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是煦暖春日, 但夜半尚有料峭之感, 驀嫣躺在那畫舫的軟榻上,裹著錦被縮成一團,看著外頭逐漸西移的月牙兒, 心底湧上點點滴滴的愁緒。

這幾日,她反覆地思考著那令她頭疼的問題, 如今,是不是也該要做個決斷了?

她如今心知肚明, 今夜的所謂遊湖散心, 十有八九是蕭胤指示尉遲非玉精心安排的。以往,尉遲非玉稱她為“夫人”,她還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現下裡想起來, 尉遲非玉知道蕭胤的真實身份乃是衛王世子,所以, 不稱她為“郡主”, 而稱她為“夫人”,大抵也是看在蕭胤的面子上。

她真的算是蕭胤的夫人麼,還是,這不過是見不得光的“金屋藏嬌”?

想起蕭胤那一日在朝堂上對她的冷淡,又思及他方才的溫柔體貼, 真是完全沒辦法把他截然不同的面貌聯絡在一起。

他差人送來的衣裙首飾,昭示的意義實在太過明顯,他那所謂的妥善安排極大地可能是是要讓她入後宮吧?

雖然她那麼愛他, 可是,她仍舊必須承認,她真的不願意入他的後宮,無論是做妃嬪還是做皇后。

雖然他如今尚未側封妃嬪,但,並不代表他一輩子都不會,帝王的傳宗接代到底是關乎社稷的大事,講求的是雨露均沾,講求的是開枝散葉,什麼“三千寵愛在一身”,不過是神話罷了。若是做妃嬪,說得難聽些,那叫偏房,叫小妾。男人都是貪心的,有了一個小妾,便想著第二個第三個,不僅吃著碗裡的,還要瞧著鍋裡。那麼,終有一日,他的身邊會圍繞著無數爭奇鬥豔的女子,終有一日,當他習慣了被討好,習慣了享受感情疏於付出,她便只能被冷落。其實,她也不怕受冷落,畢竟,這二十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可若是做皇后,母儀天下又如何?她絕對受不了看見他的懷裡摟著別的女子,她更加受不了明明嫉妒憤恨,卻還要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甚至於主動地為他做些近似於拉皮條的舉動,並以之為“賢惠”。

所以,她做不了妃嬪,更做不來皇后。

殷賽雪,同為女人,從她看蕭胤的目光裡便可知道,她必然也是愛著蕭胤吧,所以,才敢仗著殷家的權勢,蠻橫地不允他冊立妃嬪,這其實,也是一種在乎的表現吧?

然而,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如今,向晚楓或許是唯一能醫治蕭胤的人。當日逃亡,她情急之下喂蕭胤吃了瑤池琉璃果,也就使得蕭胤沒了脅迫向晚楓的東西。從向晚楓與蕭胤之間時時針鋒相對的關係來看,恐怕,向晚楓是不會那麼輕易地就答應治好蕭胤的。

長壽閻王的毒發,實在太可怕,她真的捨不得再看他疼得那麼死去活來。

他今夜明明已經動情到了那種地步,卻仍舊能夠剋制著沒有碰她,是不是也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拿她去換解藥?

她不知道向晚楓對自己存的是什麼心思,但,她其實願意為了蕭胤到墨蘭塢去,不是去做當家主母,而是去為奴為婢。

她不否認,她從一開始到現在,都在履行著她曾對他說的話——

她只想給自己留下點紀念。

如果不能擁有一輩子,那麼,擁有一夜的記憶,是不是也算曾經擁有了,如果運氣好些,不能擁有他,擁有一個他的孩子,是不是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沒錯,她想要的,只不過是一夜情罷了。

她知道,在這世間,最經不起考驗的,就是感情。所以,她寧願戛然而止,保留這段感情最美好的一面,也不希望蕭胤在利弊權衡之下,把她送給向晚楓。她寧願是自己主動跨出那一步,願意為他的性命而拿自己的自由和人生去換取解藥,這樣,還能保有一點尊嚴,這樣,也該算是狗血地所謂以愛為名的犧牲吧。

曾經有位哲人說過,於人而言,最美好的莫過於已經失去的東西,那麼,她寧願成為他心裡獨一無二的那一個,這樣,他會不會在以後的某些日子裡回想起她的容顏,回想起那些曾經相依為命的日子?回憶起她和他的所謂感情?

她,能在他的記憶裡活多少年?!

其實,去“墨蘭塢”的決定也不見得就真是所謂的犧牲,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也說不定,在墨蘭塢那種單純的地方,更適合她無欲無求地混吃等死。

相逢是首歌,她與他的相逢,早已註定,是一首驪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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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嫣照例是一夜無眠,以往,還能藉著蓮生的容顏安慰一下自己,假想他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可今日,他來了又走了,沒了他的溫暖,她便只覺得錐心刺骨的冷,像是風雪包裹著身體,連靈魂也要一併動僵了。

直到第二日早上,尉遲非玉才帶著驀嫣乘馬車回了親王府。他原本以為,有了昨夜的相會,驀嫣的心情應該要好些了,可是,驀嫣仍舊是那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眉頭倒反而蹙得更深了,情況似乎是更糟糕了。

一回到親王府,驀嫣便抱著小可憐懨懨地往寢房走,可誰知,卻意外地發現蓮生愣愣地坐在中庭裡等著她。

見到驀嫣的那一刻,蓮生漆黑的眼裡閃過了某種怪異的光亮,代表著某種難以說出口的涵義,跟著,那爍亮的眼瞳又恢復了原本的平靜,宛如無風無浪的潭水一般,沒有漪淪,完全看不出任何起伏的波瀾。

“少主來了。”

他簡短而直擊重點地說出了四個字,仍是保持著面無表情的撲克臉。

驀嫣的心一揚一沉,說不出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可是,即便如此,她仍舊是三步並作兩步,提起裙襬急急地往廳堂而去。果然,那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啜著清茶的人,不正是向晚楓麼?

那一身內斂卻也因著容顏身量而恁地顯眼的灰衣,那一張完美得毫無瑕疵卻也因著滿臉漠然而更形倨傲的臉龐,這個男人看人接物待人處事都由自己的一套獨特原則,只隨自己的喜好,氣場無疑是極為強大的,很難被身邊的人或者事所同化。

“瘋瘋,你怎麼突然到京師來了?”驀嫣很想做出一副驚喜的模樣,可是,心裡到底是失望而難受的,那驚喜的表情被心情異化,看起來也就多了幾分的僵硬和不自然。

向晚楓冷情冷性,不是個喜歡摻和熱鬧的人。他既然已經離開青州回了“墨蘭塢”,如果沒有極其重要的事,應該是不會隨便出來的。而如今,他偏偏於這關鍵時刻出現在京師,現身衛王府,看來,她應該是沒有猜錯的,說不定,蕭胤已經是打算要拿她去交換解藥,解自己身上的長壽閻王之毒了。

“我專程來看你,不行麼?”看驀嫣的臉上有著一些說不出的暗淡,似乎並不高興見到他,向晚楓語調淡然地徐徐開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燦若星子的雙眸深幽難測,嘴角微揚,閃過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你真的是來看我的?”看他這副不緊不慢的模樣,驀嫣更覺得有可疑,上前一步,湊近了些看他,想從他此刻的言行舉止中看出些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來。

向晚楓感覺到她目光裡的探究,並不開口解釋,只是不動聲色地擱下手裡的茶杯。“要不,你以為我專程到京師來做什麼?”他語調悠閒地笑著反問她,看樣子應該心情很好,有意無意地頓了一頓,似乎是要刻意給她留下點思索的空間。

驀嫣的心不斷地往下沉,如同一個由高空往下墜落的物體,一直要沉到無底深淵的最底層,卻又不知何時才能到達,在失重的感覺中驚慌失措。“我們換個地方再談吧!”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上前去拉了向晚楓的手便往她的寢房跑。

向晚楓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略微愣了愣,卻被她拉著,雙腳不由自主地往前邁,跟著她一路走。

進了自己的寢房,驀嫣仔細地關上門,也不在乎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忌諱,只是忐忑難安地走到眉頭深蹙的向晚楓面前,不斷地深呼吸。“是蕭胤請你來京師的,對麼?”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壓低了聲音,不知不覺中,語調微微帶點顫抖,許是心痛無法自制,許是難以壓抑的焦灼,終於問出了這個很是難以啟齒的問題。

她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不容許她再自欺欺人了。一旦得到了答案,也就是她真正要面對抉擇的時候了。

“沒錯。”向晚楓點點頭,也沒有打算要瞞她。

那一刻,驀嫣如遭雷擊,只覺得自己那素來堅強的心被“啪”地一聲便摔到了冷硬的地上,即便沒有碎,可是到底摔出了幾道豁著口子的裂縫,那汩汩流出的也不知是無色的血,還是無聲的淚,癢癢地劃過心扉,婉轉而冰涼,似冬日的冰晶,還未隕落便已融化殆盡,明明是無形無色,卻狠狠地刺入胸口最柔軟的地方,磨蝕一般帶來深深的痛楚。

看樣子,蕭胤果然是打算要拿她換解藥了。

她眨了眨眼,一絲一縷地消化著這個其實早就已經在心底存在了很久的假設。如今,這已經不是一個假設了,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地接受,她以為自己可以很無謂地面對,可卻到底是沒能做到雲淡風輕,一笑而過。

“我記得你在青州時對我說過,只要我願意報答你,你會治好他身上的毒,對麼?”良久之後,她垂著頭,借這個動作掩藏眼眸中可能被洩露出的一些情緒,只是靜靜地開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很坦然。

如果這真的只能是一場交易,那麼,就當作是她對他的報答吧。

報答他曾經在內廷裡救過她無數次,報答他那麼配合地同她做了一場戲,讓她給自己留下了一點算不上紀念的紀念,用以銘記她的初戀。

人性,本來就都是自私的,她並不怪他。

“你想說的是——”向晚楓對她的言語不置可否,只是徑自斂了笑,神色一冷,那素來就不怎麼笑的臉龐越發的面無表情,深幽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我可以去墨蘭塢。”眼底閃過剎那的隱痛,驀嫣黑眸半張,無神的凝睇了向晚楓半晌。這寂靜無聲的時刻中,她或許思量了很多很多,可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也或許什麼也沒有想。最終,她身子輕顫了一下,閉上發熱的眸子,低低地應了一聲,“所以,希望你能夠信守諾言。”

“驀驀,你這算是和我談條件麼?”輕輕哼了一聲,像是有點不屑,又像是帶著不悅,向晚楓淡然地沉聲開口,眼角揮灑著不以為然的光芒。

自從相識以來,似乎向晚楓都是不失時機地對她呼來喝去,從沒怎麼正正經經地稱呼過她,可眼下,他竟然用蕭胤的口吻和語調稱呼她,就連說的話也似乎和記憶中發生過的一模一樣,驀嫣不由得一下子便傻掉了,久久回不過神來。

“怎麼,你發什麼愣?”看著她一副回不過神的模樣,向晚楓心神倏地一凜,更顯得不悅了,黑眸中眸光由淡轉濃:“蕭胤能這麼叫你,難道,我就不能麼?!”

驀嫣只是垂著眼,本帶點難以壓抑的激動,可是卻在開口的瞬息裡漸漸一點一滴地蛻變、抽空,無奈的一字一語從麻木冰冷的唇裡被硬生生的擠出來:“他身上的毒——”

“他身上的毒你不用操心了。”一絲最難察覺的笑意浮現在向晚楓的唇角,只是,那絲笑意並沒有到達眸底,黑眸中仍舊冷若冰霜,看不出喜怒哀樂:“醫得好,醫不好,是生,是死,他自然會算計謀劃,用最少的賭注獲得最大的利益,你以為,他真的那麼傻麼?”

驀嫣知道蕭胤自然是不傻的,當然,他也更加精通於如何才能用最少的賭注獲得最大的利益。“他是不是——”她似乎還想要問什麼,可是卻已經免不了遲疑。

“我說過,他的事你不用再操心了。”向晚楓打斷她的話,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摸稜兩可地應了一句,黑眸深處閃過一簇極其難得的戾氣。爾後,他灑脫而利落地拂袖轉身,就連空氣中也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冷凝,像是夾著寒氣與冰雪,令人顫抖。

“過幾日,你同我一起回墨蘭塢吧。”

他那並不分明的聲音迴盪在驀嫣耳邊,驀嫣低斂了眉目,站在原地,臉色如死灰一般黯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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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之時,驀嫣緊閉著寢房的門,坐在床沿上抱著小可憐,愣愣地坐著,任由尉遲非玉在外寢房外一遍又一遍地高聲勸慰著,說盡了好話,她既不回答,也沒什麼動作,一點要吃東西的意思也沒有。

就在尉遲非玉束手無策,決定立即將這情況呈報予蕭胤時,蓮生卻端著盛放飯食菜餚的漆盤入了驀嫣的寢房。

驀嫣一言不發,整個人看上去恍恍惚惚地,仿若失了魂魄,並未理會她,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木然而僵硬,就連他進來也沒有抬頭多瞧一眼。看著她這副模樣,蓮生雙眸一閉,微微倒抽了一口氣,像是掙扎了好一會兒,才走到她的面前,將漆盤放置在床邊的小几上。

“其實,少主昨晚就到了。”那一刻,蓮生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嘶啞,垂下眼眸,好半晌之後才訥訥地說出了至關重要的下半句:“他,昨晚也來了。”

話語中的“他”是指誰,他明明白白,驀嫣也自然是清清楚楚。

那一刻,似乎是有一滴眼淚墜落下來,滴在小可憐的身上,使得原本在驀嫣身上腿上昏昏欲睡的小可憐莫名其妙地抬起頭,望著驀嫣低垂的臉,“喵”地細細叫了一聲。

“他昨晚是專程來找瘋瘋的,對麼?”好半晌,驀嫣才順利讓自己回應了一聲,雖然似乎是個疑問句,可是語氣卻是無比篤定的。

難怪尉遲非玉昨晚會安排她去遊湖散心,原來,蕭胤根本就是打算要支開她,與向晚楓商量一些不能讓她知道的事。其實,有什麼不能讓她知道的,她早就已經有覺悟了,只不過,心疼昨夜的相會,本以為他是真心誠意的思念她,所以便來幽會,可誰知,他不過是順便來安慰一下她罷了。那麼溫柔的眉眼,原來,不過是用以掩蓋謀算的面具。

“主人——”蓮生見她一副沮喪到了極點的落寞,似乎是有什麼話要說。可是,卻還不等蓮生開口,驀嫣便就搶先一步接了話尾巴去。

“蓮生,你說得真對,我如今,真是和小可憐一模一樣。”她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似乎不是放輕鬆 表現,而是一種擔憂成真的沉重,唇邊突兀地綻出一抹笑。那笑容,再沒有曾經的嫵媚嫣然,有的,只是幾分悲哀的自嘲與憐憫。

蓮生愣了愣,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最終卻沒有說。“主人,你不是打算——”他轉了轉眼珠,突然提起了另一個問題,卻又像是有點難以啟齒,站在燭火的陰影裡,臉上一陣暗沉沉,看不清任何的表情,只是用那動聽的聲音提及他們之間曾討論過的話題:“那個,對他以身相許——”

“我有心,也要他有意才行呀。”思及自己那麼不知羞恥地勾引舉動,驀嫣垂下的睫毛尾翼在她的臉頰上塗了一層影,淚再一次潸然而下。而她卻只是睜大了眼,靜靜看著那些無色的液體沒入小可憐的身上的毛髮裡,像一隻枯萎的手,茫茫然倉惶輾轉,卻怎麼也抓不到夢境裡那點脈脈的溫存:“其實,哪裡是什麼有恃無恐,就算成了他的女人,或許也改變不了什麼。”

是啊,在他已經決意要打算拿她換解藥之後,他自然是不會再碰她的,退一萬步說,就算碰了又如何,他的決定,應該也是不會改變的。

可誰知,小正太蓮生臉色一凜,語出驚人:“那不一定的。”

驀嫣有點發怔,抬起頭來看著這個站在自己面前,與蕭胤的容貌越發相似的少年。“蓮生,你今日好奇怪!”她有點迷惑不解,更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不是一向都站在瘋瘋那邊麼?”

習慣了蓮生素來就“少主”前“少主”後,言語之間對向晚楓充滿了崇敬,大約是雙手雙腳贊成她選擇向晚楓的,可如今,他突然一下贊同她對蕭胤以身相許,這倒令她有點疑惑不解了。

就在驀嫣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那小正太突然說了一句幾乎讓她熱淚盈眶的話。

“其實,蓮生一直是站在主人這邊的。”他垂下頭,滿臉的表情隱在重重陰翳之下,看不分明,只是呼吸顯得略為粗沉。最終,他抬起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頗有少年老成的感覺:“倘若主人真的想要一償心願,蓮生可以幫你。”

“你幫我?”感動之後,驀嫣突然聽到這樣露骨的言語,一時反應不過來,滿臉都是錯愕,只能少根筋地詢問:“你怎麼幫我?”

難不成,要她欠揍的對狸貓霸王硬上弓,這小正太便來無良地幫她按住狸貓的雙手?

不得不說,這假想的一幕真是無比猥瑣,倘若真的實現了,那麼,她們主僕二人便就堪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禽獸二人組”!

“我師父入道出家之後,對房中術這類旁門左道的功夫也是有所涉獵的,我受她影響,多少也算是有些瞭解。”蓮生也不抬頭,只是從自己的衣襟裡掏出了一本書,遞給驀嫣:“我收藏了一本道門秘術,講的是便是房中術當中的男女交歡與採陰補陽,上頭很詳細地記載了相關的方法與步驟。”

“房中術?採陰補陽?”驀嫣直直地瞪著那本書,腦子一片空白,有點昏沉沉的,也不知自己該不該接過那本書。

蓮生似乎也是有點不好意思,輕輕地咳了一聲,把那秘本放在小可憐的身上:“沒錯,藉由男女歡好以陰精補陽元,只要方法得當,完全可得延年益壽。你去將這秘本交給他,以他在醫術方面的造詣,自然是看得懂的,只要你與他——”又說到了那尷尬之處,蓮生頓了頓了,知道她能聽明白,這才又繼續往下敘述:“就算不能完全解毒,應該也是可以延遲毒發,有所裨益的。”

看著那擱在小可憐身上的房中術秘本,驀嫣的心裡像是也有一隻小可憐在不斷地拱動撓刨一般,有點癢,又有點疼,卻還是有點無法確定:“他若是得了這秘本,恐怕也不見得就願意和我——”

“他確是未曾碰過女人的,主人以為,他為何獨獨願意與你親近?”蓮生像是有點生氣了,可是卻隱忍著怒氣,表情嚴肅得好像是在和她討論著極致重要的問題:“在他眼裡,還有哪一個女人能比主人更乾淨?”

驀嫣目瞪口呆,不知他所說的這番話根據究竟是怎麼來的,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只是本能地回應:“可是——”

“要不要順遂自己的心願,全都由主人自己決定。”蓮生似乎是不打算再和她在這個無謂地問題上繼續糾纏,只是速戰速決地開口,爾後便用一種極其沉寂的目光看她:“主人一向聰明,這些事也就不用蓮生教你了吧?”

拿起那本房中術秘本,驀嫣思索了一笑,忍不住又再次露出苦笑:“事到如今,他或許根本就不會再見我了。”

可不是麼,就算她上了疏,遞了摺子要求見他,只怕他也會誤認為她是要當面質問他吧。

在他的眼中,昨夜的會面是不是就是訣別,所以,他那麼溫柔,那麼體貼?

這麼想著,忍不住眼眸一熱,差點又滴下淚來。

見驀嫣還在苦不堪言著,蓮生也有點懊惱了。“他不肯見你,那蓮生便帶你去見他。”這麼說著,蓮生拉起她的手,從僻靜之處跳窗出了寢房。

當蓮生抱著她施展輕功,身姿輕盈地在房簷間飛竄,那腳步輕似流雲霽月,靜若夜半微風,瓦片如同瀲灩凌波,自他腳下快速滑過,驀嫣忍不住揪緊蓮生的衣衫,牙齒格格地打顫:“蓮生,你,你,你——”她有點結巴了,像是有點受了驚嚇:“沒想到,你竟然也是個武林高手!”

她身邊的男人,個個都深藏不露,實在不簡單呀!

“蓮生也不過就是輕功還能看得罷了。”蓮生低低地笑了一聲,竟然還能一心二用和她開著玩笑:“我師傅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仗著武藝和人硬拼是最傻的,倒不如多練練腳底抹油的功夫,以待不時之需。”

聽到這裡,驀嫣有點感慨:“軟衾姐姐真的是個奇人。”

且不說向軟衾本身所具有的傳奇色彩,單單是能教出向晚楓這樣的侄子,能教出蓮生這樣的徒弟,便足以證明她不是個普通人了!

“主人不必自謙。”蓮生輕輕瞥了她一眼,似是意有所指:“主人在別人眼裡,想必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奇人。”

這就是蓮生,不過一句話,就能堵得她毫無反擊之力。驀嫣知道自己此刻沒話找話不過是為了緩解心裡的緊張感,未免蓮生一心二用失了準頭,便也就不再說話。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蓮生帶著她趴在屋脊上,成功躲過了巡防的大內侍衛,這才落了地。

“這裡是御書房。”蓮生似乎對內廷的地形相當的熟稔,幾乎是把這裡當成了自己家的花園一般,全然讓人猜不透他這熟悉度是因何而來。輕輕地推了推發愣的驀嫣,他低聲道:“他應該每晚都歇在這裡,主人去裡頭等著他吧。”

驀嫣正在奇怪,想要詢問他一些相關的事宜,可是,轉過身,卻見蓮生已經飛快地縱身上了屋頂,一下子就沒影了。

無奈之下,未免被大內侍衛當做居心叵測的刺客亂箭射死,驀嫣只好偷偷摸摸地鑽進了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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