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一事已了, 兩國使臣也各歸其國, 當初向閒雲王爺借的兵馬也到了該歸還的時候。
葉落撫著下巴,沉吟不語。
君泓的目光掃向她,“怎麼了?”
“好心疼, 能不能不還啊?”
“……。”君泓滿頭黑線,簡直懶得回答。
易驚鴻忍住笑意, 輕聲道,“那不如讓葉十一來娶了君紅袖?”
“不行。”
“不行。”
兩個人出聲拒絕, 君泓拒絕是怕君紅袖別有用心, 利用近水樓臺之便,做些不太好的勾當,而葉落拒絕, 自然是怕耽誤了君紅袖的青春。
君泓看了葉落一眼, 有了笑意,“對, 不行。”
葉落長長的嘆了口氣, “可是那十萬人不想還,要是真還了,我要心疼得睡不著的。”
易驚鴻望望地面,沒吭聲,他家公子的毛病又冒頭了。
君泓搖頭, 開口,“明日就讓他們走吧,既然當初說是借, 就要有還。”
“你是皇帝,天下兵馬都是你的。”葉落真是不想還,雖然知道君泓說的很道理。
君泓好笑,這樣有點無賴的葉知,少了些冷靜的犀利,多了幾分可愛。當然這樣的話他不敢講出來,一個男人被別人講可愛,肯定不是件特別令人高興的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與葉知相處時間越久,就越想用可愛來形容他。不是覺得他少了男子的陽剛之氣,而是控制不住的被吸引,然後越來越心動。
於是閒雲王爺的十萬兵馬,就在葉落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離開了京城。
“你做了什麼?”人走之後君泓才問她。
“沒做什麼。”就算做了什麼她也死不承認。
君泓瞅瞅她,“你笑得太有內容了。”
“什麼內容?”葉落摸摸臉。
“你動了一些手腳。”
“真能看出來?”
“嗯!”君泓認真點頭。
“那好吧,我就什麼也不用說了,你自己從這內容裡去找吧。”葉落不理他,轉身回城。
君泓跟在身後,“葉知,你真不說了?”
“不說。”
“那我也不告訴你我做了什麼。”
葉落停住了腳步,“你做了什麼?”
這下輪到君泓在前面大搖大擺的走,葉落在後面追問了。
“喂,你到底說不說?”連問好幾次之後,葉落有點冒火了。這個君泓不知道長那麼高幹嘛,腿那麼長走一步相當於她走兩步,她邁著一雙小短腿,她容易嗎她?
君泓這才放慢速度,“那我說了,你說?”
“好。”
“我讓詹春在裡面安排人了,如果是閒雲王叔有什麼動作,我會很快知道,如果是別人有什麼動作我們需要向閒雲王叔求援,他也很快可以收到資訊。”君泓得意的望著她,“好了,該你說了。”
“我沒什麼好說的。”葉落撇撇嘴,甩著手回家吃飯。
這才發現自己上當受騙的君泓忙道,“葉知,你說話不算話。”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君子,說話算話?那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葉落大言不慚。
君泓跳著追了上去,嘴角,卻有了笑意。
他猜出來了,葉知跟他做了同樣的安排。他與葉知果然是天生一對,想法都是一致的。
同時,十日過後,那份政令的效應也出來了。
欠收名單上的部分郡縣已經開始陸續上報,其所轄區域並未欠收,按年繳納賦稅。
君泓拿著奏章,臉色鐵青,果然不出所料,戶部的人動了手腳,重重的一拳擊打在案上,“走,朕要親去問問陳鐵,哪裡來的欠收。”
可是等他們到達天牢之時,已經晚了。
才剛走到牢門,易驚鴻就已經覺得不對勁,獄卒低著頭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他連忙搶前一步拍在獄卒肩上,剛剛一拍上去,獄卒便倒了下去,“糟了。”
幾人匆匆進入天牢,只見關押著陳鐵的地方牢門大開,陳鐵躺在地上,已經氣絕身亡。韋崎檢查了半天之後,起身說道,“一掌正中心門,當場斃命,沒有其他傷痕,是個頂尖高手。”
易驚鴻“撲通”一聲跪下去,“皇上恕罪,是臣失職。”
君泓沒看他,倒是看向韋崎,“怎麼個頂尖法?”
韋崎摸摸頭,“至少不比我差。”
君泓哼了一聲,對易驚鴻道,“起來吧,不是你失職,是來人太厲害,你們這天牢守衛不是他對手。”
易驚鴻站起身來,才道,“臣已經命人日夜監視陳府,如今陳鐵虛報帳目一事證據確鑿,臣會立刻查封陳府,並查其家人,看看是否有其他線索。”
“立刻去辦。”
易驚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此事是否需要知會葉大人?”
“你不用管,朕自會安排。”
“是。”易驚鴻面無表情的退了下去,心裡卻在想,他完蛋了,小姐要是知道這事,肯定會扒了他的皮。他怎麼會如此大意!想到這裡,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天牢對於官兵來說,算得上守衛森嚴,但是對於真正的江湖高手,卻也不過爾爾,他們家就有一堆人可以隨意進出,他怎麼會忽略了這一點。
葉落當然已經知道訊息了。
不是易驚鴻通知,也不是君泓告訴她的,而是滿大街的人告訴她的。
前任尚書府凌晨忽起大火,陳府上下兩百多人無一逃出,均死在大火之中。
“暗衛是誰在那裡?”
“葉九。”
“他回來沒有?”
桑榆低下了頭,“剛剛一聽見起火,十一便去檢視了,葉九已經走了,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跡,是中毒。”
沒有任何反抗?葉落神色肅然,“帶我去看。”
葉九不僅輕功極高,而且心思縝密,只是負責監視一個陳府,怎麼會輕易讓人發現而且不作任何反抗便中了毒。
來人是怎麼發現他並且下手的?
葉落到的時候,十一已經給葉九換好了衣服,風間影和簡凡正在討論著什麼,一見她進來,風間影便說道,“是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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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凡點點頭,“這種蛇在崇興極為少見,一般生活在沙漠地帶較多,是一種極為奇怪的蛇種,可以在黃沙裡穿梭,並深入沙層吸取幾十米深處的水源,是以,劇毒無比。”
沙漠裡的蛇?葉落眼皮跳了跳,“這些人還真會找。”
風間影看了看她,“這種蛇毒一沾喪命,葉九是掌心中毒,想必是與來人對掌的時候中的毒。”
葉落點了點頭,走到床邊,葉十一眼眶紅紅的,“小姐。”
葉落抿了抿唇,掀開葉九衣領,翻出內襯,上面的葉形標記栩栩如生,可是葉九的頸側卻有明顯的傷痕,“不是說沒有反抗痕跡嗎,他頸上怎麼會有傷?”
葉十一握緊了拳頭,“是葉九自己抓傷的,他臨死之前,毀了衣領處的葉家標記。”
葉落松了手,閉了閉眼睛,啞聲道,“十四,十五。”
“是。”兩個身影從後面閃了出來。
“你們兩個和十一送送小九。”
話一說完,她便轉身走了出來,手撐在小院中的一棵樹幹上,久久說不出話來。
“公子,沒事的。”風間影跟在她身後,輕聲說道。
葉落搖搖頭,沒有說話。
“總會有傷亡的,公子,你早該知道。”
是早該知道,可是真的面臨死別,又怎麼可能真的淡然。
“小姐,皇上來了。”說話間,桑榆過來通報。
葉落點頭,又站了一會平靜了一下情緒才出去。
君泓在正廳裡等著她,一看見她進來,剛要說話又頓了一下,細看了她幾眼,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你有事先說吧。”
可是她的神情明顯有些不對勁,可是此刻也不是追問的好時機,君泓暫時按下了心裡的疑惑,先說了天牢裡陳鐵的事。
葉落冷笑,“殺人滅口,好快的手腳,陳府也已經全都燒沒了,估計這下是真的死無對證。”
“但是國庫中那麼大筆的錢銀,不可能只陳鐵一個人操作的,其他人難道真的一點也覺察不出來,侍郎,司庫,御史臺監察,一個一個的去查。”
“不用查了,”葉落握緊了拳頭,“我接掌戶部之時已經清查過,目前在任的全是半年前才提拔上來的,而之前的那一批已經全部辭官歸隱,杳無音訊。登記在冊的藉貫全是假的,去查驗之後,均無此人。也就是說,所有有關國庫收支的有關人士,全部無跡可查。”
“那也就是說,此事再無可追查了?”
“不,還有一點。”
君泓凝神想了一會兒,“你是說,那些奏章?”
葉落點點頭,“不錯,你今晨收到奏章,陳家一家今日凌晨被害,也就是說在昨天這些奏章到你手頭之前,被有心人才看過,所以才讓他們有了殺人滅口之舉。”
“我馬上回去查。另外,國庫丟失的銀兩不是小數目,要轉移得不為人知絕對不是小事,或許從這方面也可以下手。”
葉落扭頭定定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怎麼了?”君泓被她看著心頭發毛,抬手摸了摸臉。
葉落笑笑,“突然發現你挺聰明的。”
君泓無語,難道他之前很笨嗎?
“葉知,你真沒事嗎,你看起來不太對勁啊?”坐了一會兒,君泓還是問了出來。
葉落臉上一黯,“之前我派了人監視陳府,結果昨夜陳府突生變故,他也沒能倖免於難。他是遇毒即亡,卻還是在臨死前毀掉了衣服上的葉家標記,我不知道在那種情況下,他是怎麼做到的。”停了一會兒,她才繼續說道,“其實沒關係的,我並不怕葉家與對方為敵。”
君泓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然後蹲下身去,抬頭看著她的臉,輕聲道,“他能如此做,說明你值得他如此。”
“可是,我其實並不值得他這麼做。”葉落眼眶有些發熱,“他是葉家府兵,排行第九。他最喜歡和我下棋,可是我總是忙這個忙那個,整天東奔西跑,極少有機會和他下,他每次來找我,我都打發十一去陪他。想想那個時候,他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是肯定在心裡是極失望的,其實我有什麼好忙的,怎麼可能下一盤棋的時間都沒有。可是,如今,這個遺憾再也彌補不了了。”
如果時光重來,她願意每天都和他下一盤棋,絕對不再推諉了。
君泓抬起手來,輕輕蓋住了她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是你的錯,我們都是平凡人,很多時候我們總想著還有以後,所以會對眼前當下的事忽略了。這是人之常情,葉知,不是你的錯。”
“喂,你什麼人,幹嘛抓著我們公子的手?”兩人正在感傷之際,一個小丫頭的聲音插了進來。
君泓抬頭,傅青雲正挺著大肚子站在門外,有些驚愕的看著兩人,一個小丫頭臉漲得通紅,扶著傅青雲,卻滿是憤怒的盯著他。
幾人還來不及反應,小丫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十四十五,你們兩個死哪兒去了,有人在偷握公子的手。”
“十二,”葉落哭笑不得的叫了一聲,“這是皇上。”
葉十二扶著傅青月進來之後,蹬蹬的跑過來,一把將葉落拉起來,瞪著君泓,“皇上也要好好說話,抓著我們公子的手幹嘛?”
君泓這才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站起身來咳了一下,“我沒注意。”
“哼!”葉十二顯然不領情,仍是死死的瞪著他。
“青月見過皇上。”驚愕過後,傅青月回過神來盈盈一拜。
“小心點,”葉落簡直是衝過去扶起了傅青月,“你身子不便不行禮也沒關係,皇上寬宏大量不會計較這個的。你今天感覺怎麼樣,寶寶有沒有踢你啊?還是他鬧騰你了,等他出來,我們打他屁股。”
傅青月臉色微紅,摸著肚子一臉甜蜜,“沒有,他很乖。我見天氣不錯,讓十二帶我出來走走。”
“哦,那就好。”葉落輕舒了一口氣,“幸好他懂事,知道折騰他娘了他出來沒好日子過。”
傅青月看了君泓一眼,扯扯她的衣襟,“你和皇上在談事,我就不打擾了。”
“哦好,你要去哪裡,要不要我陪你逛啊?”
“沒事,我就在院子裡走走,十二陪我就好了。”
“那你小心點,中午吃飯我去找你。”
傅青月點頭答應,又向君泓行了禮才退下去,葉十二走的時候還很不放心的看了葉落一眼,“公子,要不要我去叫十四十五來?他們兩個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丟你一個人在這。”
“沒事,你陪著青月就好。”
葉十二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葉落和傅青月說話的時候,君泓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等傅青月走遠了,他才冒出來一句,“你對她真好。”
“那當然,我們感情深厚嘛。”葉落說的都是真話,她們真的姑嫂情深。
不過聽到君泓耳朵裡,顯然聽起來不是那麼舒服,“那你喜歡她也沒喜歡風飛絮多。”
葉落還沒有回過神來,君泓像是突然理清了思緒似的,恨聲道,“葉知,你真花心。”
然後,也不等她回答,憤憤的走了。
留下的葉落,只有苦笑。
她對風飛絮的喜歡和對傅青月的喜歡,能相提並論麼?
“笨蛋君泓!”她罵了一句,可是對於君泓如此敏銳的觀察力,她也不得不嘆一句,其實他也沒那麼笨的。
“你罵我?”君泓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葉落愕然抬頭,君泓站在大門口處定定的看著她,“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突然想起來,要問你個事。”
“什麼事?”
“聽說你下個月生辰要為你的雙胞胎妹妹設擂臺招親?”
葉落頓了頓,點頭,“是。”
君泓瞅了她好一會兒,“就是已經嫁給農夫還生了孩子好幾個的那個?那農夫和孩子怎麼辦呢?”
葉落尷尬的摸摸頭,小聲的說了一句。
“你說什麼?”君泓沒聽清。
“我說葉落沒出嫁,我是騙你的。”葉落鼓足勇氣,大聲吼了出來。說完了之後,倒也輕鬆了,就是騙你的,能怎麼樣?
君泓沉默了一會兒,道,“那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怕你對她感興趣?”
“為什麼不能對她感興趣?”君泓是執意要問到底了。
“因為我不喜歡把她嫁給皇上,整天去和一堆女人勾心鬥角,爭風吃醋,不是累死,便是被人害死。”
君泓看了看她,“那我知道了。”轉身便要走。
“喂,你等一下,你問這個幹什麼?你該不會也要參加吧?”葉落懷疑的盯著他。
“就算她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她也不是你。我只是不喜歡你騙我!”丟下這句話,君泓離開了。
葉落擦擦汗,“她就是我啊!”她小小聲的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