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號那天早上,我剛到辦公室換好制服、就接到前廳部老大willy的電話,低聲下氣地拜託我幫個緊急的忙:今天下午一點起、為一位vvip充當臨時秘書。
我們酒店有秘書服務。就是給那些在此開會或者辦公,卻沒帶秘書……或者根本沒有、但卻需要有人來充場面的客戶提供按時計費的臨時秘書。基本工作就是在會議期間負責做做筆錄、端茶送水,辦公時間發發文件、收收傳真、替臨時老闆定個車或者飯店什麼的。這是十月份那會兒全員搞減支出、創收益那會兒,某個有創意的員工想出來的、還得了個金點子獎呢!可是直到現在、三個月都快過去了,一次活兒都沒接著過!
雖然沒活兒,但是得有人負責管理啊,這枚帥印當然地就落在了前廳部的頭上了。
讓我想不通的是,這事兒怎麼會和我搭上關係了?姐姐我現在是餐飲部、宴會廳的人啊!何況還剛剛榮升為經理了,難不成還是以前的那個小兵油子、誰都能差遣得動的啊?
才這麼想著,我的頭兒、餐飲部老大alan也打電話來了、打的是我的手機。
我掛了willy的電話,專心聽我們領導的指示了……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了,就是得派我出征唄!
出征就出征,反正晚上宴會廳裡的事兒可多著呢,正好讓我名正言順地躲躲懶!秘書工作怎麼樣都比鋪桌子、擺凳子、車輪一樣地端盤子來得輕鬆吧……雖然確切地來說,這些活都是小小螞蟻們幹的,不過我也得來來回回地走上好幾公裡路、站到個腰痠腿疼呢!有個老客人曾經非常感慨地對我說,在餐廳工作的人都是:日行千里、足不出戶。多麼善解人意的人啊、總結得真精闢!
秘書也好、服務員也好,不一樣都是笑臉相迎嗎?當然是坐著迎比站著迎舒服咯!
於是,一掛了alan的電話,我就去找willy了。我得聽他當面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樣一個挑剔的客人會把前廳部的老大逼得跟我低聲下氣。
tnnd,是方致新!
willy起先沒直接告訴我是誰、只是長篇贅述了一遍客人的要求:他指定要一個英、法雙語流利的、中國的、年青的、樣貌端正漂亮的、女性,擔任此職!說完之後他就衝著我露出他的虎牙、笑著道:“在酒店裡找了一大圈,只有你合適了!”
他說的這些要求讓我很疑惑……聽聽,簡直就差沒指名道姓地點你姐姐我了!分明是個認識我,但是卻存心把事情複雜化、公式化的傢伙幹的!“這客人是誰啊?”
willy扯著嘴角笑……笑得我一肚子火!朝頭上一指、道:“e&s的方先生!”
果然!我感到胸口悶悶的,彷彿被人在肚子上捅了一拳一樣。更何況他的笑容讓我看得特別扎眼!我知道他為什麼笑成這樣,也知道他為什麼說得這麼別有深意的!
酒店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已經無人不知我的那個“奇妙聖誕夜”了。我以為自己次日的休假是避開了風頭最勁的一天,可事實上反而成了大家大肆以訛傳訛地傳播事情始末的最佳時機了。我的小密探mona告訴我,有人還捅出了當初小混蛋入住那會兒我跟他同房的事兒……八成是那個我認識的中餐廳服務員!把我說得心機深沉、唯利是圖的!這些我其實早已料到了,也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承受,只是他們的議論裡還牽扯到了我的小混蛋!
在酒店裡工作多年,我早就瞭解幹這行的人在說起八卦的時候會用上多麼陰損、刻薄的字眼。我也在幾年前的某天想通了為什麼會這樣的原因——源於一種埋藏得很深、不少人都沒有意識到的低人一等的自卑感!天天看到這麼多進進出出的客人,大把大把地在我們面前砸錢,對我們呼來喝去、當牛做馬地使喚我們,其中明明有很多人在很多方面都不如我們,可是為了養家餬口,我們不得不帶著虛偽的假面具硬撐下去!細想想,幹哪行哪業的不都這樣呢?尤其是級別最低、工作在最低層的人!因此,我們會不平衡、會有怨言、會貪圖口舌之快……尤其在受人挑唆之後!
我只希望,所有的人在說起方致遠的時候可以嘴上積點德!也希望這段奇聞軼事能夠儘快從頭版頭條上下來!
不過,我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因為我問心無愧!
“你是指……我們酒店的半個老闆的e&s嗎?”我抱起了雙臂、挑著眼皮地看著他。姑奶奶我才不管你的級別比我高呢!只要再看到他臉上有這種諷刺兮兮的神情,我肯定會毫不客氣地當面衝你一鼻子灰的!姑奶奶現在有人撐腰了呢!
willy大概是看出和聽出我的不高興了,嘴角放平了,拿起桌上的一張便箋紙看了看,道:“mr. edward fung!”
edward 方?!方致新?!我還以為是小混蛋見我好幾天不理他,變著法的來跟我套近乎呢!仔細想想也的確不可能,給他個膽他都不敢這麼招惹我!
要不是在人家的地頭上,我真想用力拍一下桌子。好哇,姓方的……呃,大的那個!你給姑奶奶我來這一套?這幾天可把你憋壞了吧?終於想出法子來整我了、是吧?!
willy不動聲色地看著我道:“下午一點,請你到六號會議室,他會先跟你講一下會議內容。正式會議時間是兩點到四點。”說著,他把那張便箋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看了看,只寫了定會議室的人名和時間。“我知道了!”我捏著小紙條轉身就走。回到我的豆腐乾辦公室裡,我打了個電話給小混蛋。小子誒,要是你敢跟你哥哥一個鼻孔出氣的話,看我晚上回去不扒你的衣服、抽你的屁股!
“小笛?”小混蛋接到我的電話顯得很驚喜……這是三天冷戰下來、我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
“你哥哥呢?”我直接問。
“呃?”他愣了。
“你知不知道他定了今天下午的秘書服務?還指名道姓地定了我……!”最後那個“我”字說得可謂是雷霆萬鈞,我都可以想象小混蛋捂著耳朵、縮著脖子的樣子了。
果然,過了一小會兒才聽到他的答覆:“不知道。”很委屈的語調。
“不知道?!”我更怒了,“你跟他是不是一個公司上班的?是不是一個屋頂下住的?是不是兄弟啊?”
“嗯……”
“嗯你個頭啊嗯,還好意思嗯?!”我氣得不輕,“你給我去問問他,在打什麼壞主意?要是打算假公濟私、報我吐了他一身的仇的話,直接到樓下拉場子、打一架得了!”姐姐我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高二那會兒、全市女子跆拳道第二名的頭銜難道是撿來的?!
“小笛……”小混蛋可憐兮兮的聲音裡透露著猶豫的味道。
“有屁快放!”
“嗯……他、他在跟rosette吵架!”他的聲音一下子小下去很多,彷彿在用手捂著嘴說話。
靠!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啊?
“一來就吵了,吵到現在還沒好。”小混蛋的聲音更低了,“我真擔心……他們會打起來!”
“打起來才好呢!最好叫rosette打死那個大混蛋!”真是的,整個一混蛋之家!這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在自己的公司裡跟秘書兼情婦、兼孩子她媽吵架?這還怎麼上班、怎麼賺錢啊?!“你哥哥跟rosette到底是什麼關係?兩口子還是上下級?吵架幹嘛要吵到公司裡來?還上不上班了?你們公司裡的其他人不會笑話你們的嗎?”我一口氣地數落著,好像自己是方氏兄弟的頂頭上司一樣。
“幹嘛你們你們的呀?”小混蛋聽起來有點不樂意,“我又沒和rosette吵架咯!我……我在和你吵架呢!”
“滾遠點!誰tm有空和你吵架?你給我做夢去吧!我告訴你,姓方的,你要是不讓我生孩子、我就一輩子不和你說話了!”吼完這句,我“啪”地拍斷了電話、一屁股坐進椅子裡呼哧、呼哧地生起悶氣來了!真是……真是一家子怪物!一個明明是同性戀、卻偏偏跟個女人生了個孩子,還不領回家、好生養活著!另一個、另一個……我怎麼會這麼笨的呢?收大鑽戒之前怎麼從來都沒想到過問問清楚大方向啊?
其實關於生孩子,起先我並沒有想得太多、或者多著急,總以為那是件水到渠成的事兒。直到他跟我說不要,才讓我起了這麼強的逆反心理、非想著現在就弄一個出來!
我之前倒也是想過,如果小混蛋的身體狀況不夠好、小種子的質量不夠高而要不上孩子的話,我不會有怨言或者後悔嫁給他。可是、可是他竟然拿那些破藉口來打發我,還擺出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來,實在是讓我越想越氣!誰tm沒有點不盡如人意的地方?誰又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呢?但是這跟要不要孩子、怎麼教養孩子有什麼必然聯系嗎?
我決定好好冷靜冷靜、想好萬全答案之後,再跟那個腦子抽筋的小混蛋長談、細談、徹底地談一次!要是還不行的話,就把他往隨便哪個精神病院裡一扔、關他個三個月、五個月的再說!
下午一點,我換了便裝、端著一張很有服務精神的臉,上了十一樓的會議樓層。
6號會議室。小型、最多可以坐下八位與會者,電腦或膠片投影設備、影片錄放裝置、視訊會議裝置等等,一應俱全。
停在門口,我深吸了一口氣、拉了拉衣服,這才敲門。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很彆扭、很憋屈的感覺,覺得自己有點像上門服務的應召女郎!呸呸呸,怎麼比喻的?肯定是被方家這對混蛋兄弟給氣暈了!
“e in!”裡頭有人應了一聲。
我再次暗暗地告誡了自己一遍:我是來工作的,要有職業素養!這才推門而入。
方致新迎面坐在長圓形會議桌的頂端、面無表情看著我。
“你好,方先生!”我不卑不亢地點頭招呼。都是中國人,姐姐我偏不跟你講英文!
“你好,jane!”方致新朝自己左側的椅子輕輕頷首示意。聲音有點沙啞、不知道是不是和rosette吵架吵的!
我走過去坐了,翻開速記本、捏著筆,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等他發話。
接下來的半小時裡、方致新用英語簡練而又全面地跟我講了講等一下的會議要點,非常的公事公辦、甚至像是不認識我的樣子。
我覺得這樣很好!
經過方致新的介紹,我瞭解到等一下要開的會是關於中國酒廠收購一家法國酒莊的投資洽談會。e&s是法方委託、負責為他們尋找合適的投資人的,如果事成、將收取成交額的10%做為報酬;如果不成,只需收取一筆很小金額的手續費就可以了。
這種純商業的事,我還是頭一次介入,生怕會有什麼遺漏,所以聽得很仔細、在本子上記了不少筆記。
我寫東西的時候,方致新就會停下、耐心地等我寫好,然後才接著說下去。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他非要找我當臨時秘書了,可是……“方先生,你會講法語的吧?”小混蛋能講一口那麼好的法語,他應該也會的吧?
“嗯!”方致新挑了挑眉、看著我,“怎麼?”
沒怎麼!“我只是想知道等一下,你是要我做翻譯還是你自己翻譯?”
“中方會帶法語翻譯過來!”
我愣了愣,“那……我只要做會議記錄就可以了?”
方致新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有些沉不住氣了,“那麻煩方先生準確地告訴我一下,等一下需要我做什麼好嗎?”要是敢叫姐姐我給你們端茶送水的話,我就立馬走人!
“隨便寫點什麼、裝裝樣子就可以了。”他再次聳肩,用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太陽穴,“聽著、看著!”
“啊?”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哦,我不太認識中文、說得也不是很好,如果有需要的話給我翻譯一下!”方致新的口氣像是分派給我幹活是給我多大的恩惠一樣。
就這樣?!那rosette呢?不是我要多管閒事,但是……這樣也太不經濟了吧?! “方先生……”我張了張嘴、可還是立刻閉上了。nnd,差一點就沒忍住!“我明白了!”
方致新的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饒有興致地靠在椅背裡、看著我。
我沒動聲色,翻著他給我的酒莊介紹。
“有什麼問題要問嗎,jane?”他的尾音上揚、把我的名字念得聽起來很不舒服。
我暗暗吸了口氣、搖搖頭,“沒有!”
他好像料到了我要說什麼,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一點,“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問!”
“為什麼答應嫁給致遠?”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可是聲音卻冷冰冰的。
“方先生是用在什麼身份問這個問題?”我也冷冷地反問他。
“都有。”
“你都管不著!”我學著他的樣子聳了聳肩。
“為了錢?”
我怒了。姐姐我生平最討厭聽到的就是這個問題!“你們家很有錢嗎?”我肚子裡的火越來越大,聲音卻越來越冷。
“嗯!”
“那好吧,為了錢!”我點點頭,用“你打算怎麼著”的眼神看著他。
“你認為自己值多少?”
我感覺到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已經完全繃緊了,腿上也是如此。“值你弟弟啊!他給得越多、我就值得越多,不是嗎?”
“他把他媽媽給他的戒指給你了!”
“我謝過他了!”
“他把他自己也給你了!”
“我收下了!”
“何小笛……你真的愛他,是嗎?”
“你是在用什麼身份問這個問題?他哥哥、還是對他動歪腦筋的人?”
“愛他的人!”
“別噁心!”
“何小笛!”
“方致新!”
我們兩個同時往前俯身、互相瞪視著對方。
我不怕他、也不怕任何人……除了拿小混蛋沒辦法之外!
法國酒莊的人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到了,敲門聲打斷了我和方致新之間一觸即發的戰爭。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全力扮演著一個花瓶的角色,認認真真地聽、認認真真地塗鴉、認認真真地觀察每個開會的人……包括方致新,偶爾也會低聲回答一下他聽得不明白的地方——中方投資者是新疆人,普通話有些口音。
我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麼要找我來,難道只是為了問我剛才那些問題?如果是的話,何必在大家的工作場所談呢?也許是怕回到家之後、礙著方致遠在,所以不好開口?那也不用僱我來當秘書、搞得這麼複雜呀?再說他剛才說的“聽著、看著”又是為了什麼呢?難不成……哎喲,不可能、不可能!別說我們彼此存在的敵意了,就算沒有、我也不會去e&s工作的!他應該也知道這點的吧?
會議的節奏還算緊湊,兩個半小時談下來、雙方就達成了初步共識,還定下一週的會議時間、到時候會更深入地詳談。
中方投資者先離開了,方致遠又和兩個法國人談了一會兒。
我沒敢走……臨時僱主沒發話呢!
等到最後一個客人都走了,方致新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也就不動聲色地坐著。
“我的眼睛就要不行了!”方致新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呃?”我幾乎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愣愣地瞪著他。
“我的左眼也要看不見了!”方致新扭頭面對著我、臉上沒什麼表情。
“呃……”我還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回應,愣了半天才問:“致遠、知道嗎?”他選擇這樣的時機告訴我,應該是沒告訴過小混蛋吧?
“我還沒告訴他……不知道怎麼說。”方致新靠回椅背裡,臉上忽然浮起了一層倦意。兩個多小時的會開下來,雖然他沒有開太多口,可是嗓子聽上去更啞了。
“那、那……”我想問的是為什麼要告訴我,可是一轉念、還是沒有問下去。
“你明天就把酒店的工作辭了,過來幫他。”
“啊?!”我大吃一驚,“明、明天?!”腦子已經嚴重不夠用了,“為什麼要、找我?!”
“你合適!”
“我不合適!”我朝他低吼。前邊還跟我吆五喝六的呢、怎麼現在就來了個驚天大逆轉呀?吃錯什麼藥了?“憑什麼我要辭職啊?我馬上就工作滿十年了!終生合同了!你還是另謀他人吧!”我激動不已地揮了揮手。聽聽他說的,分明就是命令嘛!我是沒飯吃了還是怎麼著了呀?幹嘛要去他們公司、天天看他的臉色呀?現在看看已經夠倒胃口了、晚飯的時候還得受折磨呢!要是再加上工作的八個小時,我早晚還不得瘋了?!
“你一進e&s馬上就給你籤終生合同、總經理助理頭銜、做得好的話再升副總經理,工資翻倍、獨立辦公室、配備秘書,需要的話也可以給你配車!”
我聽得有些蒙了。他們家的人推銷起什麼東西的時候怎麼都這麼能說啊?以前全都幹過賣樓、賣保險的活兒的吧?
“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天天定秘書服務,定到你答應為止!”
得!利誘不行就來威逼了!
“我不要!”我撅著嘴、嚷了起來:“幹嘛非要我呀?滿大街有經驗的人呢!我、我又從來沒有幹過你們公司這一行咯!”
“在我還看得見以前,我會幫你適應的……不過你得快點學,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全瞎!”方致新的聲音還是冷冷淡淡的,好像在說的是別人的眼睛快要看不見了一樣。
“你、現在……”我的嗓子有點堵住了,不確定地抬眼看著他的左眼。仔細看的話,他的雙眼的確有點不同,左眼要明亮和靈活一點、右眼則顯得有點灰濛濛的。我也早在第二次同桌吃飯的時候就明白了為什麼他每次都會刻意地要我坐在他的左邊了……他想看著我!
“現在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還看得見。”
“你……”叫我來當秘書是因為眼睛看不清楚嗎?可,為什麼不叫rosette呢?“你和rosette吵架啦?”一沒留神,這個問題就滑出來了。
“有關係嗎?”方致新蹙起眉、很不高興地瞪著我。
我摸了摸鼻子、不吱聲了。
“你來……對致遠比較好!”他很勉為其難地補充了一句,然後就用指節輕擊了一下桌面道:“就這樣吧!來得及的話,今天就把辭職報告打好、明天一早就交了吧!”
“什麼就這樣了?!”我坐在原地、懊惱不已地瞪著他,“你在說的是我的事好不好?你以為這是在買菜呀?!”
方致新的臉沉了下來……我總算見識到真正的面沉似水的樣子了!“不是我需要你,何小笛,是致遠需要你!一旦我瞎了的話,我就沒辦法再像現在這樣接待客戶、工作了!到時候,難道你要致遠拋頭露面、坐著輪椅到東到西的嗎?還是索性關門大吉?!”
我無語了。
“致遠信你、我信致遠,所以我也信你!不過要是你有什麼一絲一毫的地方對不起致遠的話,我就算瞎了也有辦法治你!”
嘿!威脅我?!姐姐我是被人嚇大的嗎?“你得了吧!第一,我行得正、坐得端,沒什麼好怕的。第二,我更加不怕一快要瞎了的人!你自己給我好好節制著點兒!我不管你喜歡男人也好、喜歡女人也好……還是兩個都喜歡!只要你把鼻子給我伸得遠點就行!”
“何小笛,我警告你,說話的時候動動腦子!”
“哼!我就是動了腦子才這麼說的!”
方致新的眼裡又射出兩道寒光,緊緊地盯了我好一會兒、悻悻地哼了一聲,抽身就走。甩門出去之前、扔下兩個擲地有聲的字:“明天!”
明天?!
我的十年酒店工作生涯就被他三言兩語地終結了?
我不得不承認他的話、幾乎每一句都打動了我。是啊,要是他真的瞎了的話,方致遠怎麼辦?這麼大一個公司怎麼辦?沒人幫著小混蛋的話,他不得活活累死?而且他的身體狀況又不好,根本不可能對付裡裡外外的所有事情!
方致遠竟然還不知道他哥哥的眼睛要看不見了這件事?要是知道了的話,他會怎麼樣呢?憑他那麼維護他哥哥的勁頭,那還不得傷心壞了?
方致新又是為了什麼而和rosette吵架的呢?不會是為了招我進公司這件事吧?如果他真的全瞎了的話,他該何去何從呢?回英國?不會吧!不是說他也不愛父母家人的嗎?留在上海?那又能幹什麼呢?
我一個人胡思亂想地在會議室裡坐了好久,直到服務員過來打掃的時候才木木噔噔地走了。
唉,辭職就辭職吧!方家這兄弟倆已經是夠可憐的了!別看他們家有錢,有錢也有一大把辦不到的事,唯一幸運一點的就是可以生活得優越一點。真是讓人扼腕的一對大好青年啊……方致新只能算小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