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林曾想,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上帝,那麼他會向他許幾個願望。

一是讓一切重新開始,二是讓他忘記許幕遠這個人。

可是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一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無論怎樣也無法扭轉。

所以佐林又想,既然回不到過去,那麼就賴活吧,至少自己應該能在許幕遠心中佔一丁點的位置,哪怕這個位置在鮮明的提醒他作為丑角的身份。

也不知是多少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讓他結識了許幕遠。

那時的佐林是個名符其實的富家公子,有著令人羨慕的身份和經濟條件,而許幕遠卻正巧相反,他是貧困人家的孩子,卻不願屈服於現實,心裡懷揣著巨大的野心,想要在社會上闖出自己的一番事業。

於是,作為富家公子的佐林毅然決定幫助他,以朋友的身份。

那時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直到現在佐林也搞不清楚,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出手相助,那麼之後發生的事情便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以至於讓他痛得無以復加。

若干年之後,誰也不會料到,最純真的友誼竟在冥冥之中變了味,而原本的好心相助卻因為佐林走向感情的迷途而成為威脅許幕遠的藉口。

——佐林無可救藥的愛上了許幕遠,即使知道這份感情不會有結果,卻依然像只飛蛾一樣在火焰中撲騰,然後苟延殘喘。

許幕遠是個直男,當他得知佐林對自己的感情時,嘴邊的冷笑和嘲諷深深地刺痛了佐林的雙眼。

面對鉅額的輔助資金,許幕遠點頭冷笑,眼中的輕蔑一覽無遺:“好,我答應成為你的愛人,不過與此相對的,你必須付出幾倍以上的報酬來投資我的事業。”

這是一份建立在金錢利益上的愛情,它註定不會有結果。

可即使很清楚這點,佐林仍然義無反顧的笑著答應了。

沒人知道他的笑容有多麼苦澀,就算是站在他面前,被他視作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的許幕遠也沒發現。

兩人的距離,似乎從一開始就劃定在咫尺天涯的範圍內。

於是時間荏苒,光陰一過便是十年,這十年大家都沒變,除了佐林。

不知道是誰說過即使是一份愛情也會有保質期。在這十年間,佐林越來越力不從心,單方面的愛情經營就像沙漠中的綠洲,即使會帶來希望,但也有可能它只是一個海市蜃樓。

在時間的洗禮與現實帶來的教訓中,佐林不得不想,也許該是自己放手的時候了。

******

再次撥打熟悉得能倒背如流的手機號,得到的結果依然是永無止盡的忙音。

佐林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旁邊立著他的行李箱,他盯著手機螢幕看了一個多小時才抬頭環視冷清的房屋四周。

即使兩人在同一屋簷下相處了十年,那顆名為愛情的種子依然不能發芽生根。

其實,人心都是冷了,又怎能生出溫暖的事物?

佐林覺得自己發現得太晚太晚,直到被傷得體無完膚才深知這個道理,可是現在的他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就連呼吸都變得不再順暢。

他的心已碎得七零八落,兇手就是許幕遠。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許幕遠不再回家,在他的身邊從來少不了形形sese的男女,只是那之中沒有佐林,唯獨沒有他。

他可以看到許幕遠不加掩飾地與男女親熱,他也可以看到許幕遠對著才相識不過幾個月的jinv噓寒問暖,他甚至還可以看到許幕遠壓在那些人身上做出最原始的律動。

這些他都可以看到。

不是沒有感覺,只是因為痛得太多,變得麻木。

是不是疼痛積累得太多才會喚醒心中那僅剩的一丁點知覺?

佐林想或許是如此,所以他才會在這一刻做出他一輩子都沒想過的決定。

——他要放手了,他要放許幕遠自由,然後放過自己。

最後一次將屋子裡的擺設和佈局深深印記在腦海中,因為未來的日子可能再沒有機會踏進這裡一步。佐林想,這十年間唯一陪他走到最後的或許就只有這一間房子,它容納了他太多的傷痛和寂寞,到最後卻要被他遺忘在原地,實在是可憐至極。

佐林站起身將行李箱拉走了,這一次他走得乾脆至極,因為沒有第二個十年可以讓他隨意揮霍,那個人永遠不會是自己的,哪怕用了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十年也改變不了。

外面的世界陽光明媚,佐林仰起臉盯著太陽的方向看,強烈的光線讓他的眼睛發酸發脹。

他再度掏出手機,準備打今天的第二十五個電話,這是最後一次。

“您好,您所撥打的手機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不出意料又是這個結果。

佐林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他覺得心口好沉好悶,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最終,他還是按下一個鍵進入語音信箱。

“幕遠,是我,佐林。我想了想,這十年我們都過得不如意,倒不如就此分手吧。房子留給你,那本來就是你買的……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千言萬語最後卻變成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也只有佐林才明白自己說出這些話有多麼艱難,但他不能再扮演小丑的角色,時間不允許,心口的傷痛亦如此。

或許這才是最好的收場。沒有爭吵,沒有冷戰,更沒有歇斯底里,多簡單,只要他一句話,兩個人就能一拍兩散,或許日後見個面,兩人還能心平氣和地打聲招呼。

要分,就要分得舒坦,至少讓他們都有臺階下,也至少,能讓佐林在許幕遠心中留下一點好的印象,他不單單在給許幕遠一個解脫,也在給自己活下去的勇氣。

——人,並不是誰缺了誰都不能活的。

佐林覺得,這有可能是他十年裡給過許幕遠的最好的禮物。

踏上一班公車,佐林坐在最後排看著窗外的景色。

陽光還是那麼燦爛,照得人昏昏欲睡,佐林拿出一張照片仔細地欣賞著。

這是他從許幕遠的公寓裡帶出來的唯一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照片上的兩人笑容滿面,在陽光的反射下,刺得佐林的眼前水霧一片。

前排的乘客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聲,伴隨著劇烈晃動著的車廂,讓佐林的思維瞬間停滯。

也就那麼一兩秒的時間,佐林感覺身體像被刀子砍成了兩截。

——劇痛過後,是濃烈到像要將人吞噬的黑暗。

“今天早上十點整,xx路發生一起車輛爆炸事件,死者多達二十餘人,爆炸原因不明,現警方正在盡力追查此案,請等待我們的後續報道……”

播報員正有條不紊地陳述新聞內容,嚴肅的面容在無形中給人帶來壓抑感,然而在這個諾大的客廳裡,連續不斷地□□和喘息卻將此生生破壞。

許幕遠死死地壓制著身下的軀體,在大力choucha幾下之後,名為慾望的液體終於釋放出來。

汗水凝結在皮膚表層,許幕遠直起身,讓陽光穿透落地玻璃,包裹在他緊實的肌肉上,男性氣息濃烈而充滿魅力,讓一分鐘前還與他一同奔向極樂高峰的男人差點晃花了眼。

許幕遠從沙發上站起,拿起桌上的手機準備看看時間,誰知一開啟卻冒出二十多個未接電話,其中還有一個語音留言。

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字,許幕遠不感興趣地合上手機,將它扔在一旁的沙發上。

躺在沙發上的男人也跟著站了起來,從後面抱住許慕遠的腰,在他耳邊呵氣:“怎麼了?又是你那小相好給你打的電話?你也真是的,人家這麼急切地盼望你回去,你就給點面子嘛。”

許慕遠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冷凜的神色,說出來的話也冷得彷彿能掉冰渣子:“他不是我的相好。”

“哦?那他是什麼?”

許慕遠諷刺地勾唇一笑:“他?他什麼都不是。”

在許幕遠的心中,佐林恐怕連個maiyin的男妓也不如。

男人不再提及此事,誘人的身體再度貼上許幕遠的後背,暗示性的輕蹭著:“不說他了。現在時間還早,你看我們要不要再做一次?”

“你說呢?”

話音剛落,許幕遠高大的身形已經朝男人壓了下去。

******

意識起起伏伏,眼前全是黃沙飛舞的迷濛景象,佐林感覺自己在空氣中上下飄蕩,輕得不可思議。

黃沙伴隨著狂風齊齊朝他吹來,佐林卻感覺不到粗糙的沙粒與皮膚摩擦的刺痛,就連記憶也是空蕩蕩的,自己是誰,又為什麼在這裡,佐林全都不清楚。

不知道又從哪裡吹來一陣強勁的風,佐林就像只斷線的風箏一樣在空氣中左右搖擺。

漫天的黃沙似乎被吹散了一些,佐林看見一些東西的輪廓在飛沙走石中若隱若現,突然,一束強烈的白光穿透重重屏障朝他射了過來,佐林條件反射一般閉上了雙眼。

風好像停了,耳邊充斥著吵吵嚷嚷的聲音,佐林慢慢睜開雙眼。

眼前的景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前方五十米處,佐林看到了公車的殘骸以及或奔跑或旁觀的人群,警車和救護車幾乎佔滿整條街,有些燒焦的屍體陸陸續續被抬了出來。

心口莫名其妙的抽搐了一下,佐林蹲下身捂住疼痛的地方,記憶在剎那間迅速回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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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幕遠的臉在腦海中不停晃動,佐林突然想起了什麼,站起身似懊惱地說了聲:“糟了,幕遠最喜歡吃的紅燒魚我還沒買呢,一定要在他回來之前做好,今天可是他的生日。”

一想到許幕遠,佐林的嘴角慢慢浮現出幸福的笑容,他同情地看了眼不遠處的公車殘骸,只覺世事無常,人的生命也這般脆弱。

佐林快速走遠,朝著超市的方向前進。

而就在他離開不久,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被工作人員抬了出來,人們看到,那具屍體哪怕至死前都緊緊握著一張被燒燬了大半截的照片。

微風拂動,吊在照片邊緣的殘渣被風吹走,照片裡的兩個人都笑得十分開心。

一個完整無損,一個殘缺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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