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王自跨入囚室以來, 便一直不言不語地打量著蕭胤, 而他身邊跟著的,正是那千嬌百媚的美人裒洌

而裒湟患較糌繁闃共蛔槁雎齙哪抗狻k環袢希碓詒幣鬧, 自己對這凌青墨可謂是一見鍾情,傾心戀慕, 許是一直以來言行舉止都是這般輕佻放浪,如今, 在南蠻王的面前, 她竟然也全無顧忌,走上前去,伸手便要撫上蕭胤的臉。

蕭胤不避不閃, 不過淡淡的一句話就讓裒淠羌唇齟サ剿撐擁氖洲限蔚贗t諏稅肟罩校骸裒, 數月沒見,你身上那股子娼婦的味道真是一點也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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裒淶牧成蜃潘壩鎦諧瀆胺淼摹版礁盡倍炙布潯惚淶錳, 原本柔情似水的目光莫名地便帶上了一抹怨毒。

南蠻王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唇間凝起一絲詭譎的冷笑。他派裒淝狽諢倌敬氳納肀擼環矯孀勻皇俏頌教鞣降南炒舨p幣撓氪蠛嚎劍硪環矯嬉彩淺鯰陘殛炷潛幣墓p亓鵒Ч6裒浯乩吹南蹺悶嫻氖, 這凌青墨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身份,當日竟然能夠從賀蘭太后的手裡得到了那瑤池琉璃果,還不動聲響地策劃出“毀木措弒兄殺侄”的一場戲來, 逼得毀木措焦頭爛額,全無還手之力。

在毀木措殺氣騰騰起兵攻打青州之時,裒淝那那被亓四下簿筒2磺宄蟮氖戮烤故竊趺唇餼齙摹2還島乩繼竽缸硬10瓷磽觶缶谷恢胤當幣模褂氪蠛毫11鋁嗣嗽跡愀湧隙ǎ飭棖嗄ㄈ徊皇歉鮃話閎恕

“鬼醫凌青墨,久仰大名。”他客套地學著漢人的禮節拱拱手,注視著眼前這個鎮定自若的男子:“早聽裒涮崞鴯柘壬鈽海10安環玻袢沼行蟻嗷幔媸俏琶蝗緙妗!

“承蒙誇獎。”蕭胤雖然帶著異常沉重的手銬和腳鐐,卻神色平靜,毫無笑意地漠然一笑,依舊是那般溫文似水的聲音,泛漾起無邊的優雅。

雖然落到了南蠻王的手裡,他卻一點也不為自己不著急。

如今身處囚室之內,絕無潛逃的可能,他心知肚明,南蠻王即便是對他用刑,卻是絕不會輕易殺他的,畢竟,只有他知道玉液瓊漿草的下落。而拜月教的祭司與長老也定然會想辦法儘快救他脫身,若他沒有猜錯,他們必然有所顧忌,擔心他在最後的關鍵時刻洩露了那些不該洩露的秘密。

甚至於,他也不擔心南蠻王知悉了他的真實身份,要拿他要挾大漢。離開京師時,他便已經做好了全部的安排。蕭氏素來人丁單薄,他無子嗣,而驀驀雖是個女子,卻也是蕭氏在臺面上的最後一個繼承人。她能號令青州大軍,如今,他掌控下的官員自然全都會轉而對她效忠,再加上殷太后的支援,要登上帝位,實在順理成章的事。所以,只消待驀驀一回到大漢,孝睿皇帝駕崩的訊息便會立刻傳遍天下,司禮監提督太監與六部的尚書們也會立刻手執他的親筆遺詔,尊驀驀為“承天女帝”。

而領兵潛伏在邊境上的聶雲瀚因著驀驀,素來便與他有隰,即便是見到南蠻王拿他作人質,也定然是不會買賬的。屆時,大漢軍隊與拜月教裡應外合之下,攻破大驪,斬殺南蠻王,另立新君,這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到了那個時候,他也算是順順利利地將一切能留下的都留給驀驀了,可以功成身退,爾後,他也可以任由向晚楓剖了他的心了。而他為她做的事,她什麼也不會知道,即便是日後覺察了什麼不對勁之處,向晚楓和蓮生也會用各種藉口粉飾過去的。

所以,他現在真的是什麼也不用擔心,只需要好好地與那老奸巨猾的南蠻王一番周旋,尋到些蛛絲馬跡,揪出那潛伏在幕後的操縱者。

“凌先生,聽說你從北夷賀蘭太后的手裡得了瑤池琉璃果,真有此事麼?”帶著點試探,南蠻王表面言辭謙恭,嗓音醇厚,可眼眸深處閃爍著縷縷幽沉,竟隱隱顯得有幾分懾人的戾氣。

聽南蠻王毫無顧忌地如此開門見山,蕭胤自然知道其中的用意何在,也明白南蠻王接下來會問些什麼。“我還以為,南蠻王你感興趣的只是玉液瓊漿草呢。”他淡淡地撇開視線,臉色益加淡漠,輕輕揚起唇角,俊雅的容貌在燭火之中不太分明,黑黝深邃的眸子教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思量什麼。

“那些奇花異草,珍稀藥材,本王自是感興趣的。”南蠻王聽他把話接得不鹹不淡的,便湊到他的面前,目光閃爍,口吻輕柔徐緩,黑眸明亮卻也充滿了算計與心機:“只不過,凌先生是個聰明人,定然知道,本王更感興趣的是,究竟是誰協助凌先生盜走了本王珍藏的玉液瓊漿草!?”

他不是不知自己朝中有心懷貳心之人,只不過,一直以來都無法確認其身份,反而處處多有忌憚。而這一次,這些一直圖謀不軌的傢伙竟然敢公然勾結外族,盜走他珍藏的玉液瓊漿草,正是罪無可恕,若是能借凌青墨之口將其一並揪出來,他便定要殺一儆百,將之徹徹底底地斬草除根!

“你想知道?!”蕭胤挑起眉,冰冷的唇角卻隱隱有抹冷笑,話尾緩緩拖長,平淡的口吻裡帶著濃濃的諷刺。

南蠻王鬧不準他這麼問的用意究竟是不是打算順遂地透露出點什麼,也有不願就此錯失了機會,便不失時機地開出一張絕不會兌現的空頭支票:“若凌先生能不吝告知,本王可以馬上放凌先生走。”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那玉液瓊漿草,也只當是本王送予先生的一點薄禮。”

“這一次,南蠻王你倒真是少見的大方。”蕭胤輕輕哼了一聲,神情冷峻地望著他,似有無限的輕蔑,暗含譏嘲的言語與某些刻意的咬字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南蠻王敷衍之詞,一雙眼冷得讓人打從骨子裡發寒:“可惜得很,這個問題,我愛莫能助。”

南蠻王知道,這凌青墨是個極難對付的人物,要想撬開他的嘴,不是三言兩語耍耍嘴皮子就行的。“凌先生,你們大漢有句俗語,叫做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稍稍一頓,黑眸驟眯,言辭之中處處顯示著寬宏,卻也處處潛藏著威嚇:“我南蠻素來仰慕你大漢是禮儀之邦,也希望能求得個不見血腥的法子,實在不想將那些刑訊的花樣施加在你身上。”

“是麼?”聽南蠻王將威脅顯示得如此赤 裸 裸,蕭胤沒有一絲慌亂,反倒刻意將那懷疑的字眼咬得極重,黑眸深處明亮得有些異常,那眼神似乎是有恃無恐,幽幽的聲音兀自沉著而鎮靜,似黑夜朔月下悠揚的風聲:“聽南蠻王你這麼一說,那我倒真想見識一下,你南蠻有些什麼刑訊的手段,能讓我吃些什麼苦頭。”

那一瞬,見這凌青墨如此油鹽不進,南蠻王簡直恨得牙癢癢,真是巴不得如願地給他吃些苦頭,卻又礙於某一些顧忌,只能繼續與其磨嘴皮子。正當此時,突然聽到那那內廷的侍衛長來報,說是有貴客的家眷前來。

這貴客是誰,不消說,南蠻王自然明了。

撇下蕭胤,他與裒淙肓飼羰乙慌緣陌凳遙黃淙唬槍罌偷募揖旆諛怯靡約嗍憂羰夷誶榭齙拿ㄑ鄱囪ㄇ啊d槍罌偷募揖焓歉讎櫻淙渙成廈勺乓黃n矗慈躍贍芤闖鰷玫拿嬡鶯玩稻駁鈉省d橋蛹戳耍饉家饉嫉厙妨飼飛磣櫻闋魘切欣瘢趨然蟮暮齏揭莩齙氖潛冉懇韝曬塹娜淼髯櫻骸安渭跎稀!

“你家主人不是才遣人送了話過來,讓本王無論如何也不許傷及這凌青墨的性命麼?!”看到這個女子,南蠻王心裡很有些不高興,若不是思及自己處處受那所謂的貴客制約,他又何必時時忍讓:“怎麼,難不成,還遺漏了什麼?”

那女子像是看出了南蠻王的情緒,嫣然笑意自眼梢唇角泛開來,和著胭脂的紅暈,帶著一絲惑人的薄俏,媚意橫生。“我家主人讓我過來知會王上,請王上放心,他定會為王上巡迴那失竊的玉液瓊漿草,也定會讓那吃裡爬外之人無所遁形。”微微笑著抬起眼來,她那瘦削的下顎剛好揚至一個極為完美的弧度,徐徐上前,靠得離南蠻王更近一些,那淡淡的脂粉香令人神醉:“至於這凌青墨,王上自然是不能傷他性命的,只不過——”

當她一字一字道明那貴客的意圖之後,就連向來心狠手辣的裒湟膊喚鉤榱艘豢誒淦102讀艘幌隆

“你家主人與他究竟有什麼過節?”南蠻王微微頷首,表示意會,可眉頭卻皺得深了些,忍不住開口詢問:眼幾乎眯成一線,仍舊掩不住眸底四射的精光:“又或者,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看來,貴客與這凌青墨定是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恨,否則,也犯不著用這種方法進行羞辱——

“王上,我家主人還等著我回去覆命,我先告退了。”那女子並不回答,眼波盈水,在那貓眼洞穴裡瞥了一眼尚不知情的蕭胤,唇角浮起了譏誚的冷笑,一絲似有似無的情緒從高挑的眉角處揚起來。爾後,她再度欠了欠身子,步履輕盈地迅速離去。

南蠻王看了一眼有點呆滯的裒洌淅淶睪吡艘簧懵氏然氐角羰抑凇

“凌先生既然執意守口如瓶,那本王與你也就沒什麼好問的了!”許是得了那貴客的承諾,他此時對著蕭胤,已是一反之前的心口不一,那本就無情的神色中更是顯露出了一分狠辣的扭曲。

“裒洌 背聊似蹋袷竅鋁聳裁淳齠ǎ蝗煥魃刃蚜順聊裒洹p斃鋇鈉沉艘謊勖嫖薇砬櫚叵糌罰鉅斕男a艘恍Γ食齙氖僑萌朔艘乃嫉囊晌剩骸胺講牛柘壬皇鍬釒鬮礁久矗浚 奔裒洳惶從Φ黴矗皇傾躲兜氐愕閫罰閾Φ酶擁靡飭耍忱賜畔糌罰乓恢窒遠準靨糶疲骸澳嗆茫袢眨就跏窒碌逆礁頸憔土旖桃幌攏柘壬烤故竊躚惱司櫻

爾後,他朝著裒涫沽爍鮁凵裒潯慵純袒毓窶矗旎崍慫囊饌肌

迅速地,幾個侍衛湧上來,將蕭胤駕到那囚室的石床上,剝光了衣衫,困牢了手腳,蕭胤知道南蠻王素來有頗多折磨人的法子,知道意象中的折磨就要來了,便緩緩闔上眼,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落兩道陰影,晦暗沉重。

裒淇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誑詿嫘囊貌t鏊那 欲來,連那秦樓楚館中的娼門女子用以取悅恩客的伎倆也全都使出來了。而南蠻王竟然就坐在一旁,甚有興致地觀看,眼神中滿是看戲一般的涼薄之色。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裒湟咽嵌飼椋共蛔∷甄澈歟看跤酢;蛔齙氖潛鸕哪腥耍蝗鞝說拿廊艘環 撥,只怕早就是亢奮難持,血脈噴漲了,只待著提槍上馬一逞風流了,可蕭胤卻像是一具死屍一般,徑自一動不動地躺著,毫無男人該有的反應。

若真要說這撩 撥 勾 引的技巧,裒渥齙惱廡┫勻換谷氬渙訟糌返姆ㄑ邸t縝埃筇蟮彌鎂夢從胍筧┰卜浚蒼u萄盜妨瞬簧馘齟蟮u吶映渥鞴穡枳鷗髦只峁 引他,取悅他,魅 惑他,妄圖讓他意亂情迷,妄圖藉此機會孕育他的子嗣。那時,他什麼花樣沒有見識過?若是真的那麼容易便被得逞,他只怕早就在那些歹毒牡丹的簇擁下死無葬身之地了!

更何況,這裒瀆淼逆礁酒負跏橇釧襉牡糜唬睦鍩鼓苄說悶鳶敕忠嗽撇加甑男巳ぃ

只不過,不同在於,那時的他高高在上,冷眼看著那些魅 惑他的女子,甚至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命侍衛拖下去或杖斃或凌遲,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可而今,他身陷異域,遭受如此的侮辱,被一個下 賤的娼 婦任意狎 玩,這算不算是報應?

這世上,只有他的驀驀,那般乾淨,那般澄澈,深入他的心房,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不過是一個淺嘗輒止的親吻,他便就心神激盪,難以自持。

這世上,能勾 引得了他的人,除了她,還會有誰?

見遲遲沒甚效果,在一旁觀看這幕古怪春 情的南蠻王顯然等得有些不耐了。“裒洌蠢茨閼慪礁咀齙廟サ厥o埽氖躋蒼椒18淞訟魯肆恕!庇行┣崦鐧睪吡艘簧下踔遄琶跡105仵境鮃荒t踉撲頻某胺恚鍥鍰懷鋈魏蔚南才Ю鄭骸凹熱渙柘壬i跚浚歉鱟巢宦業牧祿藎悄惚閿玫鬩稅桑【退闥悄竊偈撈粕憬袢找卜塹冒閹就跎杖炔豢桑

於是,按照南蠻王的意思,那藥力甚強的媚藥被取來了,惡意地塗抹在了蕭胤的身上各處。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蕭胤從原本死屍般的模樣到如今已是滿身大汗,狠狠咬著牙,唇間已滿是猩紅的血跡,被束縛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可身體仍舊是毫無反應。

他身上的長壽閻王之毒已經到了發作的時候了。與那長壽閻王的折磨相較,媚藥的反應實在是不值一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又怎能讓他就範呢?

不過,裒漵肽下醵疾恢浪咽嵌痙桓蓖純嘁斐5哪q笠暈竊諞棠敲囊┑惱勰ァ

“已經在他身上用了藥性最強的媚藥,可他還是——”看著蕭胤那沒有一絲反應的下 體,裒溱模丫恢靡凳裁春昧恕k勻弦菜閌竊娜宋奘櫱睹氖醪裳舨掛躋膊皇且蝗樟餃樟耍庋哪腥耍故塹諞淮斡鏨稀!巴跎希湊狻

南蠻王頗有些納悶,思索了半晌,這才有些懊惱地自言自語:“難不成,這凌青墨本就是個不舉的廢人?”若說裒涿氖跏o埽腔骨橛鋅稍髏饕咽怯昧四前懍倚緣拿囊次位故敲話氳閾Ч獗懍釧壞貌揮興騁閃恕

似是受了南蠻王這自言自語的啟發,裒湟環記跋牒螅瘓跬蝗幻┤倏15套砸暈塹亟饈妥牛韻允痙講諾氖o茉蠆7鞘撬氖醪瘓骸霸巹吹ぶ保吶慚就飯揮胍都掖蠊油登椋郊樵詿玻谷灰膊患!甭暈6倭碩伲偷偷馗降僥下醯畝擼骸叭鞝耍朗糲掠藜飭棖嗄擋歡ㄊ欽嫻撓惺裁茨蜒緣囊病!

南蠻王聽罷之後想了想,也覺得頗為在理,只得有些敗興地哼了一聲:“本王本還打算讓你以房中術吸乾他身上的陽元,再按照那位貴客的要求,把他給閹了。既然他本就是個不舉的非人,那也就不必多此一舉地閹割他了。”他瞥了瞥被綁在石床上的蕭胤,意興闌珊地打了個哈欠,吩咐站在一旁專司酷刑審訊的侍衛長:“為防他潛逃,先挑了他的腳筋,這刑訊的把戲和花樣,你只管多選些能折騰人的來玩罷,記得留他半條命便可。”

語畢,他便轉身出了囚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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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一下又一下規律的呼呼風聲,帶著鹽水與血腥相和的羶氣,應該是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了罷。

皮肉燒焦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盈滿了整個鼻腔,令他幾乎要窒息,這應該是烙鐵落在他身上所形成的。

被火炙烤得滋滋響的似乎是滾油,那聲響離他越來越近,最終像水一般從他的腿一直澆淋到了他的腳背上。

那原本就已是傷痕累累的手指尖,似乎是被強行地插入了極細的銀籤子,貼著指骨,愈見深入,爾後,又倏地抽出。

那雙腳的踝骨處,不知是什麼寒意凜冽的東西涼涼地緩緩抹過,之後便再也凝不起半分力氣,只能軟軟地拖著,若非他的手臂被捆得極為牢實,只怕他是勉強連站的姿勢也無法維持了。

他的腳筋,應該是被挑斷了吧,以後,大約是連行走也成問題了。

明明已是痛得汗如雨下,幾欲昏死,可為什麼,眼前揮之不去的還是驀驀那滿臉的淚痕。

痛嗎?

還能更痛嗎?

要多痛,才能還清他欠她的情債,才能償盡他給她的傷害?

其實,這些都不算痛。

真正的痛,是她身上留下的鞭傷,是她肩上的狼爪印子,是她腳上的凍瘡,是她後腰上那些紫漲的瘀傷。

他忘不了那一日在養心殿的寢房裡,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光著身子,被兩個太監死死地按在長凳上,那厚實的板子照著她的後腰狠狠地打了下去,那悶悶的擊打聲,讓他的眼前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耳邊是一陣寂靜卻也空洞的盲音。

那種白,如同噶達貢山上的雪。那一聲聲悶悶的擊打聲,打碎的是一個女人對他最真摯的心,打碎的是她與他那些相依為命的日子,那些他一生裡唯一溫暖的記憶。

向晚楓說,活剮人心是這世上最可怕的疼痛,但他一點也不怕。於他而言,沒有哪一種痛能比得上失去她的痛。明明痛得恨不得就這麼死過去,可卻只能苦苦地撐著,說著那些傷她的話,做著那些傷她的事。這世上,有哪一把刀哪一把劍能比她指控的淚眼更加鋒利,更加直刺人心?

不知為什麼,他的記憶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一年,他才八歲,明明是天真爛漫的青蔥歲月,卻硬是要擺出少年老成的嚴肅模樣,只因,他是大漢太子,未來的皇帝。

那時,他還不知道殷璇璣並非自己的生母,只是不住好奇,好奇古書上記載的母子“其樂融融”是怎生的感覺,不明白為何母后對他很是疏遠,全無親密之感,甚至比不上在他身邊侍奉的乳孃。

那時,春暖花開,草長鶯飛,他因著貪玩與好奇,私自前往那毗鄰冷宮的寒英殿,遇到了那個雖然病懨懨,卻慈眉善目的女人。

那時,他還不知道,那慈眉善目的女子,便是他的孃親,衛王妃沈若冰。

他與沈若冰並沒有說太多話,卻不知是出於母子連心,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他只覺與她相處十分愜意,甚至於,在臨分別之時,他童言無忌地詢問她是否願意去他的寢宮侍奉他的起居。

沈若冰笑而不答,只是給了他一塊白玉珏。

爾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她。

直到他身中長壽閻王之毒,從凌之昊的口中知悉了自己的身世,他才費盡心思找到了已被送去浣衣局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桑姑姑,也就是當年沈若冰帶進宮的侍女。那時,他才知道,就因著他無心的一句詢問,他的孃親便被殷太后賜了毒酒。

她為了他,毫無怨言地走上了死路,守住了那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這種痛,是永久的遺憾,一直以來沉沉地壓在他的心裡,支撐著他一步一步地開始了謀算,計劃著為母復仇。直到他的父王蕭翼為了他而死,他仍舊不肯輕言原諒,只因,蕭翼明明手中有數十萬雄兵,卻放任他與他的孃親在內廷裡受著煎熬。

他認定,蕭翼懦弱地逃避,不配做他的父親!

甚至於,他開始忿忿不平地恨所有人,恨那原本要下毒毒殺蕭齏,卻無意中波及到他的人。

他發誓,即便是自己身上的毒治不好,在死之前,他也定要找出那下毒之人,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那時,他多麼偏激,多麼無情,看什麼都是灰暗無光的,想什麼都是全無希望的,整日只有一個念頭,便是——報仇!

凌之昊冷眼看著他激憤難平的模樣,只是說了一句話——

或許,你該去寒英殿看看她,若你能像她一般,坐在輪椅上,用平常心看每一個人,那麼,你便什麼都會懂了。

他雖然一頭霧水,不知凌之昊言語中的“她”指的是誰,可他還是去了。

那是一個寒冷的雨夜,他第一次見到驀驀。

寒英殿裡一個宮娥內侍也沒有,她也不知道幾日沒用膳了,癱在冰冷的地上,正發著高燒,像是獨自在那被遺忘的角落,無聲無息地等待死亡。

桑姑姑說,她,是殷太后的親生女兒。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若不是她與他互換了身份,那麼,在這寒英殿裡無聲無息等死的就該換成是他了,他享受著不屬於他的尊貴生活,如今,有什麼資格忿忿不平,又有什麼資格怨天尤人?

她的孃親害死了他的孃親,所以,老天便安排她代替他承受所有的苦麼?

他並未覺得公平。甚至於,他打定主意,要看著她就這麼死去,然後,他會將她的屍體擺在殷太后的眼前,看看殷太后會是什麼表情。

或許,這樣才比較解恨!

可是,她在床榻上因著病痛而輾轉反側的時候,也不知怎麼的,竟然無意識地抱住他的腿。那時,她只是抱緊,像是覓到了唯一溫暖的東西,她的表情很平靜,只是蹭了蹭,像一隻無辜的小貓。

那一刻,他突然有點心軟。

她有什麼錯,不過被拋棄的一個小可憐蟲罷了。

爾後,他不是沒有過情緒的反覆,有時,心血來潮,他便開個藥膳的方子,命尚膳監做了給她送去,有時,心情不佳,他便暗地裡不允那些送膳食的宮娥太監給她送膳食。甚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在反覆地生病,而他,總是要猶豫到最後一刻才出手救她。

她就像是一隻小蟲子,在他的手心裡,他高興便讓她活得舒服些,不高興就變著法的發洩情緒。

他承認,他當日不過極偶然地動了惻隱之心,那時,他救了她,許是那一剎那種下的前因後果,如今,他才知道,自己竟是為自己成就了一段近乎完美的姻緣。

是的,若他與她也能像噶達貢山上的袁氏夫婦一般放棄一切,隱居避世,那麼,這段姻緣的確是最完美的。若他只是一個懸壺濟世的大夫,能帶著心愛的女子走遍大江南北,笑看風雲變幻,那麼,這段姻緣的確是最完美的。

可惜,他與她的姻緣,只留在那一夜。

那一夜,她說,狸貓,我愛你。

他其實也想要說同樣的話,可是,卻終是沒能說出口,爾後,便是永永遠遠地失去了開口的資格。

所以,他只能遠遠地站著,看著,自知難逃一死,便用這條命為她謀劃後半輩子的幸福。

這,算不算成全?

這,算不算是物盡其用?

只是,他的驀驀,他能在她的記憶裡活多少年?

很久很久之後,她若是還能憶起他,想到的是關於他的什麼?

是利用麼?

是傷害麼?

是背叛麼?

還是他緊緊抱著她吻著她的時刻?

她還會不會記得他的音容笑貌?

她還會不會記得他們相依為命的日子?

她還會不會記得他這個禽獸一般的男人?

這一個,只會為了她變成禽獸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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