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十五
終於被解開穴道，我從塌上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半句話不說反身就是一巴掌甩過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麼！”
“當初是你說要把江楓花月奴的兩個孩子自相殘殺，我們把其中一個抱回來，教給他絕世武功，養了二十年才終於有了今天！眼看著就能讓他們兄弟相殘，你居然放他走！？”
“我當然知道。”
側過臉，烏髮劃落。她輕撫紅腫的面頰，抬手擦過自己不小心咬破的嘴角。
“無缺是我親手養大的，他雖然我不是我的孩子，卻比我親生的更加重要。這二十年看著他一點點長大，聽著他每天喚我小姑姑……姐姐，我不是你，不像你那麼冷血，能夠逼迫著自己的孩子去送死。我是絕對不會讓無缺在一切揭曉以後，受到聲敗名裂萬人唾罵的結果。”
“所以你就說出了身世，告訴了他他是江楓花月奴的兒子，江小魚的雙生兄弟！告訴他我們根本不是什麼對他有大恩的師傅，而是他應該你死我活仇深似海的敵人！？”
“夠了憐星！當初是你要我不要殺他們，讓我把花無缺帶回來好好將養，以後再讓他們兄弟對決以報復江楓燕南天；又是你眼看著一切就要來臨，拼死把他放走，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你不覺得很可笑嘛！口口聲聲說不願意失去他的是你，如今親手揭破一切，讓他知道他一直視若親人的師父是仇人的還是你……你到底在想什麼？！”
她側過臉幽幽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夠一輩子都不知道我們和他的真實關係，不知道我們其實是他殺父拭母的血海仇人。”
“那你為什麼又要告訴他！”我冷聲道。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告訴他——我恨不得這個秘密永遠埋藏下去。”
“你說什麼！？”
來了！
雖然猜到這事多半是穿越女透露的，但聽她提起，我心裡還是一揪，面上卻不動聲色，做出驚疑不定勃然大怒的樣子。
當下拂袖，一副懷疑是她說謊的表情。
“不可能！當年的事情除了你我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他的，但無缺曾提到和萍姑有些關係。”她淡淡地回答。
“萍姑……”我一字一頓的念道，明顯配合地表露出如果不是這邊談話比較重要，當下就要把人關進地牢裡的意思。
很好，打從確定她是穿越女開始，我就一直琢磨著怎麼整治一下她，叫是礙著花無缺在，又忙著養傷和教導江小魚才沒動手。現在人不在了，還有現成的理由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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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吩咐下去讓人好好“照顧”一下她，老孃就不叫邀月！
“開始的時候，無缺並不相信，我驚慌之下，就引導他以為那只是外人為了離間我們師徒的感情編造的謊言，他也相信了。可無缺從來都是個聰明的孩子……當他聽說了二十年的事情，又看你一次次明明有機會殺掉江小魚卻把人放過，三番兩次地強調要讓江小魚親手死在他手裡……”
很好，原來一開始就被劇透了！
“所以你就承認了。”
不用半點假裝，實打實地咬牙切齒。
我心裡怒極反笑，好一個穿越女，好一個陰魂不散！
盤算著要討債的物件太多，一時間反而不知從哪兒開始好。
“是，”她毫不猶豫地承認。
“姐姐，你可知道我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那孩子、無缺他明明已經知道是我們殺了他的父母，還親手使得他和江小魚骨肉分離，幾乎著要讓他們自相殘殺……可是他還是寧願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當作自己只是花無缺，只是我們的弟子……他明明是那麼乖巧聽話，那麼孝順的一個孩子啊！連對我們一個小謊都會不願意的孩子啊，卻因為不願意背叛我們的養育之恩，裝做什麼都不知道！裝做不知道自己的親身父母是被誰所殺，裝做不知道我們計劃著要讓他殺的是自己的親生兄弟！”
她輕聲呢喃。
“……我知道，我知道真相一旦揭露，我們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但只要他活著，就算他恨我，恨我這個做師父的……那也沒關係！”
“我說過，你要真放了他，我就殺了你。”
冷洌的口吻，心頭卻是一顫。
“事到如今……我寧願他再也不回移花宮，也不願他被你親手逼走！”
她用一種生死置之渡外的聲音冷靜地說。
“姐姐，哪怕你現在就殺了我，我也絕不後悔放無缺離開！”
說著抬頭伸長脖子，一副隨時引頸以待的樣子。
該死的，劇情不允許難道我還真能在這裡一掌拍死他不成！
我死死瞪了她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拂袖轉身。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出去。”
“姐……？”她錯愕。
“出去！立刻給我滾出去！”
她說那孩子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說無缺明明已經知道是我們殺了他的父母，害得他們兄弟分離；卻還是不願意背叛我們的養育之恩，裝做什麼都不知道……
她說他已經知道我計劃著要讓他親手殺死自己的骨肉兄弟，要讓他們兄弟自相殘殺兩敗俱傷以藉此報復他們的父母和燕南天……
耳邊迴響著憐星之前所說的話。
那次我逼他發誓，難怪他一反往日的聽話順從遲疑良久……想必當時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卻還被我一句“落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迫得面色唰白頭冒冷汗，真是……
自嘲一笑。
明明被邀月，被我這樣欺騙，明明知道這樣下去，必將落到天下人恥笑的下場，卻還是固執地不肯離開，念著往日恩情嚴守師徒之道——
……是我對不起他。
閉上眼，心頭翻湧，被我再一次強行壓下。
無論如何……這出戲也必須演下去，演到我和燕南天其中一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