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 君泓撤去了葉落禮部侍郎和大理寺卿之職, 專司戶部。

葉落恨恨的瞪了君泓好幾眼,這個臭小子,居然敢奪她的權。君泓坐得高, 兩眼平視前方,只當看不到那人頻頻射過來的眼刀。

上朝的時候葉落當然不敢當堂發難, 但是退朝之後,君泓聽到葉落請求晉見的傳話時, 便知道逃避是沒有用的。

於是叫了詹春, “你去叫易驚鴻來。”

詹春滿腹不解,“葉知求見,皇上召易驚鴻前來是否不妥?”

“無妨, 你照做便是。”

葉落進來的時候, 君泓眼皮跳了跳,她那個樣子, 眼帶殺氣。

“君泓, 你幹嘛撤我職,我連丞相之位都還沒有搞到手呢,你就又把我已經到手的又弄出去。”

君泓暗暗抹汗,幸好他有先見之明的把一眾侍候的奴才都遣了下去,不然葉知這種態度, 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葉知,我說過,你這樣身兼數職身體吃不消的, 目前國庫的事要緊,所以你先保留戶部尚書一職。等你忙完這一塊,你要是還喜歡大理寺卿一職,你又再回去可好?至於禮部,禮部你就不用回去了,反正也沒事可忙。”

“怎麼會沒事,你都還沒有娶…….。”

“葉知,”君泓臉色鐵青,大聲打斷了她。

葉落攸地住了口,看著君泓的神情,心裡有些不太自在。或許她真的不該再去摻和君泓的婚事,就算她不能接受他的心意,她也不能冷漠的再去為他安排一樁婚姻。這樣對君泓來說,實在太過殘忍。

君泓緩了一口氣,聲音放輕了一些,“你答應過我的,什麼都聽我的。現在養好身體最重要,等你沒事了,你想當什麼都可以。”

葉落瞪大了眼睛,“我什麼時候說過什麼都要聽你的,萬一你叫我去殺人放火怎麼辦?”

君泓忍了又忍,“你明明說過的,你又想賴帳。”

葉落撇撇嘴,“誰那麼傻會答應什麼事都聽你的啊。”更何況聰明如她,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明顯不公平的承諾來。

正在這時候,太監在外通報易驚鴻到了。

君泓一邊揚手讓太監快宣易驚鴻進殿,一邊得意洋洋的對葉落說,“我有證人的。”

易驚鴻一進殿門,就莫名其妙的被自家小姐瞪了好幾眼,頓時滿頭霧水。

“驚鴻,你來看。”君泓從懷裡掏出個紙條來,“你看,這是葉知答應過的,你作證的,對嗎?”

易驚鴻接過來一看,是上次君泓答應給葉落兩碗血的時候,她承諾的什麼事都要聽君泓的。可是頂著小姐涼嗖嗖的視線,他咳了一聲,不敢說話。

“易驚鴻?”君泓又催促了了一聲。

易驚鴻簡直欲哭無淚,他只得硬著頭皮看向自家小姐,“葉大人,是在您請求皇上流血救人的時候,您答應的。”

葉落想起來了,不可置信的看向君泓,“你還留著?”

君泓點頭,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回來,“那當然,我知道你要賴帳的。”

君泓,你是小孩子嗎?葉落撫了撫額頭,嘆了一口氣才道,“皇上,現在哪個職務我都還不能交出來,戶部需要創收,同時清理陳年舊疾,需要大理寺卿這個身份,才能更好行事。國庫一旦較為充盈,無論出身皆可參加的科舉考試也需要開科了,這次的事情本來就是我負責的,此時一旦交出,極有可能半途而廢。而且您初登大寶,更需要培養自己的勢力,開科選拔人才勢在必行。因此禮部侍郎一職我也不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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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的身體怎麼承受得了這麼多?”君泓斷然拒絕,“我已經問過太醫了,他說你需要長年靜養。”

易驚鴻總算聽明白了,暗暗嘆氣,臥病在床需要長年靜養的那個是葉府的公子,不是眼前活蹦亂跳還有力氣跟皇帝吵架的小姐。

只是可惜,皇帝陛下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易驚鴻,你來說,現在是不是正需要我出力的時候?”葉落跟君泓說不通,徑直將矛頭轉向易驚鴻。

可憐易驚鴻,當著明裡暗裡的主子,怎麼說都是錯。

仔細思慮一番了之後,他轉向君泓,“皇上,不如讓葉大人暫時先擔任著,等科考之事結束再談?”

“不行,朕意已決。”

“君泓,我告訴過你我沒事。”

“太醫說有事就是有事,你又不是太醫。”

葉落喘了一口氣,轉身就走,“不讓我管我就不管,我回家去混吃等死。”她能怎麼樣,有話說不出,這種感覺真的很憋屈。

君泓也火了,看著葉落的背影半天沒說話。

等葉落走了好一會兒,易驚鴻才輕聲道,“皇上,生命都是有限的,所以在這有限的時間裡,人們才要努力活得充實有價值。或許對於葉大人來說,無所事事的靜養得以續命,遠不如轟轟烈烈的幾年來得精彩。他也有他的目標和理想,不能因為他的身體,便剝奪了他追求自己夢想的權利。”

君泓的拳頭漸漸握緊,他何嘗不知,他親眼見過葉知與他在生死困境中所表現出來的驚人毅力,以及他每次謀略算計時的動人光彩。可是,他終究是捨不得。

每次一想到葉知極有可能很快便要離去,他便覺得不寒而慄。身為君王,或者是身為儲君的時候,他早已知道身在高處註定的孤獨,可是如果有葉知在,他會覺得,這樣的孤獨並不寒冷。

“驚鴻,你先下去吧,朕再想想。”

易驚鴻走出很遠,又回轉頭來,看著君泓低頭思考的身影,思緒有些複雜。

夜晚,風間影睡得正熟,被人一拳頭砸醒。

“喂,多腦怪,你幹嘛?”他撫著額頭吼道。

“陪我喝酒。”

藉著月光,風間影看得清楚,易驚鴻提溜著兩罐酒站在床前。

“多腦怪,你失戀了?”風間影怪叫。

“起來不?”易驚鴻懶得理他,將酒罐往前一遞。

風間影坐起身來,抱著酒罐,聞了聞,“嗯,好酒。”

兩個人也不點蠟燭,坐到窗邊,就著月光開始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來。

“今天公子心情不好了,回來就跑到大公子院裡去撒嬌去了。”風間影說。

“嗯,我知道,公子和皇上在宮裡吵架了。皇上擔心公子的身體,撤了她大理寺卿和禮部侍郎的職,公子有苦說不出,氣沖沖的走了。”

風間影默了一會,提高了聲調,“我們家小葉葉居然和皇帝吵架?”

“嗯!”

風間影連喝了好幾口酒,“我都好多次吵架吵不贏公子了,這個皇上好厲害。”

“風間,皇上是真的愛上公子了。”

這一次,風間影也沉默了。

易驚鴻嘆了一口氣,“我覺得他比風飛絮好。”

“我也不喜歡風飛絮,問題是公子喜歡啊。”

“風間,我們幫幫皇上怎麼樣?”

“怎麼幫?”風間影有些警惕的望向他,“你要是敢把公子的身份告訴皇帝,你就死定了,絕對的。而且,我還擔心一個問題,那個皇帝要是真愛上公子,說明他愛的是男人,那怎麼行?”

易驚鴻一頓,也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半響,他開了口,“讓人去試試。”

“怎麼試?”

易驚鴻招了招手,風間影附耳過去,兩人在黑暗裡密謀許久。可憐被算計的皇帝還在為白天的事心煩意亂,輾轉反側,掙扎在要不要接受易驚鴻意見的糾結裡。

第二日,葉落託病不上朝;

第三日,葉落繼續託病不上朝;

第四日,沉不住氣的君泓到了葉府。

他到的時候,葉落正躺在院中的椅子上曬太陽,還拿了塊布遮在臉上,睡得正沉。

君泓沒有讓人吵醒她,自個兒坐在旁邊凳子上坐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光暖意濃濃讓人想睡還是怎麼樣,反正等葉落醒來,便發現君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陽光下,他的睡顏單純而寧靜,只是眼睛下面,有青黑的痕跡。

葉落嘆了口氣,心軟了,她不該跟他這樣賭氣的,這一次,是她任性了。

如同她對哥哥,也是一樣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不要說讓他出仕為官,就算是出門走上一圈,她都會擔心會不會引發他的病情。將心比心,君泓對她如此緊張,她實在不該生氣的。

畢竟,他什麼都不知道。

君泓覺得這一覺,睡得格外甜美,就連醒來,都以為是在做夢。

他睜開眼來,對上的,便是葉落的笑臉,“你醒了?”

他使勁揉揉眼睛,“我醒了?”有點發楞。

葉落好笑,“是啊,你醒了。餓了吧,我們去吃飯。”

他走了好幾步,才確認自己是真正的清醒了,他加快幾步,追上葉落,看著她的臉色,“你不生氣了?”

“嗯。”

君泓看著她平常的表情,有些心慌,“我是擔心你的身體,你不要生氣。等你好了,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好嗎?”

“好。”

“葉知,你不要生氣了,你要是喜歡你還是去做大理寺卿和禮部侍郎吧,但是讓別人幫你,不要把自己累到了。”葉落答應得太痛快,君泓越來越不安。

葉落停下了腳步,笑著看他,“不,君泓,你做得對。我如果真的身兼數職,難免會有攬盡大權之嫌,對於初登大寶的你來說,是非常不利的。我先將戶部的事情處理好,只有財力足夠,我們才能做其他的事情。”

“你真的沒有生氣了。”

“嗯,”葉落點點頭。

君泓這才笑了開來,“葉知,那我們以後有意見不同的時候,都要好好溝通,不能再這樣賭氣不見面或者走掉了,好嗎?”

“好!”葉落答應得乾脆。

君泓這才舒了一口氣,“那我們快點去吃飯吧,我餓了。”

吃完飯,兩人到了書房,葉落便將這兩天整理出來的一些東西搬到了君泓面前,“這是我查到了的各個報欠州縣的資訊,過去幾年,有些地方的確有程度不同的受災,但是不可能稅賦全免。我已經派了人明查暗訪,爭取在月內有確鑿的證據。沒有交的或者沒有交夠的補交,能補多少算多少。同時你要釋出皇榜,鼓勵農民,商人,以及其他各行各業有能力者,提前繳納明後兩年賦稅,便可以減免第三年一年的賦稅。希望此舉可以緩解國庫空虛的危機,至於第三年的稅收,也不用擔心,商業競爭自然年年都在優勝劣汰,總會有新增商戶添補這一部分空缺,目前我們正是急需錢銀的時候,別無他法。”

“嗯,新收上來的錢銀,如果有盈餘的,可以再拿去賺錢。”

葉落詫異的望向他,“拿國庫的銀子然後去賺錢?”

君泓點頭,“是的,不然國庫的銀子放在那裡就是死物,不如拿出來流通,錢生錢,更有價值。一旦國庫充盈,萬一有什麼天災人禍,也好拿出來賙濟百姓,而且國家有穩定的收入的話,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減免賦稅,讓百姓的日子更好過。百姓日子好過了,國家自然也就繁榮了。”

葉落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這種嶄新的理念,她以前當真還沒有想過。此刻聽君泓講來,有醍醐灌頂之感。

“葉知,我們得找個可靠的人來忙這事,你有推薦的人嗎?”君泓還在問她,“而且必須有個正式的職務,就安插在你們戶部吧,由他來負責經營,戶部掌管帳目和行使監查之職,怎麼樣?”

葉落凝神想了一會兒,“六皇子君誨。”

“六皇弟?”君泓愣住。

“是。”葉落點頭。

“為什麼?”

“我早年行走江湖時,曾經與他有過數面之緣,他雖是皇子,但因其母妃早亡,不太受寵,成年之後便早早搬離皇宮,混跡於商場。他與漕幫鹽幫交情非淺,自己經營的絲綢莊,開遍各大城鎮,其經商手腕,非同一般。”

君泓皺了皺眉,對這個六皇弟,他們基本上沒有什麼來往,更談不上瞭解了,他看了看葉落,“你跟他很熟?”

葉落似乎明白他的顧慮,“上位者知人善任,君誨為人豪爽義氣,於經商之道確有天賦,你不妨考慮一下。”

“好!”君泓卻是很快答應下來,“這都是我們君家的江山,他本來也有責任與我共同守護。”

葉落笑笑,“是啊,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只是可惜天家的兄弟,向來自相殘殺彼此防備的更多。君泓搖搖頭,“讓我現在立刻信任君誨很難,但是葉知,我相信你,你若肯信他,我便也信他一次。”

“你放心,他只涉及經營,一旦投入之後,以後帳目支出我都會親自跟進的。另外,君泓,關於陳鐵他們之前轉移的銀子,是否有什麼眉目了。”

君泓皺著眉頭,這也是他這幾天來一直擔心的事情,“那筆銀子,足夠一個五十萬人的軍隊,用最好的裝備,戰鬥三年。我們查了三日,查到陳鐵的妻弟之前曾經經營一家錢莊,每天都會有大量錢銀進進出出,可是陳府一滅,錢莊也關了門,進去查過,所有的夥計都死在地下室的庫房,其他一點痕跡也沒有。”

葉落的心也沉了沉,這的確不是一個好消息。

“現在唯一的計策,只有引蛇出洞了。”君泓目光灼灼,“我們不能等他們真的拿這筆錢去打造一支軍隊,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軍隊的存在的話,我們要越早引他們出來越好。而且我也想到了一個人可去做這件事。”

“誰?”

“葉星揚,他前段時間上書,告訴我他剿滅了一直來歷不明的軍隊,並且俘虜了二萬人,我想他以此為藉口,向朝庭上奏清剿崇興境內的不明勢力。這樣,勢性會引起某些人的恐慌,只要他們動,我們就容易抓到把柄了。”

葉落看了君泓半響,滿是讚許之意,“君泓,你真厲害。”

“那當然。”受了誇獎的君泓,好不驕傲。

君泓臨走時忽然想起一件事,“葉知,下個月你妹比武招親,你沒什麼事吧,我請你去鳳凰樓吃飯,給你慶生好不?”他撓了撓頭,“我不知道送你什麼你才喜歡,但是我知道你喜歡在鳳凰樓吃飯。”

葉落無語望天,一想起這個比武招親她就感覺相當的無奈啊,“我當然有事,我得親自坐鎮招妹婿啊。”

“那我也來。”

“你來幹嘛?”

“我陪你一起招妹婿,說不定我也可以把把關的。”君泓振振有辭。

葉落的神情很是奇怪,“你要陪我招葉落的未來夫婿?”

“對啊,多一個人多一分意見。”

葉落抬頭望望天,“好啊。只是你得坐遠一點,別把上臺的人嚇跑了就行了。但願有你在,真能為葉落招個如意郎君,到時候,她們夫妻倆還會送你個媒人大紅包的。”

“好啊!”君泓喜笑顏開的去了。

葉落在後面,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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