戴著面具!

這世上的許多事就是這麼荒謬,兩兄弟長得像本沒什麼出奇。可利用這相像互相冒充對方且樂此不疲就有些奇怪。至於要利用這種想像互相致對方於死地則是真正的悲哀了。

洌自那次不帶面具入城後,幾個月來再也沒帶過面具。他用自己本來面目會見大臣,接見百姓。雖然偶然有人會說他面上疤痕破了相貌,他也並未十分放在心上。

他總對我說:“只要你不嫌棄,別人怎麼看我才不介意。”

而我一直覺得他十分的英俊。

眼前這個人,雖然打扮身材都與洌十分相似。可他臉上的面具還是出賣了他。

我沒有叫喊,也沒有跟著湧動的人群向城門口聚集。我只遠遠的看著,為眼下這個帶了面具的人感到悲哀。

“小妹!”我聽到一聲誇張而興奮的驚叫,“二哥接你來了!”

我匆忙回頭去看,只見狐狸二哥歪斜著從一匹白馬的馬背上溜下來,迎向那輛馬車。他沒有看見我。

馬車停了,旁邊的護衛拉開了車門。

我暗暗嘆息,只要是對我略微有些瞭解的人都知道,我從來不要別人為我拉車門,我總是自己先按捺不住把車門推開。他們的戲演得真不高明,無論是想當偶像派還是演技派都不合格。

二哥止了步,笑著看一個女子從車中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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