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宓捏著傳音符應道:“怕什麼?”說話間, 傳音符聯通,風奕的聲音傳出:“何事?”玉宓笑吟吟地說道:“告訴您一件事, 駐地外有實力強大的妖靈潛伏。”

風奕道了聲:“知道了。還有別的事麼?”

玉宓問道:“您還沒有出發麼?”

風奕重重地“哼”了聲,掐斷了與玉宓之間的聯絡。顯然對當包穀老僕的事非常的耿耿於懷。

玉宓看向包穀, 面無表情地問:“少主,我們已經到地界了,現在怎麼安排?”“少主”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包穀看了眼被嚇得臉色直發白、腿肚子顫悠的水雲澤和卓雲峰弟子,眼簾微斂,略作思量,即又道:“走吧。”祭出飛劍,率先飛向空中。她估計那大妖靈應該是附近的原住民, 發現突然出現的玄天門, 潛伏在附近打探情況。

這片妖域被修仙界稱作“蠻荒”。

包穀看中的這片區域則是“蠻荒”邊界的“荒原”。

蒼茫無垠一片荒涼便是荒原的寫照。

初夏時節的荒原被連天碧草掩蓋,山丘、窪地、平原皆覆蓋著比人還高的草被植物,沒有樹、沒有人煙,只有飛鳥野獸出沒。

包穀用神念掃過腳下的土地, 發現這裡的土壤雖然肥沃但土壤層卻很薄, 薄薄的一層土下面全是堅硬的黑色岩石,再加上此地的風極大,樹木難以在此紮根。

她覺得風師伯不願選擇以荒原為駐地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不習慣。

玄天門座落在祟山峻嶺間,即使靈脈枯竭靈氣稀薄,那也是山清水秀一片世外桃源景相。

此地連條大河都看不到,只看到零星的小湖泊散佈在荒原上。

築房造梁的樹木更是一棵都找不到。

同行的幾人見到荒原這般模樣想到今後要在這裡修道, 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豐夢龍跟在包穀身後飛行百里後,終於忍不住,問道:“包穀,我們要在這裡擇地建山門?”

包穀輕輕地“嗯”了聲,將視線落往腳下草原上那由數十頭狼組成的狼群。狼群正在圍獵,已經將一群四肢修長矯健、頭上長著長長翔角的羊群包圍。這片地方雖然荒涼,但兇禽猛獸卻極多。

豐夢龍深吸口氣,著急地說道:“此地空氣中的靈氣雖然濃郁,但水靈氣稀薄,一路行來,我甚至連座大點的湖泊都看不到。樹木不長、野獸出沒,山巒低矮,連強盜都不願出沒,擇這地方築建師門駐地,水雲澤的弟子如何修煉?水雲澤的傳承只怕是要斷了!”

包穀瞥了眼豐夢龍,說道:“擇此地,自有道理,放心吧。”她扭頭瞥去,發現卓雲峰弟子的臉色和水雲澤弟子的臉色一樣難看。她又朝玉宓看去,見到她師姐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問玉宓:“師姐,你有什麼看法?”

玉宓淡淡地瞥了眼包穀,說:“師公把此事交給你辦,自是信得過你,我聽你安排。”她的話音一頓,又說:“飛了這麼久,你要看的也看了,能否飛快點?”

包穀聳聳肩,說:“忽然間我有點後悔接這差使,辦好了,那是應該的,辦不好或者是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那便成了我的錯,如果門下弟子出現什麼損傷,那更是我的罪過。”

豐夢龍說道:“我不是這意思。只是這地方忒荒涼了些。”

包穀笑道:“妖域不荒涼,上面山清水秀古樹成林,下面靈脈交錯靈礦豐富。”

豐夢龍想到妖域的那些強大得令掌門、豐師伯和陳師伯都忌憚的大妖,臉色微微變了變,說:“妖域兇險,我們可另擇它處,也不用選擇這荒涼得鳥都不拉屎的地方。”

包穀懶得搭理豐夢龍,加快速度朝前方飛去。她的飛行高度離地約有幾十丈,飛行速度極快,一雙眼睛卻仍不望四處打量。

玉宓嘆了聲:“此地兇獸成群出沒,普通人在地方生存,只怕十分艱難。”她也不太喜歡這地方。如豐夢龍所說,太荒涼了。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荒涼以及一種讓她很不舒服的氣息,她隱約覺得這地方大凶。

包穀回了句:“若是把這片地方圈起來作為新入門弟子或妖獸的訓練場呢?”

玉宓想了下,眼睛一亮,讚道:“卻是極好。”

包穀不徐不慢地說道:“荒原遼闊,佔地萬里,人煙極其稀少,只有極少數的地方有人煙。”她說完,將風奕給她的荒原地圖取出給了玉宓。

玉宓接過地圖,仔細檢視過後,又將地圖還給了包穀。

包穀喚了聲:“豐師兄。”扭頭看向距離自己約有丈餘遠馭劍飛行的豐夢龍,說道:“你和花笙師姐看看這地圖,拓印一份。”

豐夢龍飛到包穀身邊,接過地圖,仔細看過之後,取出一枚玉牌將地圖刻在玉牌上,又遞給了花笙。

包穀降到地面上,收了飛劍,立足那比她還高出一大截的草地上。

玉宓、豐夢龍和花笙一行緊跟著落在包穀身邊。

包穀環顧一圈同行的幾人,淡聲說道:“風師伯探查過荒原,有人煙和修仙者出沒的地方皆已標出,適合建立山門的地方也圈了起來,只不過風師伯看得上的地方,別的修仙者也看得上,大勢力沒有,小勢力不少。”

花笙問道:“都是些怎樣的勢力?我們打得過麼?”

包穀說道:“打自然是打得過,眼下玄天門最重要的是休養,能不打最好不打。”她展開自己的那捲地圖,指向地圖上的一處,說道:“我們此行的目的是這!此處名為兩界山,往北便是這萬里荒原,往南是怒妖河,怒妖河過去是千里草澤,稱為雲煙澤,過了雲煙澤人跡漸多,便是人間地界。”

玉宓仔細地看了眼那兩界山,從山型看應是條山脈,連綿千里之地,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她說道:“去看看吧。”

包穀說:“不急!我先和你們說說這地方。這座兩界山約有千里之地,是最主要的人與妖混跡之地,形成幾十處大小不一的市集小鎮,是荒原中人煙最盛也是妖修出沒最多的山脈。” 這片荒原大大小小十幾條山脈,山頭更是無數,她選擇此處便是因為這裡的人氣足、最為繁華。

玉宓想了想,說:“你是說這兩界山的局勢很複雜?”

包穀說:“不太好說,需要打探過後才知道。豐師兄、花笙師姐,你們一起行動,先去摸清楚周圍有多少市集小鎮,以及市集小鎮的具體情況,能有多詳細便要多詳細,一切小心為上,有情況隨時聯絡,有危險及時求救。”

豐夢龍應了聲:“嗯”。

花笙看向包穀,問:“你和玉宓呢?”

包穀說:“另有事情要辦。你們探查完後用傳音符與我聯絡。”

豐夢龍應道:“行。”

包穀說道:“探查的事要儘快弄完,他們在妖域多待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險。”

花笙應道:“好。”

包穀收起地圖,對玉宓說道:“師姐,走吧。”祭出飛劍沖天而起,瞬間遠去。

玉宓緊跟在包穀的身後,傳音包穀:“怎麼分開行事?”

包穀盈盈一笑,說道:“我又不需要他們當保鏢,豐師兄和花師姐都是天靈根的天才弟子,如今又都身為一峰之主,才不會甘心當我的跟班。我何苦惹他們不痛快?”

玉宓說道:“我真弄不明白你這小腦瓜裡在想些什麼。”她與包穀並肩而行,說道:“既知如此,為何又要帶他們出來?”

包穀躍身落到玉宓的飛劍上,同時收了自己的飛劍,她攀住玉宓的胳膊說道:“因為需要人去打探訊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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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宓哼了聲,說:“是嗎?就這樣?”她側首瞥了眼被包穀緊抱著的胳膊。

包穀反問:“不這樣還怎樣?”

玉宓說道:“我怎麼覺得你帶他們出來的目的不簡單呢?”

包穀聳聳肩,說:“帶他們出來真沒別的意思,覺得多幾個人出來沒什麼影響,如果有事還可以互相幫襯下。其實我原本是打算和他們同行的,只是豐師兄說話讓我有點不舒服。”

玉宓拖長聲音說:“哦?就因為他不滿這地方荒了缺少水靈氣?我也覺得這地方荒,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說話讓你不舒服,想與我分頭行事?”

包穀噘嘴說道:“若是與你分頭行事,我還不如窩在臨時駐所裡練功。”

玉宓重重地哼了兩聲,說:“抱這麼緊做什麼?怕跌下去麼?”她清楚地聽到包穀的心跳加劇,“怦怦”地跳得厲害。

包穀“嗯”了聲。她喜歡這樣貼著她師姐,喜歡聞著她師姐身上的馨香氣息,貼著她師姐她就覺得歡喜,心頭像泛起了漣漪似的。

玉宓當然知道包穀是什麼心思,她說道:“包穀,你知道我一心修行沒有別的心思,我不會找道侶,更不會找一個女人做我的道侶。我護你僅僅是因為你是我的師妹,你一心一意待我好,所以我也願意待你好,我對你只有師姐妹間的情義,沒有其它。我過慣了打打殺殺的日子、求的是一劍在手天下無敵的路,過不來你想要的平淡生活,你和我不是一種人。”她卷出一股靈力將包穀從自己的飛劍上推開,迫使包穀駕馭自己的飛劍飛行。

包穀原本大好的心情瞬間跌落到谷底,心頭沒來由地抽疼。她“哦”了聲,竟不知該如何接話,大腦都似凍住了般。

玉宓低嘆了聲,說:“塵心太重,於修行不利。這些話我之前便同你說過,你總不聽。你喜歡我,什麼都願意給我,對我格外大方,給了我許許多多彌足珍貴的修仙資源,讓我能夠以驚人的速度增長,說不感動是假。說實話,其實我挺高興你能喜歡我,因為這代表著我可以盡情享用你所擁有的修仙資源和財富。包穀,你知道嗎?如果不是因為你福緣深厚擁有如此多的修仙資源,我甚至不會多看你一眼,頂多因著你是我領進門的關係,為著我自己的臉面,護你一二罷了。你待我好,喜歡我,我不想騙你,亦不想誤了你修行,所以今天向你說個清楚明白。我能夠和你說這些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我知道即便我說了這些,你仍舊會給我修仙資源,如果我同你說實話,你便不再給我修仙資源,我會騙你,利用你喜歡我來騙走你手中的修仙資源。”

包穀低喚一聲:“師姐!”她怎麼有種被一把刀子捅進了心臟的感覺,怎麼會覺得痛得厲害呢?

玉宓說道:“我不需要回應,只需接受你對我的好、給我的好處就夠了,我知道我說這些你反而會難受,但同門師姐妹一場,你待我如此用心,我不願讓你再陷進去,不願將來欠你的情債,不願將來成為心中的負累,不願影響到未來的修行。”

包穀渾身顫抖,甚至連呼吸都在顫抖,連能夠輕鬆駕馭的飛劍都有些駕馭不住。她只道自己年齡小、還沒長全,她師姐只當她年少不懂事才不當真沒往心裡去,總認為等自己再長大點,再長一開一些,她師姐便不會把她當小孩子看待,會喜歡她的。她想對自己說,她師姐是她因為感情耽誤修行才說這些,她知道,確實有這些原因,可她更明白她師姐說的全是實話,她師姐就是不喜歡她!她們不是一種人!她不死心地問道:“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歡嗎?”

玉宓扭頭看了眼包穀,說道:“你模樣好,水水靈靈的,又豈有不喜歡的道理?你有時候傻氣得讓人心疼,讓人忍不住想護你。”她的話音頓了下,說:“也曾有過擁有你的念頭,但那只是因為你模樣好、你擁有極其豐厚的修仙資源,起的是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那種心思。包穀,你知道嗎?你修為弱,但你的富有、你深厚的福緣、你的聰明、你的手段讓我害怕,我不敢騙你,我怕有天傷了你的心你會報復我。我惹不起你!”

包穀怔怔地看著玉宓,喚道:“師姐!”她腳踏飛劍頓在半空中,一動也不動。

玉宓亦停了下來,看著包穀,她沉沉地喘了口氣,軟聲問道:“單純的做師姐妹,不好嗎?”

包穀問:“我很可怕嗎?”

玉宓“嗯”了聲,說:“總覺得看不透你。你臉上總是掛著淺淺的笑容,眼睛總是笑眯眯的,但我總覺得你深不可測。包穀,我沒有你聰明,但我能夠活到現在還是練出了一些敏覺,你笑得可愛,我卻覺得我是你的獵物,你正張開一張網等待著我,我害怕。”她自嘲地談笑一聲,說:“我沒怕過誰,也無懼死亡,但我怕你,怕你的眼睛,怕你的心思和算計。甚至就連這次你帶花笙和豐夢龍出來,我也總覺得你在算計些什麼。我知道你是想讓他們歷練一下,互相幫襯一下,是為了玄天門好,但我就是覺得你在算計,他們——被你掌控在掌中。”

包穀默然。

玉宓說道:“包穀,你實話告訴我,這是我的錯覺嗎?”

包穀低下頭說道:“玄天門遭此受創幾乎可以說是重新洗牌,花笙和豐夢龍是年輕一代中新崛起的,也是將來最有可能競爭未來掌門之位的人選,要是能夠收攏他們便收攏,若是不能便決了他們爭奪未來掌門位置的心讓他們安心當一峰之主,省得出亂子。”

玉宓問:“你想要掌門的位置?包穀,師公執掌玄天門的日子還很長很長,還有小師叔,你現在就在謀劃這些,你不嫌太早了麼?”

包穀搖頭。

玉宓問:“難道你不覺得早?玄天門如今連座山頭都沒有,你卻在這裡算計掌門的位置?”

包穀叫道:“師姐,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

玉宓說道:“你對玄天門貢獻極大,這少掌門位置本來就是你的,掌門師公這次的安排便已經說明一切,你何需再算計?”

包穀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渾身顫慄。她氣叫道:“我在你的眼裡便是這麼不堪麼?”

玉宓說道:“包穀,我知道你一心壯大玄天門,沒有壞心眼。現在的玄天門可以少了豐夢龍、可以少了花笙,甚至可以少了風師伯或陳師伯,但少不了你。你斷了他們的心思也好,少些內鬥是非,於玄天門有利,況且他們也爭不過你鬥不過你。只是別因為你喜歡我,便把我算在未來掌門的人選裡,你知道我連執掌一峰都懶得費神,更別提執掌一個修仙門派。”她的話音一頓,說:“如果我有誤解你的地方,請見諒。”

包穀用力地握住拳頭,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說道:“師姐,你沒有誤解我。我確實有想當掌門的心,也有想推你上位的心,我喜歡看你耀眼奪目的樣子,你成為玄天門的掌門一定很風光,我想看你過得風風光光的,想在你的身後把你照顧得好好的。”

玉宓輕輕抿了抿嘴,說:“包穀,謝謝,但我更喜歡一人一劍逍逍遙遙無牽無絆。”

包穀笑了笑,說:“是我想多了!如你所說,師公還可以當很久很久的掌門,我現在想這些太早了,況且就算是挑下一任掌門,也是由師公他們說了算。”她輕笑著說道:“師姐,走吧,耽擱好久了。”

玉宓“嗯”了聲,看了眼包穀,調頭朝兩界山方向飛去。她看到包穀臉上在笑,那雙眼睛卻暗得像深淵,而她依然猜不透包穀內心的想法,猜不到她和包穀說了這些後包穀會有什麼反應。她明白包穀的心意,但她更明白人心充滿太多變數。她不願意把自己置於別人的掌控中,她要的是無拘無束無牽無絆。

包穀默默地跟在玉宓的身後,與玉宓保持著相距幾尺的距離飛行。玉宓和她說實話也能算作是交心,是好事。可她莫名地糾心,糾得心口都在痛,痛得手指都在顫抖哆嗦。她原想趁這次出來可以和師姐單獨相處好好促進感情,卻被她師姐覺察用心,一腳踹得遠遠的。她師姐總說看不透她,她倒覺得自己被師姐看得透透的就似沒穿衣服似的看了個精光,只不過她師姐給的評論不太好。她沒覺自己有多深的算計,只是有些事覺察到了苗頭,早作籌謀或早點將苗頭掐滅,以防將來生出變故難以應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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