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瀟被這突如其來的腥紅的液體刺得眩暈,還未來得及感受碎瓷劃破指尖的刺疼,客廳裡便傳出一陣桌椅碰撞的聲響。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楚旋聽到動靜轉身地剎那看見伊瀟捧著不停滴血的食指蹲在地上發愣,顧不得穿上腳上的拖鞋立馬趕到“事故現場”將一臉蒼白的人扶起,“別撿了,快起來讓我看看!”

伊瀟移動身子才覺得腳背上火辣辣的疼,楚旋自是沒有錯過她眉尖成“川”這一神情上的細微變化,兩人同時低下頭去看著原本白皙的透出淡淡青色血管的腳背被燙得通紅一片,楚旋暗啐一口,“該死的!”隨即屈身將她打橫抱起,走向洗手間。

“你忍一忍,可能有點疼”,楚旋輕蹙眉頭有些擔心地看了看懷裡的人,而後一手擒著伊瀟的腳裸,一手拿著花灑用極緩的水流沖刷那燙傷的腳背。若是在平時,即便不疼依著伊瀟的性子也會強擠出一兩滴眼淚用來博取佳人的同情,但身上的疼和心上的傷一併磨去了她昔日的俏皮,此刻她只是倔強地咬著唇,抬起頭逼退那幾欲洶湧而出的淚水,獨自忍受那份身與心的疼苦……

從浴室出來楚旋也沒了喝雞湯的心情,為伊瀟擦了燙傷膏,包紮了手指,若同之前的每一個夜晚那般兩人相擁而眠。身邊躺著的還是那個人,然今次聽著那人微微的呼吸聲,卻輾轉反側再也無法入眠……

黑暗裡伊瀟輕輕地掙脫開束縛著自己的懷抱下了床,蹣跚著腳,一路沒有點燈,摸著黑順利地在客廳的儲物櫃裡取了瓶紅酒和一隻馬克杯,省去醒酒等一系列麻煩的步驟,就著最原始的方法一口豪飲,紅酒入喉的瞬間卻已是失去了往日的甘甜,一股莫名的苦澀湧向心尖。託著腮,迷離著雙眼看向透過紗窗不請自來的朦朧的月兄,竟想起了老李的那句,“獨斟無相親,舉頭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不禁莞爾,頗有幾分自嘲的意味兒。

“矯情!”若是斯微在跟前,想來必是先控訴她糟蹋了瓶好酒,而後指著她的鼻子大罵矯情,想到那對奸/婦/淫/婦便有了傾訴的欲/望,可是恐怕此時她們正在花前月下吧,還是不打擾她們了……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射進露臺,伊瀟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跌跌撞撞地從地板上站起身,不得不說買醉也是個技術活,有些人越是想醉越是清醒,要不是頭疼欲裂,伊瀟只以為昨日夜裡不過是夢醉一場。收拾完地上的三個酒瓶子,伊瀟衝了個涼水澡,為了掩蓋身上彌留的酒味兒,還稍稍噴了些許香水,還破天荒的擦了厚厚的粉底。腳背已不像先前那般疼痛,但行走還是有些彆扭,不過為了恪盡一個成功女人背後的“好太太”職責,按照慣例伊瀟煮了豐盛的早餐。

“今天還是要那麼晚回來嗎?”伊瀟終是沒抵過餐桌上兩人沉默的尷尬的氣氛,破功先開了口。

“恩,你困的話就先睡,別再等我了!”楚旋換好些接過伊瀟手裡的公事包,柔柔地在她臉頰上留上一吻,算是每日的goodbye kiss,隨後轉身離開。望著楚旋翩然離去的身影,伊瀟跌靠在牆上,閉上眼輕輕地呢喃,“楚旋你究竟為了什麼而欺騙我?”

大抵是因為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個彌天大謊的關係,伊瀟並不怨楚旋對她說謊。相比謊言本身,她更在意的是楚旋為何要對她說謊,是什麼人或是什麼事竟值得令一向耿直的謝楚旋不惜欺騙自己。

既然她不願意說,那麼唯有自己去探明,趁著夜幕還未降臨,伊瀟將車停在市刑警隊大門對面,高牆青瓦下的大院一片肅靜,儘管下著饗贛輳轎徽舊詒讕芍醋徘苟碩蘇卣咀擰c還嗑靡幌諫鬃俺ど賴睦鋈順拋派〕魷衷謔酉咧校綣皇喬宄眉塹麼誦械哪康囊齡旒負躚掛植蛔“蠢鵲某宥

見楚旋並未注意到自己,而是徑直沿著路邊行走,伊瀟發動車子徐徐地跟在其身後,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這套跟蹤的本事居然會用來對付自己的愛人,恐怕楚旋也不會料到有朝一日會成為別人的獵物被跟蹤,此時伊瀟盯著面前那個熟悉的背影竟覺得茫然……

然而看著楚旋在路口左顧右盼之下上了一輛銀色奧迪,混跡在車流中的伊瀟緊了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將之前那一瞬的不確定拋諸腦後,隔著一個車位緊隨其後。

許是太過專注前方的奧迪a6以至於被後面的超車差點擠出了車道,一頭撞上迎面開來的客車,伊瀟反應過來循著本能極打方向同時猛得踩下一腳剎車,隨之而來的剎車聲此起彼伏間或傳來一兩句咒罵聲。

回想起適才的一幕仍心有餘悸,然待再次抬頭獵物早已穿過紅綠燈向左前行,伊瀟卻在直行道對著閃爍的30秒紅燈,瞬時無力感泛著泡泡溢滿全身,無奈嘆息一聲伏趴在方向盤上,試圖尋找前進的方向,向左是不能預知的未來,向前是回家的歸途。她並不是找不到那輛車,相反只消一個電話,10分鐘內定能知曉車上的人是男是女和謝楚旋是什麼關係,可是知道了又如何……

她承認這一刻她害怕了,若答案是她不能承受她不知該怎麼自處,所以當持續刺耳的鳴笛聲喚醒渾濁的意識,看著停滯的車流開始緩緩移動,伊瀟毅然決然地踩下油門筆直向前。

人是種奇怪的動物,一旦作出決定,就會挖空心思想出千百個理由,即便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不佔“理”字,她們也願意相信並去支援自己的決定。譬如當下伊瀟一邊開著車一邊告誡自己不要犯妒婦才有的疑心病,連日來楚旋的溫柔相待自己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做不得假。更何況楚旋還承若過只要自己不放手,她就絕不會放手,看她謝楚旋的面孔也不像是負心薄性之人,這樣幾番自我安慰之後心情舒坦了不少卻依然改不了小女人自怨自艾的通病。

“相信她,不相信她,相信她……”伊瀟走著樓梯繼續糾結此前的問題,故而每一步都踏得格外的重,也許真得是因為樓實在太高,當腳尖踩在14樓的臺階上時竟忘了前一階到底是“信她”還是“不信她”……

回頭看著漫長而蜿蜒的樓梯幽幽地嘆了口氣,她還沒有愚蠢到為了一個不知道對錯的答案而再走一遍,縱然她有這個力氣恐怕也沒了剛才那份勇氣……

一個人的晚餐吃的是寂寞,再好的饕餮食之都如同嚼蠟,隨即連下廚也變得興致缺缺,液晶屏上貓和老鼠的鬧劇如今看來更像是個諷刺,因為沒有結局所以到底是老鼠逗貓還是貓捉老鼠終究成了謎題……

伊瀟擰著眉看著眼前的這出喜劇,嘴裡已是塞滿了薯片,可手依然一刻不停往裡塞,“信,不信,信,不信……”

“恩,怎麼沒了?”不相信似的將薯片袋子來了個底朝天,在確定真得沒有後才懨懨地癱倒在沙發上,神情沮喪地望著手裡的最後一片,驀地“咔嚓”一聲那僅剩的一片一分為二,“呵,看來老天也讓我信你!”

當晚楚旋帶著一臉倦意回家時,要比想象中來得早一些,伊瀟正在熨燙衣服,兩個女人都喜歡穿有稜有角的衣裳,尤其是作為警察的楚旋對襯衣的要求幾近苛刻。

“我回來了!”

“嗯,先去洗手!”伊瀟蹙眉向後退了一步,別開臉躲過楚旋的索吻,不自然地將額前的髮絲綰向耳後,“餓不餓?”

“餓!我想吃你,讓我先親一口吧,親愛的!”儘管已經察覺到對方的抗拒,也只當是小女人這幾天受冷落後地抗議。這次楚旋沒有給她逃走的機會,捧著她的腦袋就在唇角烙上一個狼吻,像是偷腥成功的孩子立馬跳開身子。

目送那人離去的身影,伊瀟收起了浮現在臉上的笑意,只覺得全身無力,兩手死撐著熨衣板才不至於跌倒在地,其實當楚旋靠近的一霎那,她的世界便已轟然倒塌了,那陣若有似無的古龍水,加之奧迪車,無不說明此前楚旋所見的必是一個考究的男人……

“什麼東西糊了?”楚旋走出臥室,嗅了嗅鼻翼,敏感地聞到空氣中的焦味兒,“瀟,衣服!”經她一提醒,仍處在渾沌中的人才有所反應忙提起熨斗,可藍色的襯衣還是被燒焦了一大塊。

“你在想什麼?”楚旋的口氣中已有了煩躁和不耐。

你在想什麼?是否想著下一步該如何騙我?這也正是伊瀟想問的,可偏偏脫口而出只一句軟軟的對不起。

“對不起,我明天去商場給你買件新的……”

“別跟我說‘對不起’,我聽著難受!”說著話楚旋的分貝不由得就高了,可能也自覺過分了減弱了語調,“買免燙的吧,省得還要麻煩”,楚旋拎起破了個大洞的襯卷成一團扔進身側的垃圾桶內。

“免燙的料子不好,穿了會咯人,你肯定穿不慣的……”

“那以後熨的時候小心些,衣服燙壞了是小事,我最怕你一個不小心燙到了自己!”

伊瀟聽此不禁在想,“以後,我們還有多少個以後……”

是夜,伊瀟一上床就感覺到一個柔柔軟軟的身體貼向自己,“瀟,這段時間委屈了,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一定好好陪你”,楚旋從背後將身前的人擁入懷中,邊低聲輕呢邊吻向細長的頸項,手也情不自禁的探入衣襟內,這是明顯的求/歡訊號,兩人本應水到渠成,共赴巫山,可那討厭的古龍水味彷彿仍在鼻尖縈繞,終是不堪其擾,“算了,你也很累了,我們休息吧”,伊瀟雙手握拳抵著身上那人的肩,絲毫不敢鬆懈,在她看來□□是件快樂的事,她不想當作任務來完成。

“我不累,我想你了……”

“可是我累了,別折騰了,改天好嗎?”

“好吧,我們就這麼抱著睡”,昏黃的燈光下楚旋勉強扯了個笑臉,伏趴在伊瀟身上的人這才意興闌珊躺到另一側,但手腳還是像只樹袋熊似的不由自主地鎖住伊瀟四肢。

此後的一段日子這樣的情況並未好轉,楚旋的衣服上除了最初的菸酒,香水兒,有一次居然在背後印著個唇印,鬧得伊瀟哭笑不得。若是只如此她還能把自己裝作是啞巴聾子不去管不去問,可事情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甚至愈演愈烈,不由她不去過問。

“你非要現在去嗎?”著實伊瀟有好脾氣,看著一個電話進來三更半夜就要出門的愛人也失了往日的耐心。

“是任務!”楚旋手裡一刻不停地扣著前襟的釦子,憋了眼床上越發陰鬱的人,動動了嘴皮子終是將解釋堵在了喉嚨裡,“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恩?”

“什麼任務要大晚上的出去,你們刑警隊就你一個人了嗎?”

“乖,是上頭臨時派的任務,你理解一下,好嗎?麼麼,好好睡……”

看著楚旋消失在眼前,額前尚留著她唇上的溫度,伊瀟懷抱著雙腿把自己蜷縮在一角,如果真是臨時任務她會理解,可是眼下的一切她無法理解……

伊瀟蹲坐在床角從東方發白,再到日上三竿,那人始終沒有回來,身上已是冰涼一片,她卻固執地不願動身,直到鈴響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喂?”嗓子眼兒疼得難受,伊瀟虛弱地拿著手機幾乎發不出聲音。

“瀟瀟,不好了,你有沒有在上網?我……我發了些東西到你那兒,你快看一下……”

“是什麼東西?”

“看了你就知道,不過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這個,還有什麼能比謝楚旋來得更有殺傷力,可當伊瀟開啟郵箱,點選網址連結,看清了螢幕上的一切,心猶如被堅韌一刀一刀地剮下來般生疼,渾身的寒意更甚,忍不住得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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