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噩夢, 於常人而言, 並非易事, 何況本就心性單純無害的莫焦焦。

少年追著獨孤九討了兩個親親後,便心滿意足地眯著漂亮的眸子笑,黝黑的眼睛裡充斥著的皆是欣喜和愜意。

他也不管自己身後的兩位長輩是如何震驚, 只走到女妖石像旁邊, 盤腿打坐,闔上眼,右手掌心向上,緩緩運起妖力。

隨著丹田之中蟄伏的天火裹挾著磅礴的妖力匯聚於掌心, 發出一聲小小的爆破聲, 一朵幽幽燃燒著的赤色火苗便出現在少年手心裡。

莫焦焦闔眼靜心聆聽,於微微風聲與樹葉沙沙聲中捕捉到一縷似哭非哭的呼喚, 白皙的手掌便順著呼喚之聲穿行的軌跡,悠悠向上托起熾熱天火,直至與雙目齊平之際,方合攏手指。

下一瞬, 暴烈的火焰從指縫鑽出,張牙舞爪地舔舐著瓷白細膩的手指, 那縷若有若無的呼喚聲亦被火焰中蘊藏著的強烈生機所吸引, 飛蛾撲火般衝進了火焰。

緊攥成拳的小手沿著風滑行的軌跡放下,直至手背觸到冰涼堅硬的石像, 方翻轉過來, 抬起後五指張開, 已然化為朝天椒形狀的火焰離開手心,接觸到石像心口,眨眼間融了進去。

下一瞬,石像表面覆蓋著的禁制寸寸龜裂,潰不成軍,逐漸顯露出其中封印著的貌美女妖。

而做完這一切的莫焦焦睜開眼,恍惚地看了一眼已然解封的妖族,終於小小呼了口氣,軟軟地倒了下去。

柔軟的身子被攬到強健的臂彎裡,獨孤九環住雙目緊閉的莫焦焦,打橫將人抱了起來。

沈思遠快步走過來,握住少年的手腕探了探內息,放鬆道:

“只是入夢了,沒什麼大礙,不過,此次入夢沒有實際存在的夢境作為支撐,妖族替身也無法進入焦焦夢境做手腳,那麼夢裡最多只有這個女妖在,要想再次醒過來,還是看焦焦自己。”

獨孤九微微頷首,足下一點,抱著少年飛身上了秘境之中最高的一棵大樹上,隨意尋了一處遮陽的樹枝,便坐了下來。

槐樹妖望著飛遠的男人,眉頭緊蹙,遲遲未曾收回視線,手中揪著長髮的手指用力得讓人擔心那綹白髮會不會直接被扯斷。

沈思遠見白髮青年這目露兇光的模樣,故意懶洋洋地嘆了口氣,道:“隱神谷的獨苗苗怕是沒法替妖族繁衍後代了。”

“我不相信。”槐樹妖糾結地把目光扯回來,咬牙道:“焦焦寶貝如何會心悅崇容?他不是把崇容當長輩看麼?”

“日久生情,有何不可?”沈思遠搖了搖扇子,不以為然道:“當世與焦焦般配之人,唯崇容爾。正好,焦焦的櫻桃椒可助崇容平安歷劫,崇容可以殺戮劍道護焦焦一世,天造地設。”

“沈思遠,你給我打住。”槐樹妖不悅道:“焦焦不過是個孩子,他懂得什麼?莫不是有人教了他一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崇容竟也幫著他胡來,實在是胡鬧。若是長輩給個晚安吻也就罷了,親幾次成何體統?”

“焦焦可比大多數人聰明,他雖是天真爛漫了些,但心思通透,直覺敏銳。”沈思遠以扇柄敲了敲手心,肯定道:“哪怕他並不懂得何為情.愛,只要他對崇容有情,便會順著自己的心意與渴望去行動。”

“所以,焦焦心悅崇容,才整日黏著他撒嬌?”槐樹妖難以置信地反問,又沉默了半晌方道:

“若不看焦焦樣貌,他重生之時確實為十七歲,如今正好十八,情竇初開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崇容為人光明磊落,又極為克己守禮,無人引導,焦焦是如何開竅的?”

“嗯,這同樣是本門主疑惑之處。”沈思遠摸了摸下巴,猜測道:“莫非這也是焦焦的天賦?孩童面對自身內心深處的渴望是最為誠實的,焦焦如今已是少年,但他性子稚氣無邪,或許是同樣的道理。”

槐樹妖聞言頗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索性破罐子破摔道:

“那便順其自然吧。這終身大事還是交給你們這些老頭子來操心比較適合,像我這樣連談情說愛都是單相思的年輕妖族,委實不擅長此道。”

沈思遠一時怔了怔,抬眼看了看與他同歲的“年輕妖族”,無奈地搖頭。

這隱神谷一族向來不走尋常路,當年一個個年紀輕輕的非要一夜青絲換白髮,如今滄海桑田世事變換,明明老成古董了又嚷嚷著比他年輕,著實是老小孩心性。

***

當沈思遠與槐樹妖探討莫焦焦的終身大事之時,剛剛成年的小櫻桃椒已然陷入沉眠,去往最為隱秘的夢境。

他將直面此生最為可怖的回憶,再一次化身稚童,重溫噩夢。

然而懷抱少年的清冷劍仙,在垂眸凝視了少年許久之後,終是肅著臉下了決斷。

他先是伸出右手,召出化為匕.首的吞楚劍,隨後毫不猶豫地扯開合緊的衣領,露出精壯的胸膛。

下一瞬,鋒利的匕.首扎進心口,又隨意拔出,鮮血汩汩流下。

男人徑直收起吞楚劍,薄唇微啟輕誦玄妙法訣,心口處洶湧而出的鮮血很快便凝聚到一塊,眨眼間轉為一滴赤紅熾熱的血滴,懸浮於半空之中。

獨孤九垂首凝視著少年,低聲道:“椒椒不懼過往,本座仍不欲苦難加諸你身。以心頭血為契,助爾直達夢境終點,其中種種,本座代椒椒去看便是。”

語畢,細細的血色絲線陡然由男人手中蜿蜒而出,纏繞著鑽進心口,消失無蹤,而絲線的另一頭,同樣沒入了莫焦焦心口。

血契達成之時,獨孤九捏開少年閉緊的嘴巴,將那滴心頭血送入莫焦焦口,化為本命真元鑽入識海,極為小心翼翼又不著痕跡改變著少年的神識。

於是,本該重新經歷一遍夢境的莫焦焦,便被男人提早送至夢境終點,陷入沉眠。

而單方面結成血契的獨孤九,則俯身湊近沉睡的少年,額頭相抵,狹長雙眸無聲闔上。

***

不知何時,一襲黑衣的俊美男人隻身一人出現在茫茫雪原之中,蒼茫黯淡的天光投射於男人身上,將高大的身影描繪得愈發挺拔頎長,堅定如山。

他先是抬眸緩緩掃視了一圈四周,待到確認此地便是莫焦焦三歲夢境之時,便邁步走進了漫天大雪中。

憑藉著少年記憶的指引,獨孤九飛身穿行於廣袤雪原之中,踏雪無痕,沒一會兒便來到了三歲莫焦焦被樹妖遺棄之地。

不遠處厚厚的白雪裡,小小的孩童通身傷痕累累,渾身被白雪覆蓋得只剩下小腦袋露在外面,正緩慢地往前爬行,小臉凍得青紫。

獨孤九足下一點飛身到了小孩身旁,冷著臉蹲下.身去,伸手小心翼翼地將小孩抱了起來,拉開外袍裹進懷中,與相對比起來較為溫熱的胸膛緊緊相貼。

大手貼在小孩後背,往日冰寒如刀的真元強行轉化為熾熱的元力,源源不斷地透過後心穿入莫焦焦體內,很快便使凍僵的小身體緩了過來。

三歲的莫焦焦已然凍得氣息奄奄,被溫暖的懷抱一包圍,登時掙扎著努力睜開黑溜溜的圓眼睛,小手小腳攤開,貼到男人身上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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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九抬手覆在小孩發燙的額頭上,充滿生機的真元再次傳入,祛除莫焦焦承受的痛楚,隨後又如法炮製將折斷的雙腿恢復如初。

待到身上的暗傷與外傷紛紛痊癒,獨孤九方抬手於小孩心口處畫了一道結印,那是一道長達三十日的封印,祛除寒意保持清醒,免除痛楚與飢餓,讓小孩身體處於最為健康的狀態。

待到結印完成,男人才將孱弱的小孩抱高了些,俯身貼近小孩的眉心,輕輕印下一吻,指尖覆上圓圓的黑眼睛,緩緩摩挲片刻,方把小孩重新放回了雪地上。

隨後,黑衣劍仙站起身,抬眼看向遠處隱隱約約顯現出來的人影,眸光深邃,森寒一片。

而回到雪地裡的三歲稚童則是懵懂地抬起頭,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又摸了摸自己溫熱的小身體,只覺一點不適都消失了。

小孩安靜地呆了片刻,慢慢爬了起來,看著前方逐漸顯出窈窕身影的曼妙女妖,呆呆地站著不動。

容顏素雅的女人身著白色襦裙,走到小孩跟前,彎下曲線妖嬈的腰,輕輕開口,帶著蠱惑人心的意味。

“焦焦,你想要活著見到谷主和長老嗎?想讓他們平安活下去嗎?”

莫焦焦仰著腦袋看著熟悉的女人,慢吞吞地點頭。

“很好。”女妖聲線飄忽,極輕的嗓音卻明明白白傳入小孩耳中。

“那麼,你便在此起誓,你將遺忘一切天賦,變得痴傻笨拙,你不再是可擔起重任的神圖子,而是隱神谷的災難,你再無力與天道抗衡,為了使隱神谷一族倖免於難,你口不能言,足不能行,不通世事,亦不得善終。”

蠱惑人心的話語伴隨著無盡的詛咒,要穿透小孩的神魂,得到最為珍貴之物。

莫焦焦抬起肉乎乎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又抬頭看向緊盯著自己的女妖,半晌沒有開口。

沉默於廣闊無垠的冰原中蔓延,逐漸擊垮了心智不堅者本就不多的耐性。

在女妖再一次出聲蠱惑之前,莫焦焦忽得伸手摸了摸暖乎乎的肚子,踮著腳整個人在雪地上蹦了蹦,接著一屁.股坐到雪裡,躺在雪地上滾了兩圈,最後雙眼亮晶晶地坐了起來。

小孩摸著全然感受不到痛楚的小屁.股,終於在女妖錯愕的目光中,望向另一邊漠然靜立的高大男人,轉了個身,坐在雪上傻乎乎地張開小胳膊,軟兮兮道:“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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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到站著碼字,只能拍額頭保持清醒哈哈,二更十二點前應該寫不完,寶寶們可以明天看。

焦焦的夢需要重來一次,但是九九會從根源去改變,從而徹底扭轉整個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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