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撕下一塊紗布, 包在路德維希的小腿上。

隨後,他矜持地說:“這就要看她的誠意有多少了……”

“她”?

誒, 怎麼回事,不應該是“他”嗎?

路德維希愣了一下, 但是她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福爾摩斯先生這不是還沒發現自己的性向嘛!

這種事情,急不得,要慢慢來。就算他不是gay,在她的潛移默化下,福爾摩斯先生總會彎的。

這就是腐女的世界——當她面對一個可以交往的男人時,潛意識裡,這個男人已經屬於另外一個男人。

雖然大部分正常人, 絕對無法理解腐女這種無時無刻的腦補——

西天取經?那不是一部師徒n.p加人.獸七十二種形態的耽美劇麼?

佛陀拈花一笑?那不是釋迦摩尼和迦葉尊者一見鍾情心意相通麼?

……至於巴黎流血革命什麼的, 那也一定是因為漢紙們的愛情超脫不了階級身份,得不到你的人,只好毀滅你的王朝!

……在這種強大的腦補下,就算華生還沒出現, 就算福爾摩斯還是一個直男。

在路德維希眼裡, 他們也已經在一起了。

她眨眨眼:“誠意?——誠意滿得和泰晤士河的水一樣多。”

夏洛克的語氣聽不出有什麼波動:“是嗎。”

路德維希:“而且還有鋼鐵一般的忠誠與堅定。”

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這一點待定。”

路德維希痛下殺手,她認真地直視著夏洛克。

路德維希所有碎成渣渣的節操,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她眼湖裡,漫天的星光:

“不屬於任何人,完完全全,屬於你。”

……路德維希確定, 這種忠犬屬性的宣言,才是福爾摩斯先生的必殺利器。

從華生醫生結婚時夏洛克的表現來看,福爾摩斯貓對於劃分到自己地盤的人或物,佔有慾簡直強到爆表。

就差直接昭告天下——

這個人這是我的!

你們不能看!不能想!更不能碰!

……路德維希快要被這種傲嬌屬性萌到一臉血。

福爾摩斯先生這麼可愛一定是男孩子!

……

果然,這次,夏洛克漸漸停住了手裡的動作。

但是也只是一小下,他緊接著,就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包紮了起來。

……還是沒用麼?

路德維希失望地垂下目光,就在她決定,掰彎福爾摩斯先生這件事需要來日方長的時候,突然聽見夏洛克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他語氣冷淡地說:

“永遠?”

路德維希的眼睛裡剛剛熄滅的星光,一下子又全部亮起。

看起來,就像是剛剛經歷了失望,卻又因為他的一句話,重新燃起了希望。

於是,在四月某個開滿櫻花和風信子的夜晚,路德維希代替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藏在世界某個旮旯頭裡的約翰-華生,鄭重地許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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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

……

兩秒的停頓。

一陣風來,柔軟的枝條,互相摩擦。

一樹的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椅子上,頭髮上,還有……夏洛克羊皮質地的柔軟鞋面上。

夏洛克人生中首次,在開口之前,認真斟酌了一下語氣。

——要恰到好處,既不能讓她覺得得來太過容易,又不能太過生硬。

於是乎。

倫敦時間二零零叄年四月二十七日,晚上十二點三十七分。

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在花了兩秒鐘斟酌語氣後。

冷淡地吐出了,他跌宕起伏波瀾壯闊的人生中,腦洞最大的一個字。

“……嗯。”

……

……嗯。

福爾摩斯先生,如果有下次的話,您還是不要斟酌的好。

以您的智商,斟酌了半天,就斟酌出一個“嗯”?

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告白,您一定會在戀愛之後迅速失戀的。

——“如果有這麼一個人愛上你了,你接受嗎?”

——“……嗯。”

……

世界唯一諮詢偵探的命運齒輪,因為一個可怕的誤會,終於在這個花團錦簇,星空璀璨的四月夜晚,“咔嚓”一聲,廢了。

從這一刻開始。

路德維希小姐所有物件非福爾摩斯先生的花痴行為。

包括,但不僅限於和街對面咖啡廳老闆四目相對。

都將被福爾摩斯先生視作違反“忠誠堅定”的承諾,嚴肅不寬大處理。

……

聽到夏洛克的那個輕而短的“嗯”,路德維希微微一笑,垂下眼睛。

表面看上去,她此舉,是如此地羞澀和嫻靜(大霧)。

但實質上,路德維希只是為了遮掩她眼中,那綠油油的,堪比餓狼猛虎的光芒。

她在心裡長長地狼嗥了一聲——

福爾摩斯先生的本命,果然是華生醫生!

單聽描述,就已經把福爾摩斯先生拿下了,華生醫生霸氣側漏!

求罩!求抱大腿!求收下小生這籃子茶葉蛋!

等命定的基情來臨時,醫生,請不要大意地撲倒福爾摩斯家的這枚悶騷吧!

e baby!don’tshy!

……

親愛的耶和華同學,這對男女腦洞太大,已經填補無能了,請無視,麼麼噠~

五分鐘之後。

路德維希終於從意.淫的神坑裡爬了出來。

然後她就震驚了。

“福……福爾摩斯先生,我只是劃傷而已,劃傷!而已!你打算把我包成木乃伊嗎?”

對路德維希表現出的對他醫學專業素養的懷疑,夏洛克深深皺眉:

“包裹木乃伊的目的,是要隔絕所有空氣,以悶死大部分的好氧菌,而我顯然特地給你留了空隙……”

然後他就頓住了。

因為……他手裡的那條腿,的確和木乃伊差不多。

還是生前骨折的木乃伊,死後又被包了一遍……

對於新事物的體驗總讓人沉迷。

莫名貪戀指尖上,那份屬於活體肌膚的觸感。

於是包著包著,就包多了……

他抿了抿唇,淡定地扭頭:

“除了有止血功效,還能順便保暖……後者就當友情附贈了。”

路德維希被夏洛克的厚顏閃瞎了眼——你特麼全家都保暖!

“……謝謝。”

“不客氣。”

兩人並肩走在種滿小捧鮮花的人行道上。

路德維希拖著一條被包成木乃伊的腿,步伐矯健。

她把頭髮撥到中間來,企圖遮住臉——倫敦晚上逛酒吧的人怎麼這麼多?實在是太丟人了好嗎。

“我覺得你是故意的,回去就給我拆了……你這麼胡鬧,你媽媽知道嗎?”

“說到我母親。”

夏洛克偏頭去看街邊閃爍的霓虹招牌,似乎對那塊用整面二進制編碼做背景的招牌十分感興趣。

“你今天已經見過她了……哦,真是太不專業了,這塊招牌上總共有一千三百一十四個二進制碼,但是他們從第三位就開始錯了。”

“就算直接用橫列乘豎列,計算這整整一面招牌上有幾個數字也要好幾秒吧,你是怎麼做到看一眼就算出來的……”

路德維希突然意識到夏洛克剛才說了什麼:

“等等,你說什麼?我見過你媽媽了?”

她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時間?地點?”

“威爾威佳西餐廳,在你莫名其妙地拒絕做我的貼身助理……”

路德維希聽著聽著就出離了憤怒:

“注意用詞,先生,我不想做你的助理才是正常的,到底哪裡莫名其妙了?”

夏洛克沒有理睬她:

“……你推開椅子,走到樓梯拐角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女人……我母親喜歡假扮成顧客光顧自己的餐廳。”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她一直都在,而且一直坐在最佳觀察點——包括你揚言想撓死我,以及逼迫我切了一桌子牛排的時候。”

“……我對自己的形象已經不抱希望了。”

路德維希默默地捂臉:

“還有,就算我真的撓死你,那也是你應得的。”

夏洛克不置可否: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你想不想做我的貼身助理已經不再重要——所以,這個話題已經不具備談論價值了。”

——因為我們已經建立了新的關係,遠比貼身助理更為緊密。

這是夏洛克沒有說出口的話。

但路德維希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在抵押了你十萬英鎊的情況下,我還有‘想不想’的資格麼?”

她抱著手臂,難以置信:

“我還是覺得這不科學,就憑你這種自帶聚光燈的體質,你媽媽怎麼可能沒引起我的注意!”

“對於這一點,她今天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她以前從沒有在公共場合被人忽視過。”

夏洛克也覺得不能理解:

“尤其是,她今天為了和你製造一個‘充滿浪漫’的偶遇,還特地讓管家把她最喜歡的裙子以一百二十碼的車速送到威爾威佳西餐廳……但你顯然完全沒注意到她。”

路德維希:……是她的語言理解系統出了問題,還是福爾摩斯先生剛才使用了一種她完全不瞭解的語言?

為什麼她覺得乳齒難以理解!

“你是不是弄錯了?”

路德維希凌亂地說:

“你媽媽根本不認識我,為什麼要,啊,特地換一條裙子來和我製造,嗯,偶遇?”

“我想是因為緊張。”

夏洛克低沉的聲線混在夜晚微涼的風裡: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我帶女人吃西餐,而且,她應該早就以某種方式獲得了你的資訊。”

這裡的“某種方式”,自然是指麥克羅夫特。

但,鑑於維希到現在還沒有把麥克羅夫特找過自己的事告訴他,絕口不提她曾拒絕了多麼大的報酬,只為了不監視他。

甚至,她連半秒鐘的猶豫都沒有,就直接把和麥克羅夫特的交談,界定為“和夏洛克無關的事”。

於是,出於一種微妙的心情,夏洛克在不得不提起麥克羅夫特的時候,下意識地用“某種方式”代替了自己的哥哥。

如果路德維希知道夏洛克糾結而彆扭的想法,一定會默默地扭頭——

福爾摩斯先生你的腦洞真是太大了。

我拒絕監視你,不過是因為不想惹事。

而且,小生妥妥已經把這件事情忘到太平洋裡去了。

……

而此刻的路德維希,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臥槽,福爾摩斯太太不會以為她是福爾摩斯先生女盆友吧?這開啟的頻道不對!

如果時光可以回到她和福爾摩斯太太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她一定會誠懇地,真摯地,拉著她的手,對她說——

你的兒子非常優秀,但我真的不是你兒子的女朋友,因為我們性別不合適……

……

算了,她不敢……

於是路德維希把希望寄託在夏洛克身上:

“你不去解釋一下?”

夏洛克目光落在路德維希期待的臉上,英挺的眉毛皺起——

不對,她的表情不對。

即便是習慣性出軌的瑪麗,當她與雷斯垂德熱戀時,也對見雷斯垂德的父母表現出了極大的熱衷。

雖然他不理解這種熱衷,但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怎麼也不該是路德維希這種——彷彿見了鬼的表情。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冷不丁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沒有任何的音樂,只是單純的震動,不仔細去感覺,根本察覺不到。

但因為兩個人走的很近,路德維希敏銳地感覺到來自左邊的嗡嗡聲。

“簡訊,先生,案情有進展了?”

“不。”

夏洛克眯起眼睛,飛快地回了過去。

幾乎是在他按下“回覆”的同時,新的簡訊提示音又響起了,這次是連續兩條。

他微微一笑,以極為罕見的耐心,也連續回覆了兩條。

然後他收回手機,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走到路德維希前方兩步。

夏洛克以一種古典的旋轉姿勢,轉身面朝路德維希,心情相當不錯地說:

“有人提供免費的大餐,有興趣嗎?”

路德維希的眼睛亮了。

“當然,不能興趣更大了。”

……

夏洛克的口袋裡,手機螢幕還未完全暗淡,依稀可見閃著熒光的字型,都來自於那個十分高大上的,全都是零的號碼。

而最後三條,正是剛才夏洛克收到並回覆了的。

——“爸爸也想見她,週末家聚。mh”

——“it ”

——“so……你真的答應她了?mh”

——“why not?sh”

這回,夏洛克顯然回的非常快,幾乎是他剛剛收到,就發了出去。

時間連秒數都是相同的。

從句末,那個口氣上揚的問號,可以想像夏洛克發這條簡訊時,微微上揚的嘴角。

……

——“serious?mh”

——“”

——“love?mh”

——“whatthat?sh”

……

遙遙地看著貝克街221b的大門,路德維希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

“先生,這一天真是太漫長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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