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窩著一肚子火、手足無措地看著rosette。我這是該走啊、還是該留啊?
她倒是蠻氣定神閒的樣子,一手遠遠地拎著聽筒、一手把玩著手裡的拋光海綿條,等聽電話裡頭“喀嚓”一聲結束通話的聲音,這才悻悻地撂下話筒和海綿條,起身平整了一下鉛筆裙、抬眼看著我問:“他這兩天吃什麼了?炸藥嗎?”
“啊?!”我怎麼知道?呃……雖然在一個屋簷下住、在一張桌子上吃,可是我還真沒留意他到底吃沒吃炸藥嘛!“沒注意!”我很小聲地回答、順便很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她這話的意思應該是說,吵架的事兒不是她挑起的吧?這就讓我更好奇了……她跟方致新到底算怎麼回事兒啊?方致新自己都承認是同性戀了,他這樣高傲的主兒應該不會就此跟我賭氣吹牛的吧?名譽問題啊、這可是!他跟我都這麼坦白的承認了,難道他的枕邊人、或者曾經枕過邊的人會不知道?!這我可絕對不信!女人真的有直覺呢……正常的女人!
“你等會兒!”rosette沒再多搭理我,招呼也不打、“呼啦”一聲推門進去了。
我很希望她沒把門推嚴實、好讓我聽個壁角啊什麼的,可是你說這門吸的質量、這門的質量……怎麼就那麼好呢?哎呀,這一大間辦公室的,裝修得砸了多少錢啊?不是還危機著呢嗎?嘖嘖,瞧瞧這地毯……
越想越遠、越想越遠……
“小笛?掉錢啦?”方致遠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了起來。
“呃?”我猛地站直了身子,怒喝:“幹嘛?嚇人啊?”
“呵呵……”他衝我憨笑。
我繞過桌子朝他走去、擰著眉毛瞪他。看你還能笑多久!
“唔!”果然笑不下去了、立刻換了個受氣包的臉上來,“你在幹什麼?幹嘛在致新門口啊,我在這邊嘛!rosette呢?”
“姐姐我非得來找你的啊?!”我用更大的白眼瞪他。
“呃?”他真的愣住了,狐疑地看看方致新那緊閉的房門、又看看我,“你來……找致新?”哎喲喲,受氣包變成小媳婦了!
“嗯!”我下巴一抬,卻立刻看見周圍辦公的同志們都詫異地抬頭看著我,連忙大步上前、推著小混蛋進他那屋了。
“你來找致新?”方致遠還沒緩過來,仰著頭看我。
“姐姐我被你那混蛋哥哥挑唆得辭職了、現在正愁飯碗呢!還不過來好好問問清楚?!”我鬱憤不已地扯著嗓門大叫,很希望自己能練個傳音入密的功夫出來、順便把隔壁那兩個不知好歹、也不知道在幹什麼的男女統統震暈了!
“辭職?!”沒想到小混蛋的功力竟然比我夠火候!“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挑唆你的?!”
嘿,怎麼還捎帶上了一副被人帶綠帽子的嘴臉了?
“昨天!”我吼了回去,很用力地朝方致新那邊揮了揮手,“誰叫你縱容他來著?到底你是他弟弟還是我是他弟弟?天天一個門進出的,這點事兒都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商量好的呀?一個接一個地輪番來折騰我?!”我知道他們沒有,只是實在氣不過!“現在好了,得逞了吧?滿意了吧?!我告訴你,方致遠!不給我弄個像你這麼大的辦公室……”我再次揮手,不過這次舉起來就沒放下……多大、多舒服的一間辦公室啊!還是……“算了!就在那兒給我加個桌子吧!”我朝真皮長沙發那邊一指,補充了一句:“桌子可不能小!”
方致遠沒理我的自說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看著我,等我指手畫腳、東張西望地踅摸完了,才問:“致新怎麼跟你說的?”
“你問他自己去!”我一屁股坐進沙發裡頭,後悔了!我忽然可以理解他會不高興的原因了——應該是覺得自己遭人背叛了!而且還是雙重背叛!
他驅著輪椅滑到我面前,前傾著身子看著我,眉頭皺得緊緊的。
“別跟我說話,不會理你的!”我扭頭不看他。
“致新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就說他聰明嘛!
我不吱聲。方致新的眼疾該不該由我來告訴他弟弟呢?我不知道!
“咣噹”一聲巨響,緊接著是方致新的一聲斷喝:“何小笛!”
我被嚇得差點從沙發上彈起來。“幹嘛?真tm吃過炸藥啦?”
這哥倆的辦公室當中有一扇活頁門,方致新就是從那兒竄進來的。
“你、你給我過來!”方致新的舌頭好像打結了,大概是被他弟弟哀怨的眼神給弄的!
我猶豫了,看看小混蛋的眼色、得到首肯後才撅著嘴過去了。
方致新的辦公室格局和他弟弟的差不多,只是所有傢俱的高低都正常,還少了一扇可能是廁所的門。
“坐!”方致新朝著辦公桌前的兩張空椅子點了點下巴,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對面。
我用眼角的餘光觀察了一下周邊細節……嗯,沒有掐架的痕跡!
“你辭職了?”
“嗯!不是你說要今天的嗎?”我的心有點提起來了,緊緊盯著他的表情、不敢有一絲懈怠。
“嗯!”方致新點了點頭,從抽屜裡拿出厚厚一疊資料往我面前一扔、道:“這些是公司今年截至到十一月份的業績報告,你先拿回去看看。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問我……問致遠也可以!”
我沒伸手,只是瞥了一眼封面那頁……媽呀,全英文的,而且還打得密密麻麻、蠅頭小楷一般!雖然姐姐我的英文夠可以的,可是……那是口語和一般商務英語啊!這麼正規的報告裡頭應該有很多專業用語吧?那還不把我那本牛津雙語字典給翻爛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致遠你眼睛的事兒?”還是先挑要緊的說吧!
“馬上!”方致新狠狠瞪了我一眼,那意思就是:還不都是你?!
我忍著摸鼻子的衝動、梗著脖子看著他道:“是該早點說嘛!害他擔心了!還兄弟呢!”
“何小笛,我警告你……”
“你怎麼有這麼多事要警告我?”我搶了他的話頭,“你是我誰啊?開口閉口警告的!我現在還不是你的手下、也不是你弟媳婦呢!憑什麼呀你?”
方致新愣住了……愣了老半天!哈哈,把我給偷樂的!
有時候吧,做人就得兇狠一點、強勢一點!現如今是個弱肉強食的年代(傻瓜!什麼時候不是了?),太軟柿子的話、誰都要上來捏你一把!
“你先去把該說的跟致遠說說清楚……他原諒你的話,我再去說!”說著,我戳了戳桌上的資料道:“這個你先收著,我過完元旦、休完假之後再回來看!”
“你要休假?”
“笑話!全國人民元旦都休假的好不好?”
“休幾天?”
“沒想好!”
“去哪兒?”
“管得著麼你?”
“何小笛!”
“又來了是不是,方致新?”tnnd,怎麼我念他全名的時候就沒他來得有氣勢呢?回去得對著鏡子好好練練!
“好……”方致新明顯被我氣得不輕,點了好幾下頭才繼續道:“不要太久,我的情況不太好!說不定什麼時候都有可能全瞎了!”
“啊……這麼、嚴重?”我真的傻眼了,不過心裡還有點小小的懷疑,所以就盯著他猛瞧。剛才看他氣勢如虹地衝進小混蛋辦公室的時候不是還很好、目標很明確的嘛?
方致新抬眼白了我一記,“時好時壞!現在就挺好!”
我馬上縮了回去。“你、你……”撓撓頭,“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嗯……眼睛看不見的話……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他不耐煩了。
“怎麼生活?怎麼工作?怎麼談戀愛、帶孩子、處理男女關系……”我閉著眼、一口氣地倒出了滿腹的疑惑,最後又補充了一句:“小混……致遠怎麼辦?”
“不是有你嗎?”他涼颼颼地說了一句,也不知道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諷刺我來著。
“啊?你是說致遠有我對吧?”我不得不確定一下。
“帶什麼孩子?”方致新忽然側著頭、一臉困惑地看著我。
“呃?”我的腦子裡一下子轉過十七八個念頭,全是以“難道”開頭的!
“致遠告訴你的?”方致新沒給我補充說明的機會,眉頭緊皺地瞪著我,“是不是?”
“不是!”我瞪眼說瞎話地用力搖頭,想起方致遠要我別洩露他是曝料的人的事兒來了。唉,我真得回家好好查查腦子裡是不是少跟弦啊什麼的!
方致新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從眼角看我,然後毫無徵兆地奮力拍了一下桌子、跳起來,撲進了隔壁的辦公室。
我抱著腦袋縮在椅子裡……今天怎麼這麼多事兒啊?!
等到方致新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很徹底、很深入地反省過自己一天……大半天犯下的所有錯誤了。
“你怎麼還在這兒?不用上班的嗎?”得,不是老闆、勝似老闆原來就是這副嘴臉。
“你不是叫我辭職了嘛?!”我提醒他一句。
“立刻馬上就辭了嗎?!”方致新的理比我直、氣比我壯。
“哦……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我的賠付金怎麼辦?你們管嗎?”
“什麼賠付金?”
“辭職賠付金啊!”
“多少?”
“四萬五!”
“好!”
好?!“真的?”
“要不要我現在就提現金給你啊?”方致新的眼睛又瞪圓了,血絲都有了!不知道是被我氣出來的、還是剛才連番累怒弄的!
“劃帳就好了!要不要我現在就把帳號給你呀?”說完這句,沒等他有任何反應、我就很沒出息地閃了……一溜煙地跑到隔壁小混蛋那屋去了。
小混蛋正在辦公桌前埋頭苦幹呢!看到我回來,扭著頭、眼珠黑黝黝地盯著我。“出來了?”
“廢話!不讓我出來難道還準備綁架我啊?”姐姐我別的本事沒有、胡攪蠻纏的本事可大了!想起趙美鳳跟我說的調部門的事兒來了,心頭一熱、撲上去就抱住了他的腦袋一陣猛揉。“好哇,小混蛋,在姐姐我背後使勁兒是吧?哼,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
他一動不動地任由我摧殘著,摧殘完了也不動。
“怎麼了?腰疼了?”我緊張了起來,摸摸他的背……是挺硬的!連忙給他揉揉。
“小笛……”他費勁地扭著身子看著我。
“嗯?”我轉到他身前,看到他的表情很嚴肅、很……失落。
“不吵架了好嗎?”
“傻瓜,誰跟你吵架了?這叫冷戰、懂不懂?”我把給他弄亂的頭髮理了理,俯身親了一記他的額頭道:“你有你的底線,我有我的底線,我們現在這才剛開頭呢!往後誰知道還有多少志不同、道不合的地方?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說完,我自己都忍不住哀嘆了一聲。
“不要!”他一把抱住我的腰,“吵架也好、冷戰也好,都好累!”
我的心一陣緊縮。好累?這可是自從邂逅他以來,頭一次聽他這麼說啊……應該還有別的事讓他感到疲憊吧!“累了就放下來歇會兒,就像我背你上樓一樣、喘過氣來了之後再走!”
“小笛累嗎?”他用下巴頂著我的肚子、抬頭一瞬不瞬地看著我,“揹著我累嗎?”
“不累……一點點累!”我笑了,搓湯圓一樣地搓了搓他才見了點血色沒多少日子的臉道:“我知道你累,所以才要把你背上身、好讓你歇一會兒,等到我累的時候就把你往地上一扔、自己躺下歇會兒……何況我知道你也會揹著我的、只是背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小笛……”
“不準哭!”得趕緊制止他!否則他肯定能把這些天憋著的眼淚一古腦地給我宣洩出來!
“唔……”
“停啊!否則我就、走了!”我拎著他的耳朵喝道:“一會兒給我扮純情、一會兒給我扮可愛,現在又來給我扮林黛玉……你還讓不讓人活了?到底你是女的還是我是女的呀?”
“你是!”聲音悶悶的、帶著明顯的鼻音,“我有小手槍!”
“你……”哭笑不得!
“不過……好像也是哦!”他推開我一點,側著腦袋想了想、肯定地點了一下頭道:“我們兩個好像是有點問題!”
“是你有問題!姐姐我正常著呢!”我扭身走了,開門之前又想起來了,回身指著他道:“小混蛋你給我聽好了!別以為給姐姐我掉兩滴眼淚就以為我會被你說動了!回去我就把所有的避孕套全給扔了,哼!”
五點半左右,趙美鳳給了我電話,通知我再去人事部一次……辦離職手續。
我想,大概方致新已經把我的賠付金付給我們酒店了吧!再次感慨,有人撐腰真好(我是指方致遠!)、有個有錢的人撐腰更好(還是指小混蛋!)!
我興沖沖地跑上樓、準備交帥印去了。
趙美鳳卻要求我幫忙做到月底,也就是還有兩天。她說找人接手也不是件容易事,再說新年將至、宴會廳裡的任務倒也排滿了。
本著做事要善始善終——如果晚走兩天也算是善終的話,做人要誠實守信的原則,我答應了。不就兩天嗎?想想光明的未來、想想熱浪島的椰影搖風……再苦再累也不怎麼樣了!
於是,我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地站好了我的最後一班崗……雖然,我的心其實已經在交了辭呈的那一刻飛走了!
我本想悄悄地、低調地撤退的,可不曾想辭職的訊息還是不脛而走、驚動了大批人馬。
在員工食堂吃飯也好、去布草房換制服也好、去上廁所也好……不管在哪兒,凡是認識我的人或者想要見識見識“奇妙聖誕夜”的女主角的人,都輪番上來跟我套近乎!一邊惋惜我的倉促離職、一邊試圖從我這個當事人這兒打聽到點什麼內幕消息。問的最多的就是兩句:你要去那半邊啦?你的訂婚戒指能讓我瞻仰瞻仰麼?
當然,其中也有真心惋惜我離開的人,mona、jack,甚至是張某人、趙美鳳和……我們戴總!十二月三十一號的午餐,戴總邀請我到我們酒店的西餐廳吃飯!唉,那頓飯吃得……飯後,我都快替我們酒店感到不值了!怎麼就培養了我這麼個愛忘本的白眼狼了呢?
打算帶走mona的事兒被我暫時擱下了,我打算等休假回來、正式上任之後再提!再說了,我也還不知道小mona是不是願意呢!
新年夜的晚上下班之後,我又去了147。那邊有一個迎新年派對,小混蛋和方致新都在那裡。rosette也在,卻不見了夏振宇!summer說他本該當班的,可是來了沒多久就說身體不舒服、告假回去了。
看著rosette嬌慵地靠在方致新懷裡的時候,我在想:方致新啊方致新!你造孽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再也沒有多看方致新或者任何人一眼,因為我的眼裡已經盛滿了我的小混蛋、我的未婚夫、我的……愛人——nnd,這傢伙約了人打球!
靠,還真是……很有收穫的一年啊!
那天我們沒有弄到太晚、我也幾乎滴酒未沾——到現在我看到香檳瓶和葡萄酒瓶都會有吐的感覺呢!何況次日一大早我就要飛新加坡了。
我是兩年無限次往返新馬兩地的簽證,所以無需再去額外辦理什麼。
我打算真的好好、徹底休息一下,然後再精神抖擻地迎接我的新工作、新生活……還有我的小混蛋!
十二點鐘聲響起的時候,我許願:希望方致遠能儘快娶我、希望我的父母能少給我們一點責難、希望……我能懷上個孩子、一個小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