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蒙·高夫曼滿臉都寫著“你是不是在玩我”, 一口咖啡嗆在喉嚨裡,咳了個驚天動地, 激動之下,剩下的半杯咖啡也貢獻給了潔白柔軟的地毯。

看著地毯上的咖啡漬, 猶太經紀人痛心疾首:“我兩萬美金的地毯!”

芭芭拉·威爾遜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的墓碑上差點寫著‘亞蒙·高夫曼——死於被一杯咖啡謀殺’,而你還在心疼一張地毯?”

“兩萬美金!才買了三週!我每天都命令艾瑞克拿吸塵器至少吸兩遍!為此我的助理還要求了漲工資!”

“讓我賠你一張新的。”威廉有那麼一點抱歉:“我不該在你正喝咖啡的時候坦白的。”

亞蒙·高夫曼瞬間變臉,鐵青著一張臉衝威廉大喊大叫:“如果你能收回那些要命的話,我寧願再毀掉十張一模一樣的地毯!”

“要命的話”指剛剛威廉的出櫃。

是的,威廉把他的性向,還有和蘭斯的關係向經紀人及公關和盤托出了。

他用《斷背山》當藉口,請了亞蒙·高夫曼和芭芭拉·威爾遜到家來, 兩人一開始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 畢竟《斷背山》的題材放在當下的好萊塢環境裡顯得有點敏感,而威廉現在每走一步受到的關注又太大。不過就在三個人正討論該不該接這部電影的時候,芭芭拉·威爾遜突然問威廉想讓她做些什麼?好萊塢現在知道威廉想演《斷背山》的不超過五個人,而哪怕簽了合約也有一段時間才會有輿論反饋, 現在似乎沒有什麼工作是她這個公關要做的?

踟躕、猶豫了半天, 威廉就順水推舟的出櫃了。

他的坦白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其實,我是gay。”

但是效果不亞於在房間裡投下一枚原/子/彈。

特別是對於亞蒙·高夫曼來說,他的表情語言在“這他媽絕對是在玩我”“我特麼肯定是聽錯了”和“好氣,我的地毯!”中來回切換,用臉上的每一條細紋來表示他對這個訊息的抗拒。

“你到底哪裡像gay了?你以前還交過女朋友!”

“呃,但我這幾年都沒和任何女孩有過戀愛關係?‘好萊塢的男明星們如果沒有成打成打的換女朋友,那肯定就是深櫃。’這句話還是你說過的, 我以為我表現出的訊號已經夠明顯了——”

“那些深櫃男星是沒有成打成打的換女朋友,那是因為他們私底下成打成打的換男朋友!而且你從不泡gay吧,好萊塢沒有哪個同志會像你一樣!”

亞蒙·高夫曼實在是太憤憤不平了,一直以來他最自豪的地方就是,好萊塢的各種秘密少有他不知道的,猶太經紀人的消息來源簡直遍布整個行業——他那有點娘炮的助理艾瑞克就是一個好萊塢八卦之源——但偏偏遭遇燈下黑,被威廉瞞了個徹徹底底。

能在性向問題上炸自家經紀人一個大雷的,威廉也算獨一份了。不是他偽裝的太成功,或者猶太經紀人太眼瞎,而是他以前真的是挺直的,發現自己性取向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後,也從沒試圖融入過好萊塢的同志社交圈,更沒去過同志酒吧,和當下盛行的同志文化格格不入,才把經紀人也給迷惑了。

在北美,同志生活或者說同志文化的重要標誌就是同志酒吧。無論同性戀還是異性戀,都是需要合法的社交場所和慾望宣洩途徑的,異性戀們有電影院、酒吧、酒店、汽車旅館、汽車影院或其他各種情侶主題的約會場所,但這些地方大部分是不對同性戀開放的,同志們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在這些場合出入,他們需要的是專屬於自己這個群體的社交場合。

同志酒吧就是這樣的一個場合,在lgbt群體從陰影中走到陽光下,並開始尋求社會正視前它們就存在,並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五十年代以來),是同志們能夠體面的交到朋友和得到性的唯一合法場所——除了酒吧,他們就只能去公廁或貨車派對,這些地方不僅患病和遇到搶劫的風險高,還時常有警察釣魚執法,一旦被抓現行就要蹲監獄——就連美國司法制度嚴重歧視同性戀的五六十年代,lgbt群體也能在同志酒吧得到短暫庇護,哪怕是遇到警察突擊檢查,只要他們沒被抓到嘴巴和手在同性身上,就不用擔心要坐牢。最早的同性戀維權組織就誕生於酒吧,石牆暴動等一些影響到全世界同性戀權利運動的歷史事件也發生在酒吧。

當然,現在lgbt群體已經不是必須要藉助酒吧才能交到和自己一樣的朋友了,但幾十年來的潛移默化,酒吧社交對同志群體依然十分重要,很多同志一週兩三天或三五天都會在酒吧裡消磨夜晚,很多好萊塢演員被圈內人發現是gay,也是因為他們經常出沒在同志酒吧獵豔的緣故——就算他們去的是圈內人開的隱秘性比較高的酒吧,有身份識別也不用擔心遇見記者的那種,但秘密能瞞住全世界,也瞞不住圈內人,只不過大家都守規矩不會去對媒體爆料罷了,行業內的風言風語還是少不了的。

而威廉別說去同志酒吧了,估計他連好萊塢最有名的gay吧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從不在同志社交圈出沒,別人自然也難以猜到他的真實性向。

不過,經紀人的話,總讓威廉覺得有哪裡不對:“阿米,你把我的私生活打探的這麼清楚,卻從沒和我談過這方面的事,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沒有!哈哈,怎麼可能有!”

“你的好奇心和多疑都快趕得上《國家訊問者報》的記者了,我不信。而且,你難道沒有注意到自己現在的表情極度心虛嗎?”

“呃,這個——其實,我以為你是性冷淡。”

“性冷淡還是性無能?”威廉無語的看了經紀人一眼,直接反問道。既是搭檔又是朋友的相處這些年,不是只有亞蒙·高夫曼瞭解他的,威廉同樣非常瞭解自己的經紀人,一看到對方表情,他就知道準沒好事。

被看透了,亞蒙·高夫曼也就不再遮掩了,他聳聳肩說:“好吧,我是懷疑過有沒有那麼一點可能——”他伸出手指比劃了個很微小的距離,“就只有一點點,是不是你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不過事後證明我完全是在疑神疑鬼,所有的檢查裡你都很健康!”

威廉這才明白為什麼從兩年前開始,自己就被要求著每年進行兩次全身健康檢查,還要和心理諮詢師定期舒壓談話,原來不是單純因為工作需要。他幾乎要被氣笑了,任何一個男人被這麼懷疑都不會感到開心的。

“謝謝關心,我的身體一直很健康。”威廉諷刺地說:“而且現在我的性生活也很規律正常,你可以不用再費心了。”

“???”猶太經紀人歇斯底里:“我就知道你突然出櫃,一定是有原因的!那個男人是誰?我要一個名字!”

亞蒙·高夫曼才不理會威廉嘲弄的語氣,威廉的性生活如何他不想詳細瞭解,只要知道沒被憋出心理變態就行了,但他必須知道現在和威廉交往的是誰,那才是一顆真·定/時/炸/彈。

不過哪怕是炸/彈,亞蒙·高夫曼也不懼,好萊塢什麼事情他沒見識過經歷過?對付定/時/炸/彈,只要抽出雷/管或切斷電源,就不會爆炸。

不知道威廉現在正和誰約會,會不會是之前在劇組認識的哪個演員?還是助理?模特?猶太經紀人在心裡飛快計算著一年以來威廉進過的劇組和可能產生交集的人,一旦知道了誰,他會立即奉上一紙保密協議,還有對方絕對拒絕不了的片約和成名機會,讓對方乖乖當威廉的地下男友直至他們分手,當然,同時送上的還有威脅,如果敢不安分耍花招,就要做好從好萊塢永遠消失,再也別想從這行業撈到飯吃的準備……

……

不過在亞蒙·高夫曼盤算著無論是直接詢問還是旁敲側擊,總之都要搞到一個名字的時候,芭芭拉·威爾遜先問出了自己早就想知道的問題:“你是因為執導芭芭拉·史翠珊會出演,才決定拍《拜見岳父大人2》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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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覺得有點莫名其妙:“這和她有什麼關係?真要比較的話,和達斯汀·霍夫曼搭檔對我的吸引力還要更大一點。”

聽了威廉的回答,芭芭拉·威爾遜的表情反而精彩極了,她看著威廉宛如在看外星生物:“你知道她在加州、不,在全美同志心裡的地位有多高嗎?好吧,你不知道——那你喜歡雪兒、麥當娜、辛迪·勞帕甚至是布蘭妮·斯皮爾斯嗎?”

亞蒙·高夫曼也立刻看向威廉,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威廉很誠實的搖了搖頭。

芭芭拉·威爾遜翻了翻眼睛,抬起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拍了拍胸口,露出了一個大笑,雖然那笑容很像是在笑話誰:“亞蒙,我想我們沒必要為威爾太過擔心了。”她扭頭看向猶太經紀人,“他的秘密安全著呢,就算是gay達最靈敏的同志站在他身邊,恐怕也嗅不到幾分同類的氣息。”

亞蒙·高夫曼很少不抬槓就贊同芭芭拉·威爾遜的主意,這次他卻直接點頭表示同意,甚至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臉上掛上了輕鬆的微笑。

“你們兩個的表情好像是發現家中丟掉的五百萬美元又重新出現在了保險櫃裡。”威廉舉手:“誰能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麼?”

“閱讀理解滿分,威爾,你就是那五百萬美元。”芭芭拉都有心情掏出鏡子補妝了,還一邊補一邊說:“就是對其他事情,特別是你已經加入的同志圈子,瞭解的太少了。”

然後好萊塢的資深同志之友——芭芭拉·威爾遜自稱,就開始了解惑。

每個年代都有標誌性的明星偶像,就像六七十年代的人瘋狂追逐鮑勃·迪倫和披頭士,八/九十年代的人狂熱喜歡麥當娜和邁克爾·傑克遜一樣,同志群體雖然也會喜歡這些風靡全球的時代巨星,但他們更會為偏愛其他有著獨特氣質和個性的明星,這類尤其受到lgbt人群喜愛的明星歌手統一被稱為同志偶像(gay icon)。

美國是個基督教徒佔人口多數的國家,八/九十年代的時候,信教比例最高佔到總人口的百分之九十,而歐洲發達國家這些年的基督教徒比例早就跌到一半左右了,所以在對待非異性戀的社會包容度上,美國遠不能跟歐洲相比。美國各州裡,加州和紐約州環境還好一點,中部南部各州簡直是恐同的重災區,這個國家絕大多數的同性戀都是在保守的環境裡成長的,不敢出櫃的在日常生活中要隨時隨地的壓抑天性、隱瞞身份,嚴重束縛自我,勇敢出櫃的則是要對抗來自四面八方的歧視,遭受的精神壓力甚至傷害都比常人更多。

正因大部分同志活的都不夠自由自我,所以會被他們喜歡和追求的明星,肯定是能引起他們內心深處共鳴的,或者是個性鮮明特立獨行非常瀟灑恣意,是他們嚮往成為的人,或者是命運曲折頻遭打擊但仍然頑強拼搏,讓他們聯想到自身並且受到鼓舞勇氣的人,或者直接是敢在社會環境普遍保守時大膽為同志群體發聲,甚至參與到同性戀平權鬥爭裡的人。

同志偶像很少有圈內人,多數都是性取向正常的女星,也有少數男星,他們不喜歡同性,但身上恰好擁有上述一點或幾點能引起同志共鳴的特質,也是靠這些特質來吸引同志粉絲的——從朱迪·加蘭、麗塔·海華絲到貝蒂·戴維斯、瑪麗蓮·夢露,再到芭芭拉·史翠珊、雪兒、麥當娜,幾乎各個都是各自時代裡好萊塢群星中最鮮明獨特的那顆星,也是最受歡迎的同志偶像。

很多同志粉絲對偶像也不僅僅是忠誠鍾情那麼簡單,有的人甚至是把對方當做了自己的人生燈塔或者心靈寄託,就像現代史上同性戀維權最具標誌性的石牆事件,就發生在朱迪·加蘭的葬禮當晚——1969年6月朱迪·加蘭因安眠藥服用過量逝世,在她的葬禮當晚,大批影迷心情悲慟的聚集在格林威治村一家名為石牆的酒吧內互相安慰,恰好警察決定在同一晚對全城的同志聚集場所進行突擊檢查。那是許多州法律中仍然存在雞/奸法的年代,類似的行動之前多不勝數,大批警察會突然闖進同性戀聚集的酒吧、夜總會,恐嚇甚至毆打顧客,所有人都會對此默默忍受,除了忍耐他們也別無他法。直到這一晚,一些悲痛的影迷被警察暴力的手段激怒憤而開始反擊,這種情緒傳染到其他人身上,最終演化成一場發生在同性戀者和警察之間的暴力示威衝突,這是美國歷史上首次同性戀者對政府的迫害進行大規模反抗,導/火/索般點燃了世界性平權運動的序幕

威廉不泡gay吧,沒有混亂的同性關系,而且居然連芭芭拉·史翠珊和雪兒都不喜歡,芭芭拉·威爾遜和亞蒙·高夫曼簡直想不打出好萊塢還有哪個同志能比威廉表現的更直男了,他們之前所有的擔憂都飛走了,或者說至少飛走了百分之九十,只剩下了一點——

“所以,那個神秘的男士是誰?他必須非常辣,才能俘獲了你的心,這可是全美國的女性都沒做到的事!快點,威爾,告訴我們他的名字?”芭芭拉·威爾遜充滿好奇地問。

亞蒙·高夫曼也看了過來,他比芭芭拉更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呃,其實你們對他並不陌生。”想到蘭斯,威廉溫柔地笑了笑:“只是可能會有點驚訝,畢竟我們做了那麼久的朋友——”

亞蒙·高夫曼立刻臉色大變:“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

芭芭拉·威爾遜更是嚇的花容失色,直接把自己早上剛做好的指甲給掰斷了一個。

從這兩人的表情上就能看出,這是一個多麼令人驚駭欲絕的猜測——誰讓威廉和萊昂納多都擁有者出門買本書或去趟健身房,照片都能直接登上娛樂雜誌封面的知名度呢,兩人同場出現,新聞效果更是平方級的。打個比方,如果說威廉要出櫃是核彈級別的新聞,那麼加上和萊昂納多一起出櫃,地球上所以媒體都可以直接爆炸了。

“如果是里奧的話會怎麼樣?”威廉被兩人的反應激出了玩笑之心。

“我要辭職!我實在應付不來這個級別的——”芭芭拉·威爾遜先是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然後又重重的坐了回去,“——等等!你說如果?你說了如果!”芭芭拉撫著胸口戲劇性誇張的深呼吸了兩下,還丟給了威廉一個大大的白眼球:“該死的威爾,我快要被你嚇死了。”

和金髮公關擁有相同感覺的還有猶太經紀人,威廉開玩笑的那個瞬間,亞蒙·高夫曼倒是沒立即生出辭職的衝動,但也是眼前一黑,彷彿親眼看到自己見證成長的頂級a咖在懸崖上走鋼絲,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跌落萬丈深淵的驚險一幕。而當知道這只是個玩笑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感覺像是從地獄重回天堂。

亞蒙·高夫曼和芭芭拉·威爾遜還沒從剛剛的自我驚嚇中緩過神來,就聽到一句:“我和蘭斯在一起了。”

蘭斯?哪個蘭斯?會出現在威廉口中的蘭斯只有一個——羅德裡克家族的繼承人,也是他快二十年的舊友。

這是同志版本的《老友記》成真了嗎?《當哈利遇見莎莉》的故事在現實中發生了?

雖然沒有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那麼讓人驚懼,但兩人同樣被這個答案震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芭芭拉·威爾遜更早鎮定下來,威廉和蘭斯·羅德裡克從好友變戀人的轉折的確令人目瞪口呆,甚至讓她的思考能力一度停擺,但比起威廉和萊昂納多談戀愛那種會讓所有公關有自殺衝動的事件,威廉加上羅德裡克雖然對於公關來說也如同噩夢,但噩夢好歹是有化解的可能的。

尤其是,公眾對演員明星和社會名流的私生活同樣好奇,但狗仔記者敢跟蹤偷窺騷擾明星,捕風捉影甚至編造虛假新聞也不再話下,卻從不會對名流富豪招惹太過。就像比爾·蓋茨不想家庭生活被打擾,於是從來沒有哪家報紙雜志刊登過蓋茨子女的近照,全世界都知道新聞集團的高層勾心鬥角嚴重,不僅發生在魯伯特·默多克的幾個子女之間,遲暮的傳媒大亨與他野心勃勃的年輕妻子,以及和年富力強的子女之間的關係也不總是風平浪靜,但外界對新聞集團內部紛爭的瞭解全靠猜,沒有媒體會為了吸引眼球而報道這個。

魯伯特·默多克還是澳大利亞人,比爾·蓋茨在創立微軟前也只是中產階級出身,羅德裡克則不一樣,百多年來羅德裡克家族的發跡與興盛和美國的政治歷史息息相關,關於這個姓氏的一切就和洛克菲勒、杜邦、麥克米倫那幾個姓氏一樣,始終被一層薄紗籠罩著,讓外人永遠看不清楚。

芭芭拉想到蘭斯·羅德裡克,除了二十年前那次轟動全美的綁架案,這位“千億繼承人”的青春期幾乎是對公眾隱形的,隨著威廉名聲大噪,被媒體拍到的次數才多了起來,但大多也只是一些和威廉外出聚餐遊玩時的街拍照,哪怕是在上東區玩咖圈出現的次數也少的可憐,公眾知道的也只是他寥寥無幾的事業動向資訊——謝天謝地,羅德裡克越低調,他和威廉的秘密關係就越安全。

亞蒙·高夫曼比芭芭拉·威爾遜想的更為長遠,在度過威廉出櫃帶來的心理衝擊後,他甚至有些慶幸。

‘幸好是蘭斯·羅德裡克,而不是別的什麼人。’猶太經紀人是真的這麼想。不是說希望羅德裡克和威廉在一起,如果能選擇,他當然想他的演員能變直,最好未來十年內就過上一個妻子一棟房子兩個孩子兩條狗的標準美國夢生活,但如果同性戀身份已經無法避免的話,和羅德裡克在一起,要好過是其他男人。

好萊塢曾經有過不少深櫃巨星,鏡頭裡鏡頭外時時刻刻要演戲,一輩子都活的像個兩面人,得不到正常人應當得到的幸福——生理需求經常處於壓抑狀態,用金錢買紓解的竟然佔了一大部分,也有專門利用名氣引誘剛入行新人的,更有讓經理人當中間人幫忙拉皮條的。另外,對圈內的朋友不能說實話,也很少能擁有一段正常的戀愛關係,就算有了,也不會長久,種種因素積累在一起,久而久之,幾乎各個人都會頻繁光顧心理醫生診所。但是心理諮詢師又不是萬能的,他們可以暫時治療一個人的情緒,卻拯救不了人生,所以那些深櫃巨星的人生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幸福的寥寥無幾。

蘭斯·羅德裡克的身份、地位和能力,都表明了他不僅不會給威廉帶去麻煩,還會為威廉解決麻煩,而且,他與威廉童年玩伴、青梅竹馬的情誼,又是他們現在關係的天然障眼法,除非他們當著媒體的面出櫃或被出櫃,否則的話,就算有媒體懷疑,也不會將同性戀的帽子扣到他們身上去。

畢竟好萊塢有更多的直男明星,把友情表現的比他們更基,像是本·阿弗萊克和馬特·達蒙,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和託比·馬奎爾,馬修·買康納和蘭斯·阿姆斯特朗——威廉起碼可以撐到年紀足夠大了,大到整個好萊塢都在懷疑他為什麼不結婚的時候,才有性向暴露的風險,而參照喬治·克魯尼,那至少是十幾二十年後了。

……

“我知道不少名人,說是藏在櫃子裡,其實大半個身體早就露在了外面,連媒體都心知肚明,充其量只能騙騙那些對好萊塢一無所知的天真影迷罷了——不是你,威爾,你做的天衣無縫,如果我和亞蒙都沒能發現你的秘密,好萊塢的其他人也不會。”芭芭拉·威爾遜朝威廉點了點頭,又看向亞蒙·高夫曼:“但是我們最好還是做點計劃出來,萬一以後遇到突發情況了,也算有個準備。我知道一些性格還算乖巧的姑娘,也很容易被收買,你覺得是準備幾段緋聞,隔陣子就炒作一下好,還是一步到位,找個同樣藏在櫃子裡的女星,談一場假的戀愛或乾脆結一次婚?”

猶太經紀人下意識的看向威廉,他直覺威廉不會喜歡這些主意。

果然,剛聽完芭芭拉的話,威廉的臉就沉了下來。

芭芭拉·威爾遜覷見威廉的臉色,有些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明明這是最穩妥的處理辦法啊,從黃金時代到現在,整個好萊塢的深櫃男星都是這麼做的。她這麼想的,也這麼解釋的。

亞蒙·高夫曼試圖打圓場:“加里·格蘭特結過五次婚,依舊擺脫不了同性戀緋聞,洛克·哈德森的婚姻還弄巧成拙,毀了他一半的事業,所以這些方法也不一定穩妥,因為肯定要牽扯到其他的演員、經紀人,還要籤大堆的保密協議。秘密這玩意兒,就算有了保密協議,也是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

因為曾和男性友人倫道夫·斯科特同住十年之久,哪怕有過五次婚姻,加里·格蘭特的一生也都被雙性戀的緋聞纏繞著,傳聞中的同性親密友人甚至還包括霍華德·休斯。

而洛克·哈德森是銀幕形象比格蘭特更加硬漢的巨星,也是後來被證實的同性戀,他在事業巔峰期的時候為了維護形象,在經紀人的安排下和對方的秘書假結婚,婚前談好了交易條件,婚後秘書卻想把婚姻弄假成真,但洛克·哈德森和加里·格蘭特可不一樣,他是個徹徹底底的同性戀,當然沒辦法和秘書做真夫妻,於是交易婚姻在三年後以離婚收場,秘書那時對洛克·哈德森已經因愛生恨,後來還出了本書把哈德森的性向以及他和其他男人的私生活徹底公開。

芭芭拉·威爾遜換了個方法:“也有既不用籤保密協議、也不會牽扯到其他人的辦法,只需要你去教堂做幾次禮拜,我們可以宣傳你有信教傾向,媒體是不會把教徒和gay聯絡在一起的。唯一的問題是,這種利用宗教的行為可能會讓你有點道德上的不安。”

“太多謊言了。芭芭拉,我想你是明白的。每說出一個謊言,就要用無數個謊去描補,太多的謊言不會讓我們過的更好,相反,只會給我們套上重重的枷鎖。”兩人的提議,威廉不是沒有心動過,他甚至考慮過一點,但考慮過後,他還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一直都明白我是為了什麼在奮鬥,曾經為了錢、為了榮譽,後來是為了讓自己能力更強、站的更高,但這一切的目的,不過是想要更大的自由,生活的更幸福罷了,如果自己給自己上了枷鎖,怎麼可能擁有幸福?”

芭芭拉·威爾遜臉色數度變幻後,小心翼翼地問:“威爾,你不會是,想要出櫃吧?”

“或許我會成為第一個公開出櫃的奧斯卡影帝呢。”威廉說:“反正我已經有一座小金人在手了,比蒙哥馬利強得多,學院從此不給我第二個也無所謂。”

蒙哥馬利·克裡夫特是好萊塢黃金時代的一名巨星,演技超群,也是一名同性戀。他不像同時代的其他同志一樣,將自己嚴嚴實實的藏在櫃子裡,他忠於自我並且坦誠,沒有太費心遮掩取向,也因為半公開的性向在好萊塢飽受刁難,奧斯卡給了他四次提名,但沒有一次讓他獲獎,而且如果不是伊麗莎白·泰勒、馬龍·白蘭度和凱瑟琳·赫本等朋友在他困難的時候幫助他,和他一起拍片來度過難關,在那個年代大製片廠們早就把他徹底打入了黑名單。

這麼看的話,其實社會還是在不斷發展進步的,雖然現在好萊塢整體環境依舊保守,但那些沒有遮掩性向的演員,只要他們身體的一部分還隱在櫃子裡,製片廠們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藏得好的話,學院也會大方給予獎盃,比如凱文·史派西和朱迪·福斯特。而那些徹底出櫃的演員,肯定是不能再做商業片的主角了,但也不會淪落到無片可拍的地步。

當威廉真的這麼說的時候,芭芭拉·威爾遜卻乾巴巴的笑了幾聲,想把這當成是個笑話,但她僵硬的笑容暴露了她內心真實的情緒——倒不是忐忑和害怕,而是沒想到威廉真的會說出出櫃這樣的話,這簡直顛覆了她整個職業生涯的認知。

“認真的?威爾,我真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麼樣的決定。”芭芭拉·威爾遜真心實意地說:“沒錯,我是首先想到了我自己的事業,我很怕它玩完。但這不僅僅是在為我、為亞蒙與其他事業和你捆綁在一起的人考慮,也是在為你自己——出櫃後會有多少麻煩找上門來,你有考慮過嗎?當然,你不怕沒有片約,就算大製片廠統一起來不找你拍戲,威爾洛特也有底氣組建上億美元投資的班底,還有你買到的那麼多影視改編版權,多的是有潛力的好劇本。我說的是電影之外的麻煩,艾倫·德詹妮絲當年出櫃後遭遇的那些和你根本無法比較,你的麻煩只會是平方級,不,平方的立方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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