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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與她的眼神一觸, 不知怎的心裡一顫,怔怔然收回手, “阿孃,阿孃不是那個意思。你年紀小還不懂……”

蘇令蠻垂眼,輕輕笑了一聲,“年紀小……”

此時蘇令嫻帶著巧心、弄琴已經行色匆匆地進了花廳, 身上的大麾還及解開,眉發溼漉漉地貼在額上,見眾人都站著不說話,忙道:“拜見父親、母親, 拜見大舅舅。”

蘇護剛剛被二女兒忽視的惱怒, 終於有了出口:“嫻兒, 你是怎麼看著妹妹的?竟還讓她來花廳!”

蘇令蠻看著蘇令嫻滿面羞紅,驀然開口道,“阿爹,便是發脾氣也該找準正主啊,莫非你覺得大姐姐這等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能攔得住我?”

她阿蠻這個名字, 可不是白叫了的。

蘇護語塞, 只覺得今日這二女兒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往日雖驕橫,卻也從未敢明目張膽地把這脾氣帶到他面前的。

吳仁富出來打了個圓場,他本就是圓滾滾的身材, 笑起來更是一團和氣, 見之可親。

快走幾步來到蘇令蠻面前, 彎腰便是一個大禮,口中不住地道,“阿蠻,此番事情實是大舅舅的不是,請你萬萬原諒則個。”

蘇令蠻看著大舅舅發頂露出方巾的幾綹白髮,想起幼時被他牽著上街到處溜達閒逛的快樂時光,目光不由柔了柔:

“大舅舅,阿蠻並不想為難你,只是想求一句明白話。”

吳鎮抬頭問她,“阿蠻妹妹想要問什麼?”

他生就一風流多情的桃花眼,這樣直勾勾看來,便像是秋波暗送,讓人憑空多了幾分念想。

蘇令蠻的臉,紅了。

當年雖然是大舅母上門,殷勤地要將兩家的姻親關係繼續到下一代,加之吳氏怕女兒嫁雙總是有些歡喜的。

蘇令嫻就看著平日裡不可一世的二妹妹在吳鎮面前紅了臉,不由嘆了一聲。

小女孩的心思,實在是太好猜。這樣一個痴肥女子,要喜歡上一個對她柔聲細語溫柔體貼的表哥,簡直是輕而易舉。便這個表哥實際上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又如何,這女兒家的心思,纏纏綿綿,總不是那麼好斬斷的。

可蘇令蠻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

看得出,她心中仍有萌動,卻直挺挺地犟在那,眼神尖銳,讓吳鎮憑空都氣弱了幾分。她直直地盯著他,胖乎乎的臉上面無表情:“鎮哥哥,我不問旁的,你退親,可是看不上我阿蠻?”

吳鎮一愣,繼而搖頭,啞然失笑道:“阿蠻妹妹,並非如此。你我一同長大,我待你如何,你該最清楚不過了。”

他青色綸巾,白色長袍,此時誠懇有禮地看過來,蘇令蠻不禁點了點頭。

幼時,她與鎮哥哥最能玩到一塊,也最談得來,兩人常常有說不完的話。每逢阿孃帶她回外祖家小住,鎮哥哥便會帶她爬上爬下到處瘋玩,可以說有將近一半的幼年時光,兩人都是處在一塊的。

可既然有如此情誼,他又怎能這般待她?

蘇令蠻想不通。

蘇令嫻憐憫地看著她,果然是個傻姑娘。

“正因為你我情誼甚篤,我才不能因此耽誤了你。”吳鎮伸手,在蘇令蠻圓圓的包子髻上揉了揉,親暱地道:“阿蠻妹妹,我自始至終待你不過是個妹妹,又如何能與你做夫妻?”

“好了,阿蠻。”

蘇護袖著手走上來,不無親密地拍了拍吳鎮的肩膀,轉向蘇令蠻冷道,“如今你可弄明白了?就別再胡攪蠻纏了。”

“阿爹,阿蠻還有一事不明,請鎮哥哥為我解惑。”

“當年你我訂娃娃親,本是隱秘之事,除卻蘇吳兩府知曉,並未對外宣揚。本可以悄悄退了全我兩家的顏面,可你這大張旗鼓地一退,這定州城裡人人都知道,我蘇令蠻是你吳府不要的——鎮哥哥可否向你親愛的妹妹我解釋解釋,所為何來?”

言語如刀,割破了完好的皮肉,露出皮下一段血淋淋的猙獰。

吳鎮面上的溫文再掛不住,狼狽地轉開眼去,吳仁富張嘴欲言,卻被蘇令蠻抬手阻了。

“大舅舅不必多言,鎮哥哥你說。”

巧心訝然地看著一向在二娘子面前遊刃有餘的鎮郎君,如今被逼得丟盔棄甲,面露尷尬。這促冷的天氣,他額間竟出了密密麻麻一層汗。吳鎮揩了揩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蘇令蠻的聲音仍是輕輕柔柔的,但聽在他耳裡像是尖利的錐子:

“鎮哥哥你不肯說,那阿蠻便替你說。因你不想與我做夫妻,又怕大舅舅大舅母不允,便乾脆快刀斬亂麻,先斬後奏地帶人上門退婚,還糾結了一堆閒漢幫子傳揚出去,可對?”

吳氏倒抽了口氣,“阿蠻,你胡沁些什麼?”

“阿孃,你既想裝糊塗騙自己,那就繼續當我胡沁罷了。只阿蠻自小便喜歡凡事弄個清楚明白,所以——”蘇令蠻頓了頓,毫不留情道,“鎮哥哥,你既做了,為何不像個真正的大丈夫一樣敢作敢當?”

吳鎮默然不語,發冠上的月白束帶飄了飄,空氣緊繃得像隨時要炸裂開來一樣。

蘇令嫻看著前面著藕荷色齊胸襦裙的二妹妹,她倔強地抬著頭,普通女子做來嬌俏的動作,因她的虎背熊腰之態反顯出萬分的驕橫來,心下頓生憐憫——這一切,又能怪誰?

便娶妻娶賢,可這般模樣的女子,哪個男人不是避之唯恐不及?

蘇令蠻眼眶發紅,聲音發緊,“我知道了。”

失望一重一重像浪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她說不清是失望於鎮哥哥的沒擔當,還是失望於眼前的一切,蘇令蠻清了清嗓子,朝邊上看了一眼,移步往外去:“巧心,小八,我們走吧。”

“阿蠻——”

蘇令蠻腳步頓了頓,“鎮哥哥你別說了,那些個虛偽的場面話,阿蠻不想聽。若你還念著舊時情誼,往後凡我阿蠻去的地方,你便退避三舍。”

吳仁富滿面羞慚,可這是他大郎,木已成舟,只能及時止損,至於阿蠻的心思……不過是個小女娃,往後再補救吧。

蘇令蠻沉重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幾乎都踏在了吳氏的心坎上。

她怯生生地看著蘇護,“老爺,阿蠻這性子……可如何是好?”

蘇護冷哼了一聲,“你自己的女兒教不好,倒來問我?往後若是不成,隨便選家農戶遠遠嫁了就是。”

吳鎮聽了,不知心裡是何滋味。他與阿蠻妹妹幼時相交,總不願看她成了一個粗野農婦,可讓他……

“嫻兒告退。”蘇令嫻見事已了了,領著弄琴屈膝施禮,盈盈一拜間,尺素纖腰,姿態嫻雅,與剛剛走遠的蘇令蠻有著天塹般的差距。

吳鎮不覺往旁看了一眼。

蘇護擺了擺手,“你自去吧。”剛剛還勃發的怒氣,只餘一點點殘波。吳氏心中滋味複雜難辨,這個庶女人人稱道,她本是歡喜的……可與阿蠻一比,她又覺得不那麼好了。

蘇令蠻匆匆來匆匆去,很快便到了攬月居。

攬月居的炭火燒得旺,她在小八的服侍下迅速脫了木屐和大麾,緩步走到梳妝鏡前,第一回認認真真地看起了鏡中之人。

往常,因為痴肥的緣故,她總不敢正眼瞧,這回反倒一幀一幀地將自己瞧了個仔細。

巧心看了奇怪,小八已經問了出來,“二娘子,可需要小八重新給您梳個髻?”

“不,不需要。”蘇令蠻頭也沒回地吩咐道,“你與巧心不必候著了,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巧心鼻子一酸,二娘子的情況如何,她是最清楚不過了。

老爺偏心,待二娘子冷淡地還不如鄰家兒郎,夫人又性子綿軟,二娘子在府裡處處被人拿去跟大娘子比,活得十分不快活。她平日便最喜去外祖家,也格外地歡喜與小鎮郎君玩到一處。可小鎮郎君來這麼一出,相當於把二娘子的快樂斬斷了大部分——

二娘子性烈,可不會來糊弄那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場面事。

她小心覷了二娘子一眼,“二娘子,巧心便待在門外,你有吩咐便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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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去吧。”

蘇令蠻被霜雪沁了一層的身體,被暖爐燻得微微回暖,她嘴角翹了翹,一雙眼中漸漸有了些許溫度。

她從未如此清醒地看到真實的自己。

寶相蓮紋雕鏤的銅鏡,工匠記憶精湛,隱隱綽綽地映著一個發酵的白饅頭,幾乎要撲滿整個鏡面。

林木稀疏,枯黃的葉子落了一地,鞋子甫一踩上去便發出沙沙的脆響。

太陽透過枝頭,隱隱綽綽地落在肩頭、地上,力道軟綿綿的,蘇令蠻裹了裹身上的大麾,試圖抵禦無處不在的寒冷。

她迷路了。

這裡的每一棵樹都長得一般模樣,光禿禿的一根樹身直挺挺地立著,身處其間,完全辨不清東南西北。而更詭異的是,她一路用障刀刻下的暗記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抹去,怎麼也找不見。

“……這林子邪門得很。小的聽說,魯南巷有戶人家抄近路去投親……死相詭異得很,舌頭都被割了……”

心撲通撲通劇烈地似要跳出喉嚨口,盧三不久前在林外的表情聲音在蘇令蠻腦海活了起來,一陣風過,帶出鬼哭狼嚎似的低嘯,蘇令蠻腳步一個不察,踩到一截軟綿綿的物事,登時嚇得跳了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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