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 羅傑。”

“下午好,安東。”《芝加哥太陽報》的首席影評人, 普利策新聞獎得主,在全美都赫赫有名的羅傑·埃伯特轉身看見a.o.斯科特, 打了聲招呼:“《紐約時報》來的是你?有點稀奇啊。”

“我對巴茲·魯赫曼導演能將莎翁著作改編成什麼樣子非常好奇。”a.o.斯科特朝羅傑·埃伯特笑了笑,又朝一個向他揮手的朋友致意:“下午好,湯姆。”

“下午好,安東。”《華盛頓郵報》的影評人湯姆·薛爾斯也招呼道。

和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寒暄完後,又朝認識但並不太熟悉的同行們點點頭,a.o.斯科特在影評人區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

巴茲·魯赫曼導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現代版》將於今天下午六點, 在洛杉磯好萊塢大道上的中國劇院舉行全美首映, 二十世紀福克斯給全美多家重要媒體和獨立影評人們發了首映門票,《紐約時報》作為美國影響力最大的報紙之一,自然也收到了邀請。

a.o.斯科特,真名是安東尼奧·斯科特, 今年剛滿30, 卻已經是《紐約時報》的首席影評人,哈佛文學系畢業的他對莎翁名著改編電影本來就很感興趣,於是就主動提出要來洛杉磯參加首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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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論海報來說,a.o.斯科特認為巴茲·魯赫曼的選角很到位,扮演羅密歐的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非常英俊,扮演朱麗葉的克萊爾·丹妮絲也清純美麗,兩人氣質都很純淨, 符合莎翁筆下的描寫,也符合a.o.斯科特的想象。

‘就不知道演技到底如何了。’a.o.斯科特想:‘哪怕算上戲劇,羅密歐和朱麗葉容貌都很出色的版本也很少見,如果巴茲·魯赫曼的執導出色,迪卡普里奧和丹妮絲的演技也令人驚豔的話,或許會成為一部經典。’

等待了沒多久,劇場燈光暗了下來,大銀幕上,二十世紀福克斯的logo首先出現,然後是電視機上,一位黑人女性主播正在播報新聞:“維羅納海灘上,兩個互為世仇的家族中,發生了一起年輕男女雙雙殉情的悲劇,這起悲慘淒涼的愛情故事,終於化解了兩個家族多年來的仇恨,和父母間的嫌隙。”

羅密歐與朱麗葉在現代的愛情故事正式拉起:維羅納海灘邊高樓大廈林立,大部分建築物上都有著凱普萊特和蒙泰古的商標,顯示著這兩個姓氏很明顯是這座城市裡勢力最龐大的兩個家族。開著跑車,放著轟隆作響搖滾樂的蒙泰古家的年輕一代們,在加油站調戲路過的修女,然後不巧撞見了凱普萊特家的年輕一代,有著“長輩是仇敵、子孫於是也是仇敵”信念的他們在城市街道上飛車槍戰,被無辜卷進來的市民們慌亂逃竄,警察局長乘坐直升機親自趕來勸阻,勉強阻止了械鬥向更大層面發生。就連乘坐直升機趕來的警察局長親自勸阻,對這一騷亂也無能為力,盡顯權力家族弟子們瘋狂荒誕的本性。

邁阿密風情十足的服裝設計,勁爆的音樂舞蹈,開著超跑揮舞著手槍在城市街頭槍戰,激烈的動作場面……巴茲·魯赫曼在他的電影裡已經注入了足夠多的現代元素。

‘除了演員通通都說著莎翁風格的臺詞外,這部電影已經是一部合格的現代都市片了。’a.o.斯科特:‘古典風格的莎翁臺詞和帶點現代癲狂基調的電影略有不搭,至於是雙方最終結合的不倫不類,還是相互碰撞出了精彩的時代火花,就要看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愛情是不是能畫龍點睛了。’

長達十幾分鍾的鋪墊後,男主角羅密歐終於出場了,在堂兄弟、甚至父母都沉浸在各式各樣的瘋狂娛樂,以及想方設法報復打擊世仇凱普萊特家的大背景下,羅密歐卻為女友羅莎琳拋棄了他而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對家族的械鬥毫不在意甚至是反對兩家的仇怨將整座城市變得混亂,並力勸堂兄放下仇恨,讓內心重回平靜。

‘這段情節改編的不錯,凸顯了羅密歐浪漫的本性,和對和平的熱愛,不過也顯示出了他家族、與時代的格格不入,為日後的悲劇結局埋下伏筆。’a.o.斯科特想,‘萊昂納多的表演令人驚豔,再讓我們來看看克萊爾·丹妮絲吧。’

不過朱麗葉還沒等到,另一個配角的出現卻讓a.o.斯科特眼前一亮——莎翁筆下的少年貴族、親王侄子帕裡斯伯爵化身為州長之子隆重登場,第一個鏡頭就是出現在維羅納海灘報亭裡的所有雜誌封面上《年度黃金單身漢:大衛·帕裡斯》。

大銀幕上呈現的是一張俊美逼人到可以讓人瞬間止住呼吸的臉龐,湖水般清澈碧綠的眼眸,玫瑰花瓣一樣的雙唇,而向上梳的油光水滑的深色頭髮和談話時微微勾起的嘴角,無一不宣告著尊貴的身份和凜然的權勢。

當然了,還有無與倫比的傲慢。

這從帕裡斯和朱麗葉之父、凱普萊特家族長的對話就能看出來。

朱麗葉之父說:“我的女兒太年輕了,不懂人情世故,如果能讓她再等待兩年,這段婚姻想必更快樂。”

帕裡斯漫不經心地說:“比她年輕的很多都已經是幸福的母親了。”

朱麗葉之父仍然拒絕了帕裡斯想現在和朱麗葉結婚的提議,帕裡斯的表情一下子就冷淡下來,他的目光變得傲慢而不耐煩,於是在下一個場景裡,朱麗葉之父立刻熱情的邀請州長之子到自己家中參加宴會,還說:“將會有許多女孩使黑夜增光,盡情的聽,盡情的看,看誰最中你的意。”

帕裡斯微微頷首,同意了朱麗葉之父的邀請。

然後在凱普萊特家的舞會上,雖然穿著一身滑稽的宇航員服,但帕裡斯仍然英俊的令所有人側目,他和朱麗葉共舞時做的那些傻乎乎的舞蹈動作,不僅一點都不顯得猥瑣搞笑,反而讓人感覺分外可愛。

而且a.o.斯科特敢肯定,克萊爾·丹妮絲在演出這段“朱麗葉和羅密歐墜入情網,不顧一切試圖逃離舞會”的劇情時,表演的絕不是那麼的心甘情願。

‘克萊爾·丹妮絲的演技比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遜色太多了。’a.o.斯科特下結論道,然後情不自禁的瞥了眼自己的同行,《華盛頓郵報》的影評人湯姆·薛爾斯,果然看到對方已經雙眼發亮的緊盯住銀幕不放了。

——每個影評人都有著自己的觀影口味,正如a.o.斯科特畢業於哈佛、就職於《紐約時報》,口味非常國際化,對各式各樣的影片風格都能包容,但評論總是偏學院派一點那樣,《華盛頓郵報》的湯姆·薛爾斯是個特別喜歡點評演員外貌的影評家,湯姆·克魯斯和茱莉亞·羅伯茨在演技並不差的情況下還成為了好萊塢赫赫有名的兩尊花瓶,湯姆·薛爾斯對他們二人外貌的鼓吹可是起到了不容忽視的作用。

或許有人會覺得執著於演員皮相的湯姆·薛爾斯有些膚淺,但湯姆·薛爾斯卻總是振振有詞:“我只是始終在堅持幾千年來人們本性中對美的不懈追求,電影最初誕生的原因不正在於此麼?為了記錄下美、為了留住美?演員的演技是美,他們的外貌更是美,如果沒有對美的追捧,瑪麗蓮·夢露就不可能成為一個時代的符號。”

不過,神情傲慢但既英俊又氣勢逼人的帕裡斯,帶給a.o.斯科特的衝擊,並不比看到史上最英俊的羅密歐時少了多少。

影片接下來的劇情是完全遵循莎翁原著的:羅密歐和朱麗葉浪漫的相愛了,並且在明知對方是世仇獨子/獨女的情況下秘密結婚,但命運對他們的詛咒從不停歇,朱麗葉的表兄殺死了羅密歐的好友,羅密歐憤怒之下槍殺了朱麗葉的表兄,然後遭到放逐,朱麗葉被父親安排在週四與帕裡斯結婚,為了躲避這樁婚事她找了神父要來假死藥假死,禮堂變成靈堂,沒有收到神父信件的羅密歐得知朱麗葉去世的訊息後,買了瓶毒/藥帶著槍不顧一切的返回了維羅納海灘,而這時,帕裡斯正帶著鮮花在靈堂裡祭奠朱麗葉。

正在朱麗葉遺體旁哀悼的帕裡斯聽見靈堂外有動靜,他走了出去,發現了羅密歐,帕裡斯要逮捕羅密歐這個殺死朱麗葉表兄的罪犯,羅密歐當然不從,兩人在靈堂外決鬥,羅密歐朝著帕裡斯的胸口開了一槍。

帕裡斯捂著胸口緩緩倒下,目光和身體都朝著靈堂的方向:“我即將死去——如果你尚有幾分仁慈,開啟靈堂的門,把我放在朱麗葉的身邊吧。”

在羅密歐懊悔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帕裡斯最後看了靈堂內朱麗葉的“遺體”一眼,不甘,但最終安詳的閉上了眼睛,似乎正在期待自己死後立刻就能上天堂與朱麗葉團聚。

本來安靜的影院裡爆發出了小小的議論聲,按理說在電影播放時討論劇情實在有點不禮貌,但人們實在忍不住,於是只能將聲音壓到最低,只和鄰座的朋友悄悄議論:

“看到那個眼神了嗎?精彩極了!”

“瘋狂,驚詫,遺憾,無奈,請求一個眼神居然可以傳達出如此多的內心情感,簡直震撼!”

“威廉·布蘭德利對嗎?他是除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外最大的驚喜!”

“羅密歐的眼神同樣精彩!不顧一切、痛苦、懊悔,這一對情敵的碰撞太精彩了!”

“比起來朱麗葉就……”

不少影評人的屁股在座位上扭來扭去,實在有點想用筆或打字機寫下來點什麼東西的衝動。

大銀幕上,影片已經走到了尾聲。

最後認出了帕裡斯的身份,察覺到自己再次殺害了一個無辜人的羅密歐痛苦的走進靈堂,對著朱麗葉的“遺體”唸完最終的哀悼詞後,飲下了毒/藥,在同一時間,假死藥藥效過去,朱麗葉睜開了眼睛……兩人最終雙雙為愛殉情,而凱普萊特與蒙泰古兩個家族,也因為一雙兒女的慘痛犧牲握手言和。

“自古以來多少離合悲歡,都沒羅密歐與朱麗葉這般悲情。”伴隨著新聞節目女主播的感慨,影片終於落下帷幕。

等到大銀幕徹底陷入黑暗,整個影院燈光被再度開啟的時候,a.o.斯科特還坐在座位上沉思。

《羅密歐與朱麗葉現代版》並不是燒腦片,而巴茲·魯赫曼的改編除了在時代背景、音樂、畫面等方面大作改動外,整個愛情故事甚至是莎翁式臺詞都保留著,所以對古典文學和戲劇都有著深入研究的a.o.斯科特,在影片剛剛結束的時候,腦海裡就已經浮現了自己的影評大綱。

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無可挑剔,他的樣貌他的演技,他就是活生生的羅密歐。對於萊昂納多在影片裡的幾個表演亮點,a.o.斯科特已經想好了在影評裡要怎麼說。

而克萊爾·丹妮絲,這位朱麗葉的演技就不夠過關了,不過勝在演員本人清純美麗,也不算一無是處。

還有威廉·布蘭德利,這倒是在首映之前,a.o.斯科特完全沒想到的一個亮點。

‘勢均力敵的情敵。’a.o.斯科特想,‘而且非常遵循原著,帕裡斯雖然出場不多,一直作為旁觀者存在,但在他寥寥的幾幕戲裡,像是和朱麗葉之父的對話、舞會上禮貌的要求朱麗葉握著他的手,以及最後和羅密歐的決鬥,都說明了羅密歐的情敵帕裡斯,在是一個有權有勢傲慢貴族的同時,也有著非常強烈的掌控欲與責任心,他可以為娶到朱麗葉而用語言威脅她的父親,也可以在誤會羅密歐要對朱麗葉的遺體行不軌的時候,不顧一切的以丈夫的名義和羅密歐決鬥。’

‘配角演員中表演最鮮活的一個。’a.o.斯科特下結論道:“也是不可不提的客串亮點。”

“電影都放完了,還不走嗎,安東?”《華盛頓郵報》的影評人湯姆·薛爾斯來打招呼道。

“當然要走,剛剛是想事情入了神。”a.o.斯科特一邊站起身一邊說:“巴茲·魯赫曼拍出了一部佳片,不是嗎?”

“沒錯,雖然缺點不少,但亮點也很多。”湯姆·薛爾斯點頭附和道。

“要不要一起去酒吧喝一杯?”a.o.斯科特提議。

“不去了,我得立刻回酒店。”湯姆·薛爾斯卻反常的搖頭說:“我已經積累了一肚子的評論了,不寫出來可不行。”

“好吧,那麼再見。”a.o.斯科特於是提出告辭,轉身前,卻聽見湯姆·菲爾斯在他身後問道:“飾演帕裡斯的那個演員,是威廉·布蘭德利對吧,《理智與情感》的愛德華?我記得下個月還有一部他主演的電影要上映,是叫什麼名字來著?帝門影業出品的。”

“《驚聲尖叫》。”a.o.斯科特回答說。

其實在今天之前,a.o.斯科特就有關注威廉·布蘭德利,不僅僅是因為對方在《理智與情感》裡展現的略微青澀卻感人的表演很打動人心,還因為威廉·布蘭德利就讀於哈佛,算是a.o.斯科特的學弟。

好萊塢裡的高學歷人才並不少,但是大多文憑傲人的都是導演製片編劇等幕後人士——像是科恩兄弟、加州三劍客斯皮爾伯格、盧卡斯、科波拉、馬丁·斯科塞斯等——演員明星裡畢業於常青藤的真的不多,耶魯快佔據了半壁江山,愛德華·諾頓、大衛·杜楚尼、梅麗爾·斯特裡普、朱迪·福斯特都是耶魯幫,畢業於哈佛又混好萊塢事業成功的,出演過《刺殺肯尼迪》《亡命天涯》的湯米·李·瓊斯算一個。

a.o.斯科特沒把馬特·達蒙算在內,因為馬特·達蒙是哈佛肄業生。

“首映日期是12月20日對吧,派拉蒙的《弱智與喪門星玩轉美國》也在那天首映,已經邀請我了,我本來都快答應了,現在改主意了,還是去看看《驚聲尖叫》怎麼樣吧。”湯姆·薛爾斯聳肩說。

“我也這麼想。”a.o.斯科特:“《弱智與喪門星玩轉美國》這片名一聽就很爛,《驚聲尖叫》?起碼讓我有一睹內容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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