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開眾人的耳目,阿道夫引著楊深進了他的房間,因為他要求的是單獨,所以連謝爾也被排除在外。

當然,他注意不到楊深手腕上的塞因斯,所以也無從知道,即便是在這個全然密閉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房間裡,這場談話也算不上單獨。

楊深注意到阿道夫的態度從見到他的那刻起就十分古怪,不僅有別人乍見到戰神時的驚羨和仰慕。

他所表現出來的,竟然更多的是不自然的驚恐和畏懼,總是躲避著楊深的視線。

楊深自顧自坐下,交叉著兩手,望向對面的男人,“好了阿道夫,你想說什麼?”

阿道夫的身體不太明顯地震了一下,明明知道自己在自己的房間裡,應該沒有旁人的窺探,卻還是有些過分小心地左顧右盼了一下。

等感覺四周應該確實沒有了別人之後,他才壓低了聲音說:“您、您真的活著出來了,這麼說,總統大人他實驗成功了?”

交叉的十指微微一頓,楊深面色微變,心中掀起巨大的驚濤駭浪,這個阿道夫果然是知道什麼的!

他剛才那句話,難道說……奧斯頓竟然在拿揚瑟恩做實驗?拿揚瑟恩?戰神?唯一能跟鮫人抗衡的將軍?做實驗?

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楊深忽然覺得,與他這具身體的倒黴哥哥比起來,奧斯頓讓他代嫁去鮫族和親,也算不上驚世駭俗了。

他原以為奧斯頓雖然利用揚瑟爾和揚瑟薇,但至少對揚瑟恩是疼愛的,可以他現在掌握的資訊來看,揚瑟恩可能也悲劇得很。

腦海中飛速地思考著一切,他卻也沒有把阿道夫晾得太久,沉默片刻有助於增強威懾力,沉默太久就有點軟弱不確定的嫌疑了。

“算不上吧,只是你也看到了,這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楊深抬眼,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對面男人的表情。

阿道夫對這個答案沒有表示出懷疑,因為實際上並沒有什麼有效資訊,他臉上露出一點憂色,有點焦慮地挪著腳。

“剛才莫利說您一人驅逐了所有鮫人的戰況,有幾分屬實?是實驗的強化效果?可那也太——這麼說,還是有副作用,您的身體能負荷?”

實驗的強化效果?難道奧斯頓是在做改造揚瑟恩身體的實驗?

他想讓揚瑟恩做到如同之前他與藍夙淵合作演的那場戲那樣的場面,把揚瑟恩變成真正意義上的神?

造神啊,如果是奧斯頓的話,其實有這種瘋狂的念頭並不奇怪,但楊深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如果他是想把揚瑟恩變得更加強大,大可以在別的人身上實驗成功了之後再讓揚瑟恩毫無風險地進化,奧斯頓又不是什麼憐惜人命之輩。

畢竟沒有必要讓揚瑟恩這麼突然地消失,以至於一下子要生硬地趕出他來去代嫁。

他這麼猴急猴急地直接在揚瑟恩身上下手,到底為什麼呢,楊深覺得,他更有必要更加迫切地需要見到揚瑟恩了。

抬頭看了看阿道夫,楊深接過他剛才的話,露出一點力不從心之色,一臉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是的,我的身體還不足以承受這種力量。”

放下手,他堅毅地看向對方,“但鮫族最近反抗太過激烈,如果我不來這一趟,整個烏托邦都會失去信心。”

在措辭上,他特意用了“反抗”這個詞語,把鮫族的位置貌似無心地放在一個微妙的地位上。

畢竟到目前為止,對於戰爭的理解,在人類這一方大部分都覺得是鮫族在侵略,而他們在抵抗。

如果阿道夫不知道真相,他一定會反駁。

但如果他是知道奧斯頓的用心的,就不會發現這個小小的語言陷阱,只會順其自然地講下去。

“辛苦您了將軍,那您現在——要回去總統那邊嗎?”阿道夫仍然顯得有點忐忑,但果然,他絲毫沒有覺得楊深說的話有哪裡不對。

反倒是他自己回答的語氣,讓楊深覺得有些意味深長,阿道夫的表現,彷彿生怕“揚瑟恩”不願意回到奧斯頓那裡。

這就意味著在他對整件事情的認知裡,至少揚瑟恩將軍與奧斯頓總統的傾向並不是很一致的。

這是個突破口!

楊深作勢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蹙起眉,露出一點不悅的表情,撐著腦袋陷入沉思。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阿道夫果然臉色有點難看,目光微晃,雙手背到身後,衣袖微微抖動。

“將軍……”

楊深忽然站起來,猛地上前一步,牢牢捉住了他的手腕,冷笑,“你不必通知他。”

看見對方驚慌得像是見了鬼的神色,他又略微緩下語氣,“我會回去的,幫我準備飛艦,來的那架有點故障。”

“遵命。”

楊深被安置在基地最好的套房裡,他之前帶來的人一起住在左近。

阿道夫委婉地表示,為了他的身體著想,在飛艦準備好送他回都城之前,希望他不要太過勞累。

“人類講話真是累啊,主人主人,我感覺他的腦電波都能抖成剛攤開的雞蛋餅了,幹嘛不能直說呢,腦電波又不能吃。”

塞因斯無聊地抱怨,楊深有點疑惑,“雞蛋餅是什麼?”

“呃,很久以前人類的一種食物,很香很好吃的呦。”

“……你吃過?”

塞因斯懨懨地躲回鐲子裡畫圈圈去了,忿忿地抱怨。

他又沒有嘴!他當然沒吃過!對他來說能量才是最好吃的東西!要不是那些人類不停地在他資料庫裡留下好吃好吃好吃的評價,他才、才不嚮往呢哼。

楊深看了手腕一眼,勾起唇角笑了笑,“我們馬上就會見到奧斯頓了,在這之前,最後一遍,現在退出還來得及,等到了都城,就由不得我們了。”

“都城?是烏托邦的都城?”

“我們要去都城了?”

一群人頓時嘰嘰喳喳了起來,對於生活在海底一輩子沒有見過陸地的人來說,如今腳踏實地都是很新鮮的體驗。

更別說都城!烏托邦的都城!

雖然他們現在已經知道烏托邦並不是他們理想中可以讓人們安居樂業的天堂,對都城的嚮往和熱情還是難以磨滅。

以至於在聽到楊深的話的時候,他們最初的關注點竟然都放在了都城上,好一會兒,才有人冷靜下來。

“你是說,我們現在就要去見總統?”

“我想是的。”楊深把情況大致跟他們說了一下,但並沒有說得特別詳細,尤其是其中他自己推理的部分,以及他所想到的一些變數。

然後就安靜下來等他們發言。

他還記得最初的,他還只是個無人知曉也無人信任的小人物,在海底、在沙棠號上、在飛艦、在軍營、在海邊。

每一次,都有人對他表示不信任和猶疑,雖然那是人之常情,但至少,對藍夙淵,他的子民們反對的呼聲就很少很少。

所以楊深一直告訴自己,他不被信任,是因為還沒有給予所有人足夠的保障。

而這一次,他卻希望這些人能真的認真好好考慮,因為再不屑奧斯頓的人品,卻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很厲害的對手。

到了都城,誰也無法百分百保證這些人的性命。

不像之前在海上,楊深很清楚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會給誰帶來危險。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這一次,沒有誰提出質疑和反對的聲音,甚至沒有人有多少猶豫。

反正謝爾是從來都沒有猶豫過,他靠著牆壁,“很好,我有點迫不及待了。”

“我們相信你。”繼而誠和巴布笑著說,他們一直是支援他的,在海底知道他是誰以後,無論如何都沒有動搖過。

楊深走上前去,一人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擁抱。

梁丘握著拳,“我要報仇。”

而另幾個先前從船上下來的,全都用狂熱的目光看著他,“反正我們跟著你走!”

******

阿道夫的飛艦準備得非常迅速而隱蔽,他迫不及待想讓“揚瑟恩”離開的同時,好像也完全不希望讓別人注意到。

就連沒有與他多做交談的謝爾都感覺到了他態度的怪異,低聲問楊深,“他看出你的破綻了?”

楊深笑眯眯地看了阿道夫一眼,感覺到對方躲躲閃閃的目光,毫不在意地回答謝爾,“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幾人登艦,艦門在身後關上。

船外月明星稀,天還沒有破曉,整個指揮基地沉浸在安詳的睡眠中,像一隻沉默的獸。

飛艦盤桓於空中,無聲無息地離開。

裡面,合成電子音機械地響起,“滴——自動導航程式啟動,導航目的地已鎖定,本次導航終點,潘多拉城、瓦沙克。”

果然,又是這一招。

“潘、潘多拉城?都城是叫這個名字嗎?”

謝爾搖搖頭,“不。”

楊深舒展了眉頭,“但是現在,我們終於知道奧斯頓和揚瑟恩究竟身在何處了,相信阿道夫無論認不認為我是真的揚瑟恩,一定都會暗中通知我們的總統大人,等飛到目的地的時候,迎接我們的大概是全副武裝的軍隊?”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