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錦瑟愣愣地轉過身,看向王秘書:“他為什麼要這樣?”

王秘書搖頭嘆息:“虞總,其實就算沒這檔子事,就憑沐總今早上奮不顧身救你,你就該知道,他是怎麼對你的。”

虞錦瑟低下頭,看著懷裡沐華年的血衣,神情迷茫,“我不知道……我真的弄不懂他……我那天親耳聽見他對季弘謠說,他只是利用我……”

“利用?”王秘書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您誤會了。那一次他是故意的,沐氏的情況你知道,一直與強盛水火不容,而季弘謠跟強盛的人勾結在一起,沐總擔心逼急了她,狗急跳牆,她會找強盛做出對您不利的事,所以當她的面,他才裝作對您不在乎……您知道的,這些年來,季弘謠一直對你心有怨恨。沐總生性謹慎,他不願意任何細枝末節影響到您……”

“我不明白他跟季弘謠之間究竟怎麼了?他們倆之間不是好上了嗎?怎麼又不和了呢?”

“哪裡好上了。”王秘書道:“那是沐總散的□□,他拿季弘謠做擋箭牌呢!”

虞錦瑟不解:“什麼意思?”

“這事說來話長,您知道的,沐氏有很多競爭對手,其中以擁有縱橫兩市黑道背景的九重最可怕。沐氏與九重競爭的最白熱化之時,九重老大曾放出話來,要整沐總一頓。那時我們還不相信,畢竟沐總身後也有白道背景,誰知九重還真說到做到,他們派了一群地痞流氓,趁沐總單獨出行的時候,直接下手,那一次若不是我們來的及時,沐總多半已經見了上帝。”

“就在我們為那事恐慌之時,您接著出了事,對,就是兩年前的那場事故,你從繩纜上掉下去的那次,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您受了好重的傷,出了很多血,沐總瘋了一樣抱著你往醫院跑,自己受傷了都不顧!”

虞錦瑟大驚,“啊?他也受了傷?”

“是啊,你墜下峽谷的河裡,他不要命的跳下去救你,那峽谷的水那麼湍急,到處都是暗流漩渦,前面就是個大斷層,他用全力將你推到岸邊,自己被大水衝了下去,那麼高的斷層,我們臉都嚇白了,一群人七手八腳把他救上岸後,他卻表現的安然無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顧拼命抱著你往醫院趕,到了醫院後你被推進了手術室,他才捂著胸口靠著椅子滑下去。等醫生來了我們才知道,他被大水衝下斷層撞到堅硬的石壁上,當場磕斷了兩根肋骨,右手手骨骨折。

虞錦瑟倒吸一口氣,“他肋骨斷了!”

“是啊,我們當時都震驚了,沒人能想象,他是怎麼忍著斷了兩根肋骨,折了一根手骨的劇痛,把你抱起來一路飛奔進醫院的!就這樣,你在做手術的時候,他也在做手術。他手術後,醫生再三囑咐剛接的骨頭不能亂動,他卻私自跑下床去看你,而你當時得知自己不能生寶寶,情緒失控,哭的很厲害,他上前抱住你想要哄哄你,你卻不停的打他踢他,其中一下用力過猛,他骨折的傷口被你一腳踢開……於是,他再次進了手術室,這次新傷舊傷一起,比先前嚴重得多,原先對位良好的傷口只能用夾板包紮固定。為了骨傷的痊癒,醫生三令五申禁止他再隨意下床,但他每天還是忍著傷口的劇痛去看你。”

虞錦瑟茫然:“他受傷了,我怎麼沒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了,他嚴令禁止任何人對你透露他受傷的訊息,為了瞞住你,不讓你擔心,他不再出現你面前,都是等你睡著後,或者在你看不見的窗外,偷偷看你一會。因為他手上有厚厚的夾板,不能讓你發現。”

“兩根肋骨,一根手骨……”虞錦瑟將頭靠在雪白的牆上,閉上眼,用力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她曾以為他將重傷的自己拋棄於醫院,她為此深受傷痛難以釋懷,此後的兩年她不曾有一刻原諒過他,如今得知真相,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平緩了好久,她問:“那事到底是季弘謠還是九重幹的?”

“是季弘謠幹的,但我們當時並不知情,因著前車之鑑,大家都以為是九重下的手,因為九重之前放話說,要抓住沐總的軟肋。”王秘書道:“於是那次便成了沐總的心魔,他每天如履薄冰,杯弓蛇影,傷好之後,他怕九重再對您下手,只能改變應對策略,他開始有意疏遠你,似乎跟你只是陌生人——無非他是混淆九重的注意力,達到保護你的目的。”

“至於季弘謠,那就是一個變數。”王秘書道:“沐總沒背叛過您,他那次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他飯局被人蓄意輪番灌酒,醉到不省人事後被人帶到酒店,那些人脫了他的衣服,然後不著寸縷的季弘謠就出現了,睡到了沐總的床上,沐總醒來後,季弘謠哭著說,沐總酒後亂性,對她那什麼……”後頭的話王秘書沒再說下去,“您要是不信,我電腦裡還有酒店的影片,約莫是季弘謠那夥人裡有人擔心日後內訌,便將那天的事偷偷攝下來作為證據,卻恰巧證明了沐總的清白。”

“那夥人是誰?強盛的人?”

“是,但我們當時都不知道實情,沐總覺得對不起你,既內疚又自責,而季弘謠一直纏著沐總,讓他負責,沐總的態度很明確,他可以用其它的方式來補償她,但不會跟她在一起。季弘謠不死心,死纏爛打,還在業內到處宣揚跟沐總好上了的訊息,打著沐總這個情郎的名片四處招搖,混到不少好處。沐總得知後,本來要澄清,誰知那會九重的人又有了新動靜,沐總擔心他們再次對你下手,便順水推舟,造成跟季弘謠在一起的假象,還買車送房,故意讓業內人人皆知,九重被這表象迷惑,就將注意力轉到了季弘謠身上。”

“沐總一邊對季弘謠虛與委蛇,一邊與九重強盛明槍暗箭。季弘謠見沐總一直對自己只是表面功夫,真正的婚姻卻不允諾,便去找沐總的母親,說她懷孕了。你知道的,沐總家四代單傳,沐總的母親雖然喜歡你這個兒媳,但出於對家族子嗣的考慮,她默許了季弘謠的存在。後來沐總的父親得了癌症,沐總母親是農村人,迷信沖喜這個說法,為了讓老伴的病有轉機,她私底下找到季弘謠的父母,商量結婚的事,後來沐總得知此事,發了一頓脾氣,這才作罷。”

虞錦瑟一驚,“季弘謠真的懷孕了?”

“是的,但絕不可能是沐總的,他們倆根本就沒那關係嘛!但季弘謠雖然蠢,可她挑了一個夠厲害的合作物件,強盛的頭頭很有些本事,幫她騙過了所有人。”王秘書道:“沐總堅持不肯留那孩子,要季弘謠拿掉,季弘謠不肯。這時九重的人又因為吃了沐總的虧,一怒之下,直接將季弘謠綁架了,季弘謠被綁了兩天一夜,大概是受了什麼虐待,被救回來後孩子沒了。流產後她一直身體不好,沐總多少有點愧疚,對她的態度稍微緩和了些。”講到這,王秘書皺了皺眉,“其實後來我回頭想想,就算沒流產季弘謠也不敢生下孩子,不然一做dna就穿幫了。”

王秘書抬頭瞅瞅虞錦瑟,總結道:“其實沐總的心,從始至終就只有你,就像那檢舉信的事,他明知吃力不太好,裡外不是人,但他為了你,還不是做了。”

虞錦瑟不解:“檢舉信?這又是怎麼回事?”

王秘書疑惑道:“咦,你不知道嗎?沐總沒把這事跟您解釋嗎?”

虞錦瑟茫然搖頭。

“沒跟你說?真是怪了!”王秘書皺眉,然後解釋道:“檢舉信的事完全是騎虎難下,下下策中的下下策。虞總,你父親是軍人出身,性子耿直,在圈子裡樹敵太多,強盛集團、微光公司等對他不滿已久,這些人勾結在一起,蒐集了許多不利於你父親的材料,而且這些材料十之八九都是真的,因為你們虞氏的管理本來就存在不合法的地方,被捅穿是遲早的事。強盛微光的人找到了沐總,逼迫沐總合作,一起將虞氏扳倒,沐總能怎麼辦?他想拒絕,可拒絕救不了你父親,因為那些人已準備將檢舉信遞上去。被逼無奈的沐總只能同強盛微光的人虛與委蛇,說自己親自去舉報,於是他拿了舉報材料,送到了紀委。”

虞錦瑟質疑道:“他既然拿到了材料,就該毀了呀,為什麼要送到紀委!”

“如果他什麼也不給紀委,強盛的人就知道,他壓根就沒有舉報的意思,在說了,舉報的材料早被強盛影印了無數份,若沐總不肯遞,大不了他們再遞一次而已。”

“就這樣,沐總將材料送給了紀委,當然,他偷偷撤下了裡面大部分的證據,只留了一點舉報材料,所以你父親只判了五年。若他不這樣的話,原來的證據足夠你父親判個十幾年!這也是為什麼強盛後來對沐總耿耿於懷,處處針鋒相對的原因,他覺得沐總背叛了他們。”

“當時沐總真的很難,他一人再強悍,也難敵強盛微風九重等四方力量,為了保住你父親,他已盡最大能力周旋了。後來的事你都清楚了,你不服上訴,二審改為三年。哦,可能你還不知道,在你強大的律師團裡,那個最頂尖的陳律師,是沐總的學長,其實沐總早就拜託他了——礙著強盛,沐總不好明著幫你,只能暗中操作。”

“再後來,你父親那什麼保外就醫,包括將他送去z市跟你母親團聚,都是沐總早就安排好的。你們虞氏真該感謝沐總,你父親本該坐十幾年的牢,最後只坐了一年就出來了,所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這樣吧。”

“虞總,容我多一句嘴。”王秘書輕嘆一口氣,“其實沐總跟你父親是有過節的。沐總的外婆被你父親逼死,你父親算是沐總的弒親仇人。換了一般人,定要記恨在心,不落井下石就夠好的了,怎會出手相助?可沐總沒有,他幾乎是動用了一切力量幫你父親。就憑他這一點,我佩服。”搖搖頭又道:“他這麼幫你,為了你們虞家的事,連著整整四個晚上沒闔過眼,結果換來你衝進辦公室給了他一巴掌,他真是冤……”

“四天沒睡?”一直靜靜聽著的虞錦瑟沉默良久,問道:“這些事……他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王秘書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真是怪了!我記得他告訴你了呀!可你如今這個反應,敢情他從頭到尾做的事你都不知道?”

虞錦瑟擺首,“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的天哪!”王秘書驚歎,“我算是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一年他拼命求你,你卻無動於衷,原來他為你做的,你從頭到尾都不知情。可憐沐總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只是氣沒消而已,還不斷想法子去哄你。這到底算什麼事啊!”

王秘書想想,還是沒想通,“怎麼可能呢,他跟你解釋了這麼多次,你怎麼會不知道?”

“他什麼時候跟我解釋了?”

“從你提出離婚的那天他就開始解釋,他去你家找你,你不見他,他在辦公室坐了一宿,跟你打電話打不通,只好給你發短信,雖然我不知道內容,但我不經意掃了他手機一眼,起碼有幾百字呢,可他等了一晚上,你沒回任何訊息。第二天早,他急匆匆去你家,卻沒找到你,看他回來的表情,很沮喪。”

“他曾跟我發過簡訊?我……我沒有收到呀,一條也沒有!”虞錦瑟想了半天,陡然懊惱道:“我記起來了!提出離婚後,我一怒之下,就把他的號碼設為了黑名單……至於第二天,我不在家啊,我那時在醫院,我媽媽正在生死關頭搶救……”

“是了,後來沐總打聽到病房,去醫院找你了,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我在醫院外面等他,他走出來的時候,臉色發白……”

“那天在醫院……”虞錦瑟神情呆了呆,說不出話來。

那天,母親生死難測,她守在重症室外,為了轉移內心的忐忑恐懼,她拿著水果刀一下下的亂削水果。門外的他突然走了過來,抓住她的手,說:“錦瑟,我跟你解釋清楚了,你為什麼還要離婚?”

可她什麼也沒說,只將手中刀一轉,對準了他的胸口,眼神冰冷而決絕:“沐華年,你再不走,我不能保證,這把刀不會捅進你的心臟……”

……

憶起那一幕自己的殘忍,虞錦瑟的嘴唇不住發抖,王秘書接著道:“我見沐總臉色不好,就問他怎麼了。他的反應只能用失魂落魄來形容,卻什麼也沒說。”

“後來你們就離婚了,可能你不知道,拿到離婚證後,沐總第一件事就是將它撕了。再之後,雖然沐氏的骨幹都不贊同,沐總還是義無反顧接受你們虞氏的合資請求,哪怕當時你們提的要求很苛刻……大概你們都以為沐總是奔著tur-3來的吧……而後鴻華成立了,你更加不相信他,處處防備,他拿你沒有辦法……”

虞錦瑟紅著眼,一言不發,只呆呆地聽著。

是的,鴻華成立後,她對沐華年的態度尖銳而敵視,平日裡談公事之時,礙著大局,她勉強地跟他坐在一起,其它時間,她要麼拒他以千里之外,要麼冷嘲熱諷,有幾次他來找她,還沒開口,她砰一聲,就把辦公室門鎖了。漸漸地,他意識到這一點,就再沒跟她提起過去的事……

想到這些,虞錦瑟喃喃道:“是,過去他想跟我解釋,是我一直沒給他機會……”她自責了半天,又問:“可我還是不明白,如果像你所說,他這麼在乎我,為什麼那些年卻一直對我愛理不理?”

“這個我也沒想通……可能跟個人的性格有關。”王秘書思索了片刻,“沐總是一個典型iq很高,eq卻很低的人。他跟你的那位何先生截然不同,他不知道怎麼去表達感情,什麼都埋在心底,哪怕為對方做了再多也不說。我覺得這可能跟他父輩的影響有關,在他們老家農村,大多成年男人不會表達感情,他們遠走他鄉打工,每年回家一次,在外勞心勞力就圖能把錢都寄回家裡,供妻子溫飽,供兒女上學,供父母養老——他們不會表達愛,但你能說他們不愛家,不愛妻子,不愛兒女嗎?不,他們比任何人都愛家人,他們極力給家人儘可能創造好的物質條件,才會一年到頭拼死拼活——這種心理跟沐總非常相似,沐總這些年來,耗盡常人數倍努力與艱辛,不分晝夜,瘋狂拼搏,掙取的財富自己卻一分不要,盡數留給你。這不是愛是什麼?你只能說他滿是一腔真愛,虧在不會表達,說穿了,就是一個只做不說的愣頭青!”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外婆的事,老人家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了,這事畢竟因你而起,他肯定對你產生一種矛盾的心理……想靠近,可想起外婆的死,又會內疚自責……哎,這簡直是種折磨!”

“還有最後種可能,是我的猜測。他曾在一次酒後跟我說,他第一次吃蘋果,是在六歲,他外婆揀了水果攤上爛的水果,削去爛了的部分給他吃。從這件事你能得知,他出身的艱辛與貧困。而你呢,你出身豪門,是真正的天之驕女,巨大的身份差異,讓他難免產生自卑。對,沒錯,就是自卑,他看起來孤高而自負,其實心底是自卑的,哪怕他用再強的自尊心去掩蓋,也無法根除……”

“哎,總之呢,沐總這個人,很複雜很難說。”王秘書道:“但不能否認,他真的對你很好。你執意離婚後,獨自搬了出去,他不放心,常去你的小區看看,怕你發覺,他不敢在小區置物業,便在你樓下買了間車庫,有時候你睡了,他就將車停在車庫,然後呆在車上,看著你的房間,一守就是大半晚。”

“還有,你新上任,對管理公司一竅不通,不能替他分擔還幫倒忙,可他從不說什麼,永遠都是幹完自己的活,再去做你的那份,所以他經常熬夜通宵。即便如此,他也從不逼迫你,更別說讓你加班了。偶爾忙得厲害非要你加班之時,你不知道他多心疼,半夜裡你在辦公室睡著了,他忙的要死,前前後後還要抽時間去看你幾次,要麼就是將暖氣調到你不會感冒的溫度,要麼就是給你加毯子……當然,你一直以為都是張熙做的。”

“九重的危機解除後,他想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從墨爾本回來後不久,有一天夜裡他突然跟我打電話,聲音難掩激動,他說他要做爸爸了,要公佈你們的關係,讓我準備一下。他還說,將你當年賣掉的九號公館的別墅高價買了回來,找了最好的設計師去設計,做為婚房,我問他要不要告訴你,他說要給你一個驚喜。”

“可他還沒告訴你,你就失蹤了,那十天他急的要命,工作心不在焉,每天處理完了事,就到處找你,他去過你家,但你母親沒有給他好臉色,他找遍了你的朋友同學,但大家都拒絕告訴他你的行蹤……如果你有留心注意到他,你會發現,你失蹤的十天,他瘦了一圈……”

“他一直在等你,他覺得,你就是為過去的事鬧脾氣,時間一到,就會回家……可他等到了什麼?得知你跟何盛秋在一起後,他兩天沒吃飯沒睡覺,就那麼坐在辦公室,對著保險櫃看。你知道保險櫃裝了什麼嗎?我之前也不清楚,有一天幫他收珠寶的時候才發現的,就是你拍廣告戴的那套珠寶,來自不丹王室的著名珠寶,克裡斯蒂拍賣行,三千二百萬……當然,你別以為裡面只有珠寶,其實裡面藏的最深的,是一個紅木盒子,他從不讓別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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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秘書停了停,問道:“知道那個紅木匣子裡是什麼嗎?”

虞錦瑟的手緊緊扣著椅子的扶手,搖頭。

王秘書將頭扭向窗外,長長嘆氣,道:“你們的結婚證,還有,一枚很不起眼的銀戒指。”

虞錦瑟再也忍不住,捂臉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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