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城的某個角落,坐落著一所不起眼的酒吧,表面的破舊只是偽裝,而內裡的奢華程度卻讓人深感其中的頹靡和腐敗。

無數個黑影在昏暗且有限的空間裡晃動,五彩的燈光四處掃射,模糊了所有人的面容,讓潛行在心底的慾望破殼而出,肆意橫行,這裡到處都充滿了曖昧yinluan的氣息。

在這番混亂的景象裡,卻有一個人安靜得有些突兀。

許幕遠已經記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酒了,他只是機械性地重複著不斷灌酒的動作,冰涼的酒水本該帶著安撫性的作用,此刻卻像是易燃的酒精,讓他心中的焦躁變得越來越熱烈。

終於,坐在他身邊的某個人看不過去了,伸手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酒瓶,說道:“誒誒誒,不能再喝了,再喝你就真的出事了!”

將迷濛的視線投向身旁的人,許幕遠已經不太清醒了,他一臉不耐地撲上去想要奪過對方手裡的酒瓶,因為醉意,說話有些口齒不清:“少、少管我!快把酒給我!”

對方自然不會把酒給他,把酒瓶推到角落,向酒保要了一杯冰水,然後移到許幕遠的面前,讓他當酒喝,反正他已經醉了,也分不清什麼是酒,什麼是水。

果然,一拿到杯子,許幕遠就徹底安靜下來,埋頭開始悶喝,上半身幾乎趴在臺面上。

看著眼前這個狼狽的男人,李莫維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就在兩個小時前,他剛躺床上,連被子都沒捂熱呢,就接到許幕遠的電話,邀請他出去喝酒,本來打算拒絕,但是電話那頭的許幕遠似乎心情不太好,想想兩人的交情,他還是答應下來,誰知道這一去,真正在喝酒的並不是他,而是身邊這個把酒當水灌的許幕遠。

再好的酒量也經不住這樣折騰啊,於是李莫維終於看不過去了。

也不知道冰水是不是有稀釋酒精的作用,反正許幕遠喝了以後就再也沒鬧騰了,軟趴趴的趴在臺面上,眼睛一張一閉,像要馬上睡過去。

現在大半夜都過了,李莫維還打算養足精力,第二天努力奮鬥事業呢,見許幕遠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便趕緊起身付賬,然後扶著他搖搖晃晃地帶出酒吧。

作為許幕遠的至交,李莫維當然知道他住在哪裡,以及和誰住在一起。

把車開到樓下,李莫維扶著許幕遠艱難地爬上樓梯,對方原本就比自己高大,現在喝醉了,全身的力氣幾乎都壓在他的身上,他在穩住步伐的同時還要注意對方不會摔倒。

在艱鉅的運輸過程中,李莫維真覺得自己是倒黴催的才認識了這麼一個人。

騰出一隻手敲敲門,李莫維知道這大半夜的,裡面的人不可能很快就跑出來開門,果然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門鎖扭動的聲音。

門從裡面被推開,奇怪的是,玄關有燈亮著,卻空無一人。

——誒?好奇怪,人到哪裡去了?

帶著疑惑,李莫維衝裡面喊了喊:“佐林在嗎?幕遠他喝醉了,你快出來扶他進去啊。”

回應他的,只有瀰漫在四周的寂靜。

李莫維雖然感到很奇怪,卻又不願在外面幹等,既然對方沒回應他,那麼他只能親力親為了。

將許幕遠半拖半抱的放在沙發上,李莫維的額頭已經滲出一層薄薄的汗水,他抹了抹額頭,眼睛在四周掃了一圈,該出現的身影卻遲遲沒能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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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維有些不放心,挨個開啟房間的門,想告訴佐林人已送到,可是翻遍整個屋子,仍連一個人影也沒看到。

實在沒辦法了,李莫維給許幕遠搭了層薄被便轉身離開。

冷風呼啦啦地灌進衣服裡,李莫維打了個冷顫,鮮少的醉意在此刻完全被吹散。

夜風讓李莫維頓時清醒不少,腦海裡湧現出許幕遠那所空無一人的屋子,他終於察覺出哪裡不對勁,走了好一段路才感覺到後怕。

給之前遇到的詭異事件胡亂找了個解釋,李莫維哆哆嗦嗦的加快腳步。

——果然夜路走多了容易遇到鬼。

李莫維在心中得出一個結論。

待李莫維走之後不久,佐林才拿著一條沾了水的毛巾給許幕遠擦臉。他知道除了許幕遠,沒有人能看到他,所以打從一開門起,他就沒發出一點聲音。

現在深更半夜的,佐林完全沒料到許幕遠竟會跑出去喝酒,而且還喝得爛醉如泥,要不是他剛好在那個時候甦醒,李莫維恐怕就要帶著許幕遠在外面吹一陣子的冷風了。

在佐林的記憶中,許幕遠雖然經常喝酒,卻從未喝得這樣不省人事,除非遇到了什麼特別傷心的事情。

那麼,那件事到底是什麼呢?

想也知道和自己無關,佐林搖搖頭,繼續細心地擦拭著許幕遠的臉頰。

即使在睡夢中,許幕遠似乎也睡得不□□穩,他翻了個身,正好背對著佐林。

佐林輕手輕腳地將他的肩膀翻轉過來,許幕遠立刻皺起眉頭,嘴裡開始咕噥著什麼。

聲音太小,佐林聽不清楚,也沒有在意,去洗漱間拿了一條大點的毛巾準備給許幕遠擦身,誰知剛解開他上衣的一顆紐扣,許幕遠就閉著眼睛不滿地揮開了佐林的手。

“滾、滾開!別來煩我!”

無奈得嘆了口氣,佐林也沒當真,繼續解紐扣。

許幕遠沒再掙扎,他似乎夢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眉頭越皺越緊,頭輕幅度的左右擺動著。

佐林想抹平他眉間的褶皺,每次看到許幕遠緊皺眉頭的模樣,他的心中就泛起一絲心疼和痛楚,特別是當對方用這個表情來面對他的時候。

“不要……不要這樣……嘉琴……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不想……”

即將觸碰到眉間的指尖頓時止住,佐林的眼中閃過一絲受傷。

原來過了這麼久,他還是沒能忘記那個人,無論自己多麼努力,他仍然不會接納他……也對啊,那可是他最愛的人,從小就一直喜歡著的人啊。

萬事都講究先來後到,從一開始,他就輸得徹底了。

許幕遠還在嘰嘰咕咕的說著什麼,只是聲音細若蚊鳴又口齒不清,讓人聽不懂他的意思。佐林沒心情再聽下去,他迅速收拾好情緒,將最後一顆紐扣解開。

誰知下一秒,對方的話卻令他在一瞬間僵住身子。

“佐林……你為什麼不消失……為什麼……你趕快消失啊……這個世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走了……我就不痛苦了……求求你走吧……”

“……”

即使身為鬼魂,佐林仍有種全身的血液都被凍結的感覺。

拿著毛巾的手遲遲沒有動作,佐林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凝視著許幕遠的睡臉。

是誰說過,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給予了對方傷害你的權利。

到現在佐林才明白,原來真正的傷害一個人是不需要任何武器的,你只需要讓他愛上你,甘心為你付出一切,然後再說“求求你消失”就行了。

……

活了二十餘年,許幕遠從未嘗試過宿醉的感覺,如今算是全領教了。

揉著疼得像要裂開的腦袋坐起身,許幕遠環顧四周,原來自己已經回到了家中,現在正坐在臥室的床上。對於昨晚的記憶,許幕遠只依稀記得一些,卻零零散散得無法拼接在一起。

他看了看床頭的時鐘,時間已經不早了,比平常自己上班的時間還要晚上兩個小時。

有些吃力的走下床將房門開啟,一陣引人垂涎的香味瞬間充斥在許幕遠的鼻間。

這是每天都會聞到的熟悉的味道,也是最能讓許幕遠放鬆心情的時刻。

和往日一樣,佐林正背對著許幕遠在廚房裡做早餐,全身籠罩在金燦燦的陽光裡,好像一眨眼就會消失。

穿戴整齊以後,許幕遠又恢復成以往那般儀表堂堂的模樣,全然沒有昨晚醉酒時的狼狽姿態。

坐在餐桌邊,許幕遠隨手拿起一份報紙翻了翻,目光卻不受控制地總往佐林那處瞄。

一人做早餐,一人正靜待在桌邊翻看報紙,這副情景還真有點家的味道,許幕遠突然覺得一直維持這樣的生活方式似乎也不錯,然而腦子裡卻閃過林嘉琴的臉,讓他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眉頭又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早餐很快便端上桌,許幕遠草草吃了幾口便準備出發去公司。

佐林仍和往常一樣笑著將他送到門口,至始至終,許幕遠都沒發現對方的異樣。

在即將關門的時候,許幕遠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對佐林說道:“對了,平時要是沒什麼事就多出去走走,不要總是一個人悶在家裡。”

沒有預料中那張感動得像要哭出來的表情,佐林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好。”

許幕遠看了他兩眼,這才帶上門離開。

當門關上以後,佐林的雙肩像被什麼重物壓著,頓時垂了下來。

瘦弱的肩膀註定扛不了太重的東西,即使強撐著也有無法堅持的那天,當僅剩的那點奢望也被擊碎得渣也不剩時,再堅持下去的自己是不是就成了世界上最傻的人?

也許,一開始就不該以任何理由留在他的身邊。

也許,一開始就不該抱有任何奢望。

現在,他是不是也該到真正放手的時候了呢?

即使,他的時間正在加速拉近他真正消失的距離。

而他,只是想在最後一刻和他待在一起而已。

獨自傷感了一會兒,佐林重新振作起來,決定今天大掃除。

他承認,他確實死皮賴臉,哪怕早在很多年前就得知他們之間沒有可能也仍舊一廂情願的付出,堅持那一丁點根本就不會實現的希望。但是十年的感情豈是說放就放的,即使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也成為他一再猶豫,不肯退出的藉口。

他或許是在等,等待能真正摧毀他的信念,讓他完全放手的機會。

而他完全沒料到的是,這機會竟來得這般突然。

客廳的東西不多,因此看起來特別整潔,也不需要多做整理,但是許幕遠的書房卻與此相反,許多雜七雜八的檔案全部堆積在桌面上,放不下的便隨意的丟在桌角旁,總之一進門就能看到裡面亂成雞窩的景象。

書房向來是許幕遠回到家中的第二個最主要的生活場所,基本上在公司沒來得及處理的事情都會搬到這裡來做,由於裡面有很多重要的檔案,佐林整理的時候也變得格外小心。

隨手一撈,堆起來的檔案都比佐林的頭頂還要高,前方的視線被擋住,佐林走起路來有些吃力,再加上地上還有很多檔案沒有疊起來,他一個不小心就被絆倒在地上。

白色的紙張四處飛舞,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檔案全部散落在地上,在一片純白色的色澤中,有一張黃色的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好奇得湊過去,剛將手伸出去,一串白色的電流便瞬間擊打在佐林的手臂上。

鬼魂是沒有痛覺的,當那串電流襲過來的時候,佐林卻感覺有一股錐心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痛呼了一聲,再將目光移到手上,佐林赫然發現,自己的指尖就像被什麼東西烘烤著似的,透明的指節在空氣中呲呲作響,散發出屢屢白煙。

——這是……怎麼回事?

佐林尚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窗外卻猛地吹來一陣風,將地上散落的紙張全數吹起。

黃色的紙張在一片白色中顯得十分突兀,它在風中狂烈的攪動著,佐林隱隱看到那上面寫著一個字。

風來得猛烈,也走得十分乾脆,當它消散的時候,紙張全部飄落在地上。

黃色的紙張被翻了一個面,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一個字:降。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就連傻子也能看出來。

看著還在呲呲響個不停的指尖,佐林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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