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炸雷,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大雨譁啦啦地墜地,很快的,每一滴雨點都能在地上砸出一個大水泡。這雨水來得毫無緣由,一點前兆都沒有的就下了起來。

施洋的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展開一葉靈器,那靈器是師傅親手用幾十塊極品靈石,外加玄晶所制。施洋的靈魂比一般人強大,所以這片靈器一直繫結在他靈玄關深處,今日,他已然做了生死相搏的打算,所以拼著靈魂破散,也不願意彎腰。其實,人很奇怪,骨子裡,越是相親相近的人,越是無法原諒,這兩人都是一對呆貨,一個不知道自己是幹啥的,另外一個顯然自詡聰慧,其實骨子裡些許也是白痴。

那靈器拿出來,猶如一葉巨大的碧葉無限延伸,似一把大傘把施洋跟春天罩在其中。

辯香自施洋取出這靈器,便是一陣驚訝。想不到,在這三類小城,一般的雜修小門派裡,竟然有可以直接跟他對招的人物,更加意外的是,這件靈器很顯然,是極品靈器,一觀便知是與靈魂牽制。辯香的心情再次矛盾起來,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覺得他不該這樣對著自己,好歹也有一場肌膚之親,自己也沒做什麼能令對方同歸於盡的事兒呀?他不過是想他死去,可是他選了最好的墓地,甚至他願意一輩子為他守節的。難道這還不夠嗎?

“啪!”施洋又是一鞭抽出,帶起無數汙泥水點,猶如潑墨山水的前勢一般地罩向辯香。

辯香身體微動,那些泥點分開潑向兩邊,一邊躲,一邊嘆息:“莫要拼了,你的靈魂散了,下輩子我找不到你該如何是好?”

可憐站在一邊兒左右為難的杏花被潑了一身泥點點,看上去著實狼狽,他心裡早就轉變了千般的念頭。施洋為他而結識先生,先生因為施洋而有了心魔。小五洲守護者多少年來的法則就是為了守護者,什麼都能毀滅,可是,面對什麼都沒做錯的施洋,他做不出來,辯香一直無法找到施洋,就是他在中間下的絆子。今兒說起來也寸了,倒黴催的粉花,非要上街買土產,□□的,哪天買不成,結果一出來就嗅到修士的氣息,粉花不是他,自然如實彙報。

辯香伸手輕易地撥開施洋的鞭勢,招手揪住鞭頭一拉,施洋便踉蹌著滾進他的懷裡,辯香的右手很溫柔地抱住他的腰,另外一隻手卻變成爪勢,前指如勾抓向施洋的脖頸。

施洋衝他一笑:“你捨得,就抓下去。”

可憐的辯香頓時渾身無力,施洋護住春天,錯身一扭便躲了開去,這一招他用了七八次,次次都靈。

一臉泥點子的杏花,無奈地撫額嘆息:“這都是什麼事兒,看樣子明兒都打不完!”

施洋足尖點地,輕身竄至樹梢,春天頓時興奮了:“高高,高高!”施洋衝她溫柔地笑笑,鞭子一揮樹葉飄飛在空中飛舞成各種漂亮的形狀,春天以為在逗她,於是很捧場地咯咯嬌笑。趁著孩子嬌笑,施洋扭臉對著辯香道:“我上輩子做了錯事,沒投生好人家已然夠倒黴,遇到你更是倒黴加三級,你竟然還算計我下輩子,像你這種,小爺寧願爛在家裡,墊豬圈,漚農肥,也不願意再看到你!”一邊說,一邊運功推動葉陣擊向辯香。

漫天的樹葉,似一把把綠玉鏢,閃著綠光,速度用眼力根本無法看清楚那些鏢影,偏偏辯香的身體,七扭八拐的,竟巧妙地躲了過去。

施洋有些心急,心思一動,假意失足:“哎呀!”他一聲大叫,辯香心神又動,只是一剎,兩片嫩葉便擦著他的臉頰過去,劃出血痕。辯香神色一變,順手使了力氣揮打過去,打完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這一掌,連帶的周圍的民居、小區的石頭圍欄、大樹、街道邊的汽車,如被龍捲風刮了一般地衝向施洋。

站在一邊的杏花與粉花臉色大變,頓時身形一動,揮掌攻向施洋。幾百年來,作為守護者,辯香從未受過傷,而作為辯香的護衛,眼睜睜地看到先生受傷,便是自我了斷也是可以的。無論杏花多欣賞施洋,此刻也是不能留他了。

施洋修真不久,雖然已然境界初成,可是對戰經驗不多,薛潤教他的時候,壓根沒把弱肉強食那套教給他,楊向子寵著他,對戰時也是半真半假,自然,他在對戰上是能躲就躲,躲不掉就耍賴。

眼見著對面加兩邊三路攻勢,毫不客氣地攻過來,施洋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萬般無奈下,他運起並不熟練的《大玄經》初卷中的《大封絕》運起十足的功力擋了出去。

“不要!!!!!!!”

“紓。。。。。。。。

辯香喊完不要,施洋的靈器已經有了裂痕,一塊塊的猶如窯變一般。為了保護春天,施洋是完全用身體硬生生地接住了這三股強大的力量。

巨大的力量帶著他的身體,衝著水泥路面,整整滑行十幾米才停下,施洋一口鮮血噴出,懷裡的春天哇的哭出來,哭得撕心裂肺。

辯香的心都像碎了一般,不!此刻他覺得心已然碎了,他想衝過去,才剛抬腳,不知道從那裡衝出一股子力量,自透明的天幕後而來,辯香幾千年的修行,在這股力量面前,猶如飛灰,這次是他被卷著飛了出去,吐了一口從未見過的心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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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洋覺得頭昏腦脹,等他好不容易將神智找回來,卻發現自己被一人抱在懷裡,這人長得端是好看,施洋不由得看呆了,傻兮兮地問:“你是誰?”

這人看著他,眼睛裡譁啦啦地流淚,渾身都控制不住的抖,他的上下嘴唇不停地哆嗦,半天之後,才略帶著不好意思,又哀求的語調問:“哥,你不記得我了?”

施洋呆了一下,胸口背部劇痛,又是一口血,他吐完失笑:“媽的,出現幻覺了?喂,神仙……打114?不對,那是查號臺,到底打多少呢……”他開始亂想,又想起春天,於是大驚,掙扎著想動,卻發現自己的胳膊大概是寸寸而斷。

一個現代青年,雖然目睹的都是電視裡的兇殺、黑社會,外加玄幻神仙滿天飛,可是真正死亡與禍事到後,施洋還是慌亂了,比之身上的傷,他更加害怕傷到春天,於是嘶聲喊著:“春天!春天!!!!”

身邊傳來一聲嚎哭,施洋扭臉看到被他用身體護得好好的孩子。春天被一位穿著金甲的人抱在懷裡,哭得直抽抽,小手揮舞著,喊著:“爸……爸爸……”

施洋失笑:“知道怕了,死孩子,怎麼求你、巴結你,你寧願學貓叫,也不喊我爸爸……”

辯香掙扎著,慢慢自廢墟裡站起來,他剛站好,便被瓊和揮手毫不留情地擊倒,杏花與粉花從剛才便不知道被打到哪裡去了,反正是不見蹤跡。

辯香就像不知道疼痛一般,被打倒,又站起來,再被打倒又掙扎著要起來,他渾然不知道自己身上哪裡疼,只是想趕緊到施洋身邊看看他,告訴他,他不是故意的,他沒想傷他……

“別打。”施洋看不下去了,便哀求。

這人很受傷,十分不願意,卻萬般不敢違抗施洋,他做了幾萬年的準備,這幾萬年每一天他都發誓,都打算,都想好了,哥叫他死,他便死,哥說生,他便生。

瓊和停下手,扭臉看著師傅一番施救,幾粒靈丹下去,施洋臉色上了一陣病態的潮紅,原本是靈魂龜裂的大傷,也不知道這人給他吃了什麼,除了有一些乏乏的睡意,眼皮子有些打架之外,渾身意外的舒坦。

“你抱我過去。”施洋再次說。

這人顯然不願意,施洋看著他哀求:“麻煩您了。”

這人的眼睛立刻紅了,他不計較了,算了!便是哥哥有了孩子…算了!他就當成自己的孩子,哥哥要是喜歡這個人,算?那他……殺還是不殺?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最好想個合理的法子,悄悄弄死,此刻哥受傷了,他是聽話的好。想到這裡,這人抱著施洋,慢慢地走到辯香面前,雖然心裡已經想出一萬種、十萬種弄死他的法子,他還是很大度地過去,還扯出了笑容。

站在一邊的瓊和差點沒嚇死,上次師傅這樣笑的時候,他與師弟們跟著師傅征戰了七百年,殺殘煦侖道一道人馬,現在那邊還沒緩過氣來呢。

施洋嘴邊全是血漬,看上去好不嚇人,辯香顧不得自己,什麼規矩、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都忘記了。當初,他成為辯香繼承人的時候,師傅說過,他不能動情劫,因為他骨子裡對情感異常的看不開,所以,師傅殺了他的父母,殺了他自己,最後還是被辯香找到流落在外的妹妹。妹妹並不喜歡他,甚至厭惡他,可是辯香還是舍不下任何證明自己以前存在過的那份情感,他拉住所有可以拉住的救命繩,也許……師傅說的沒錯吧。

“傻瓜,你不知道嗎?我都看出來了。”施洋衝著他笑,笑容好不悽慘。

辯香擦擦嘴角的血漬,問他:“看出什麼了?”

“你喜歡我啊,你不知道嗎?還是特別喜歡的。”施洋說。

“不會!我不會喜歡任何人,你知道的,我來……殺你的。”

“怎麼說你這個人呢?這個世界,有一種人,他什麼都有,有的太多了,就覺得什麼都是應該的,你喜歡的,別人必須喜歡,你愛的,別人必須讓出來,你厭惡的,就必須被消滅,你說的話,皆是真理。你這種人,只是慣壞了,傻瓜,你不知道嗎?你喜歡我……你明明知道的。”施洋咳嗽了一下,眼睛開始打架,卻還是掙扎著把話說完。

“我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你,我就是來告訴你這個。對於你奇怪的情感,我覺得莫名其妙!真的,我們甚至沒有正式的交流過。我來告訴你這個,只是不想你再騷擾我!我發誓!我這輩子,愛貓,愛狗,但是不會喜歡你!

“我是個懶惰的人,大概以前勤快得過度了,所以現在我壓根不期盼這輩子再有什麼感情波折。也許我還會愛,可是……你這樣的,你這樣的……我不會喜歡,別人也不會喜歡,你可以!安心的去做你的事情了。”施洋很平靜地說。

抱著施洋這人,心情如百花盛開,連帶著看著辯香也順眼起來,他很牛逼地看著辯香,嘴巴張張,想說些漂亮話,可是想了半天,片語裡卻翻不出來,某些時候,他還不如辯香。他傻樂著,就要仰天長嘯了。

施洋說完,心情莫名的平靜,那夜那件事也糾葛了他很久,現在總算交代完了,他呼了一口氣,抬頭對這人說:“謝謝您,我家就在蒼山上,麻煩您……”

他話沒落,眼睛就慢慢合住,這人看看四周,想了下自我安慰道:“哥,這山這麼大呢,我一定找不到你家,所以,咱回咱家去,你不知道,我給你蓋了好大的房子……”

他嘮叨著,慢慢走到那邊的透明暮境當中,辯香的手在空中緊抓了幾下,卻什麼都抓不到……

這一天,師傅與楊向子為袁家修了最後一個護山大陣,兩人精疲力竭齊齊去了秘境自閉耳目神識閉關,山下的一切,他們都沒聽到,也不清楚……那段交叉帶走了施洋還有小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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