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擁抱了一陣, 最後是佐林打破沉默:“放手吧。”

“不。”許幕遠回答得斬釘截鐵,表情執拗。

佐林在許幕遠的懷中小幅度的掙了掙:“可是你這樣勒著我, 我不舒服。”

“不放。”

“……那你究竟想怎樣?”

“我說了啊,我想和你一起睡。”

“都這麼大的一個人了, 還需要人陪睡麼?”

“對,我覺得再也離不開你了。”

佐林無語,良久,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你總該把我放下來吧,一晚上抱著睡你也不嫌咯人?”

許幕遠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他緊盯著佐林的眼睛, 凝視片刻, 這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嘴角揚起大大的弧度,許幕遠連忙放開佐林,像個小孩似的往旁邊移了移,接著用手拍拍空出來的地方, 說道:“來, 快上來。”

佐林的臉上掛著無奈的表情,看了眼興奮不已的某人,最終妥協得爬上床。

剛躺到床上,許幕遠就迫不及待地伸手環住佐林的腰,寬厚的胸膛幾乎將瘦小的佐林牢牢地圈在懷中。佐林不適應的動了動,換來的卻是許幕遠更緊的擁抱。

這下,他學乖了, 不敢再亂動一分,只是許幕遠的胸膛太過溫暖,兩人間的肢體觸碰讓熱量源源不斷的傳遞到彼此的身上,也因此,佐林感覺臉燙得有些過分。

許幕遠看著佐林紅透了的耳根,不禁調侃道:“咦?你的臉怎麼這麼紅?發燒了?”

說完,作勢要去摸佐林的臉。

佐林偏頭躲過,他合上眼簾,不願直視許幕遠,明明想要表現得與平常無異,身形卻難掩僵硬,就連臉色也透著一絲不自然,他吞嚥著口水,說道:“別鬧了,快睡吧。”

說完,就再沒有了動靜。

看著佐林強裝平靜的模樣,許幕遠雖然知道他在逞強,卻不打算再說什麼,因為能抱住佐林,他已經很滿足了。笑了笑,許幕遠將下巴輕輕地抵在佐林的頭頂,閉眼進入夢鄉。

房間陷入一片寂靜之中,當身旁的人呼吸逐漸平穩的時候,佐林才敢睜開眼睛。

凝視著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睡顏,佐林雖然在夢中看見過無數次,卻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視線穿過許幕遠的肩膀看向窗外,佐林的眼神有些渙散。

剛擺脫不久的煩悶再度回到心裡,佐林試著用手挪動許幕遠的雙臂,無奈即使處在睡夢中,許幕遠的雙手也像鐵鉗似的,粘在他的身上死活不放開,最後甚至還像不滿足一樣,又將佐林摟緊了一些,嘴角至始至終都勾著若有似無的弧度。

佐林已經不奢望能掙脫他的懷抱了,但還是想儘量遠離他,於是悄悄地向旁邊移了移,結果還沒移幾下,就發現半邊身子已經懸空,無奈,又迅速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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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畢竟比不上家裡的床,寬度本就有限,現在上面臥著一個大塊頭已經比較勉強,後來又增加了一個人,就更是擁擠非常。佐林的個子雖然比較矮小,但好歹也是成年人,一高一矮的兩個男人擠在一張床上,沒塌都算好的。

佐林可不想做掉下去的那個,無奈之下,只有乖乖地躺著不動。

許幕遠倒是睡得格外香甜,可佐林今晚卻註定失眠。

……

第二天一早,佐林就跑去樓下買早餐,回來的時候,許幕遠已經醒了。

佐林先伺候他洗臉刷牙,然後把買來的豆漿油條放在他的面前,結果許幕遠又開始重複昨天耍賴的行徑,硬說自己手疼,要佐林喂,佐林真的想狠心不管他,但看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又心軟了,即使他很清楚對方壓根就是在演戲。

處理完許幕遠的事情,佐林草草解決了自己的早餐,又回家拿了幾件換洗衣服過來,剛拉開病房的門,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

男人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和許幕遠聊著什麼,床上還堆放著一些檔案,由於他背對著佐林,佐林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以及那身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

光看體型和背影,佐林就知道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正暗自猜測來者是誰的時候,許幕遠和男人聽到響動,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佐林回來啦?快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許幕遠笑著招呼道。

佐林不明所以地走過去,這時候,男人在許幕遠的示意下遞給他一個檔案,佐林接過,視線在紙張上大致瀏覽了一番,面上顯現出一絲驚訝,但很快就隱去了。

抬起眼皮,佐林剛想說什麼,就在一瞬間對上許幕遠的眼睛。

此時的許幕遠正深情款款的看著他,眼底甚至還帶著莫名的興奮和期待。

佐林愣了半晌,有些話剛到嘴邊,又在舌尖上溜了一圈轉回到肚子裡,他頓了頓,聲音有些乾澀的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次換許幕遠愣住了,他似乎沒料到佐林會這麼問。

旁邊的男人左右看了看,表情帶著疑惑,許幕遠這才想起這裡還有外人,收斂心神,他故作鎮定的揮揮手道:“你先走吧,之後我會再聯絡你。”

點點頭,男人大概也察覺到這裡微妙的氣氛,不敢多留,他快步離開了。

當病房裡只剩下許幕遠和佐林兩個人的時候,許幕遠的表情才有些許鬆動,他看著佐林,臉上帶著一絲失落:“你不驚訝?”

“早就知道的事情,為什麼要驚訝。”

許幕遠徹底沉默下來,良久,才動了動嘴唇:“……是李莫維告訴你的?”

佐林毫不隱瞞地點點頭。

許幕遠笑了笑,順手牽過佐林的手,將他拉至床邊:“還想著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那家夥直接和你說了。”

佐林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動,甚至是冷漠的,他又重複問了一遍:“為什麼要這麼做?”

大拇指輕輕地摩擦著佐林的手心,許幕遠的笑溫柔而又沉靜:“因為你說過啊,只要我放棄公司你就會接受我。”

佐林渾身一震,臉上總算有了表情。其實在得到許幕遠的回答之前,他一直在否定那個答案,只是當這句話從許幕遠的嘴中說出來的時候,佐林感覺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也許是衝擊力太大,導致他的眼前有些暈眩,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佐林掙開許幕遠的手,臉微微向旁一側,垂下眼瞼,說道:“你難道就不心痛?畢竟是你一生的心血,公司所賺的錢少說也有幾千萬,你說放手就放手,也不怕別人說你是傻子。”

許幕遠豁達一笑:“這句話以前也有人對我說過,不過傻就傻吧,為了你,我連命都可以豁出去,還在乎這些錢嗎?”

“……”這下,佐林真的是無話可說。

今生今世,他聽過的甜言蜜語太多,且都是出自這個人之口。一個人,如果謊言說得太多就會變成真實,而甜言蜜語亦是如此,只怕在這之間,甜的只是表面那薄薄的一層,更多的劇毒苦藥則隱藏在這下面。

事到如今,佐林已不敢再放開心去相信他的每一句話,只因為被傷得太多,在滿目瘡痍的時候,哪怕是一絲風也能讓他皮開肉綻。

趁著佐林不說話的間隙,許幕遠又一把將他拉到身邊,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喃:“你說過只要我放棄公司,你就會原諒我,和我在一起,那麼,現在我做到了,你……能實現當時的承諾嗎?”

懷中的軀體又是輕微一顫,許幕遠知道此刻的他還不能完全消化他說過的話,在耐心等待他回答的時候,內心同時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這都是他曾經種下的孽啊……

雙臂不由自主地箍緊,許幕遠知道,這一次他是絕對捨不得放手的,然而,下一秒佐林的回答卻令他意外非常——

“我並沒說過你放棄了公司,我就會和你在一起。”

只聽佐林那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傳了過來。

許幕遠在剎那間怔住,趁他沒回過神之際,佐林掙開他的雙臂,順利脫離了他的懷抱。

這陣不大不小的掙扎及時喚回了許幕遠的神智,他的臉上還殘留著沒來得及斂去的驚訝。注視著面前面無表情的人,此時的許幕遠看起來竟有些慌張:“……可是你之前明明說過……”

“我說過了。”佐林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並沒有答應你放棄了公司,我就會和你在一起。當時我的原話是——‘好,既然你這麼在意我,那總該有所表現吧?’,這裡面沒有一個字含有我會和你在一起的意思。”

“所以,從一開始,就是你在一廂情願罷了。”

“……”

喉嚨像被一塊大石頭堵住,說不出話,還被颳得生疼,只是這陣疼痛卻像條小溪流一樣一直延伸到心底。許幕遠就這樣呆坐在床上,高大的身軀在此刻看來竟有些脆弱無助。

佐林別開臉,刻意無視他的表情。

過了好久好久,直到空氣也像要被凍結的時候,許幕遠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苦澀萬分,甚至連眼底的失落也能清晰可見,然而,唯有一樣東西卻至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許幕遠的雙眼還是那麼深邃明亮,黑色的瞳孔映著佐林的側臉,小小的視角範圍裡卻圈滿了他的影子,像兩顆閃閃發亮的玻璃珠,無論從哪個點看都專注而深情。

——那是名為愛的眼神,帶著無窮的包容和等待。

注意到許幕遠的目光,佐林不經意的側頭一看,卻驀地對上他的雙眼,那一刻,那包含著濃濃愛意的眼神讓他的心頭不由自主的一顫,腦海中思緒翻飛,有無數個相似的鏡頭在他眼前忽明忽滅——他忽然想起來,許幕遠現在看他的眼神,就和他當年看他的眼神一樣……

“沒關係。”許幕遠說,語調平靜緩和,卻帶著一絲隱約的堅韌,“我會等。”

——我會等,等你能接受我的那一天。

——在這之前,無論怎樣都可以。

很奇妙的是,明明只是短短的兩句話,佐林卻在那一刻突然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連最後那一點僅剩的堅持也有了搖搖欲墜的趨勢,佐林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恐慌。

——明明他才是整個事件的主導人,為什麼現在卻被人牽著鼻子走?

又煩悶又不甘,卻不知為何,在許幕遠長久的注視下,佐林移開目光,像為了向對方表明他有多不在乎似的,他努力調整好面部表情,生硬得說了一句:“……隨便你。”

那之後,兩人的生活還在繼續。

許幕遠依舊待在醫院養傷,佐林則慢慢開始著手公司的事情,完了以後還要三天兩頭的往醫院跑。那天發生的事情彷彿只是一場夢,對雙方都沒什麼影響,然而,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波濤洶湧,或許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得到。

夕陽西下,湛藍的天際慢慢染上橘紅的色澤,代表一天工作的結束。剛扔下手頭的檔案,佐林就急匆匆地往家裡趕,然後換掉一身的西裝,圍上圍裙開始做飯。

之所以這麼急,是因為醫院裡還有個人在等著他送飯過去,早在他把自己做好的飯菜帶去醫院的那時候起,許幕遠就表明再也不想吃醫院的食物,硬要讓他自己做。

佐林的意志還算堅決,卻偏偏在那時拗不過他,本著病人最大的原則,他妥協了,只是妥協的代價便是他每天累得半死不活,還要變著法子給他做飯送飯,簡直比保姆還保姆。

其實佐林不止一次想過,他完全可以請幾個護工照看許幕遠,只是每次一到探視的點,他的身體就不由自主的做出反應,當他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提著飯盒站在許幕遠的床前。

自虐一樣的行為讓佐林每次回想起來都萬分惱怒,他恨不爭氣的自己,卻又對此無可奈何。

一頓豐盛的晚餐在亂躥的思維中做好,佐林合上蓋子,提著飯盒,認命的朝醫院趕。

許幕遠正半靠在床頭翻看手裡的雜誌,聽到動靜,抬起頭對佐林笑了笑:“來啦,今天比往常還要來得早呢。”

——他剛下班就急匆匆地趕回家做飯,怎麼可能不早?

一邊這樣想著,佐林一邊把折疊桌拉平,放下飯盒,什麼也沒說就把蓋子開啟,然後拿起勺子舀了一些米飯和菜,送到許幕遠的嘴邊,彷彿這個動作重複了千萬次,已變成一種習慣。

許幕遠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卻沒像上次那樣直接湊上去吃,而是溫和一笑,拿過佐林手中的勺子,說道:“我自己來吧。”

這次換佐林有些驚訝了。前陣子,許幕遠還死皮賴臉的硬要自己喂,所以在不知不覺中,給他餵飯已變成佐林條件反射性的動作,只是這次許幕遠卻反常得要自己來,難免不會讓他覺得詫異。

只是,他為什麼會突然一反常態呢?

佐林回想起來,似乎在那件事發生以後,許幕遠就再也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連肢體碰觸也是能避免就避免。這到底是想通了要放手還是打著另一個算盤,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明明應該覺得釋然的事情,為什麼現在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輕鬆?

佐林迷茫得想著,卻並不打算問許幕遠一反常態的原因,他只是面不改色的看著許幕遠吃東西,聽他說自己的廚藝又長進了,然後等他吃完,拿著飯盒進洗漱間沖洗。

在給許幕遠做晚餐的時候,佐林也給自己做了一份,把飯盒洗乾淨後,他就坐在一旁靜靜地吃飯。電視開著,裡面在播泡沫劇,佐林卻知道許幕遠壓根沒看,因為他一直在看自己,哪怕是眼角的餘光也能很清晰的接收到他投來的灼熱的視線。

雖說如此,佐林卻沒打算理會他,而是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至始至終都把目光放在電視機上,只是思維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根本看不進去。

吃到一半的時候,新手機突然響起,佐林拿出來隨意一瞄,目光卻在來電人的位置上定格。他直直的盯著手機螢幕,表情似震驚又似不可置信,連握在另一只手上的筷子也差點落在地上。

——只因為打電話過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一直苦苦尋找著的徐小小。

那一瞬間,千萬種思緒從佐林的腦海中閃過,最後變成說不清的複雜心情。

此刻的佐林,身形在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忐忑。

他看也沒看許幕遠一眼,故作鎮定地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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