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還是往常的景色，只是門栓上已經生了鏽。蘇瑜走到門前，輕輕一碰，院門上那個鎖便掉了下來。
這院子竟從她走了之後就荒廢了。
“這是大小姐的院子。”小禾在她身後說道。
蘇瑜本要推開門了，聽了這話卻忽的一怔，又將手收了回來，道：“原來是姐姐原先住的，怪不得我覺得這麼熟悉。天也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小禾給蘇瑜端了杯茶，蘇瑜拿在手上輕輕晃著，看著漂浮的茶葉慢慢的沉到底，嘴角不由得帶了絲笑。
“三小姐，二姨太身邊的顧媽媽來了。”
蘇瑜回過神來，道：“讓她進來吧。”
顧媽媽面帶笑容的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小丫鬟。三人給蘇瑜行了禮：“三小姐。”
蘇瑜站起身，對顧媽媽道：“顧媽媽有禮了，您請上座。”
“老奴不敢，老奴傳了話這就要回去了。”
“這兩個丫頭是？”蘇瑜問道。
顧媽媽笑著道：“二姨太怕三小姐院子裡的人手不夠，專門讓我調撥了兩個丫頭過來給三小姐使喚。”
蘇瑜面上閃過一絲不悅，卻仍是不動聲色：“有勞顧媽媽了，既然是姨娘差過來的人，我定不會虧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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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這話見外了，這兩丫頭就是來伺候三小姐的。日後就是三小姐的人了。而且二姨太也吩咐了，這兩個丫頭的例銀還是由她來出。”
蘇瑜打量那兩位丫頭，兩個都低眉順眼做出一副恭順的樣子。她抿嘴輕笑，道：“那便將人留著吧。正好我這裡有一些好茶，顧媽媽替我給姨娘帶去，讓我也儘儘孝心。”
蘇瑜說完，小禾已經拿了一盒茶和一個布包過來。蘇瑜接過先將茶盒交給顧媽媽，道：“這是給姨娘的。”
手上的動作忽又頓了頓，將布包遞給顧媽媽道：“這個，是給顧媽媽的。”
“使不得使不得。”顧媽媽忙說道。
“顧媽媽，您也知道先前因著蘇妍的事姨娘心中對我有一些不滿，顧媽媽在姨娘身邊向來說的上話，還請顧媽媽幫我討兩句好話。你看，我現在整日裡只敢在這院裡呆著，也不敢去看姨娘，就怕姨娘會生我的氣。”蘇瑜說完長嘆口氣，低下頭用手巾抹著眼淚，還伴有幾聲輕輕的啜泣聲音。
顧媽媽面色頗有些為難的看著蘇瑜，道：“三小姐的話我自會帶到的，還請三小姐安心。二姨太雖是生氣，卻也是生的五小姐的氣。說句不好聽的，二姨太一直將五小姐當親身女兒來看待，五小姐心裡卻從來沒有這個娘！到底還是三小姐有心，二姨太知道後定是會很開心的。”
蘇瑜眼裡閃過一絲諷刺，顧媽媽卻只顧著開心並沒有看見，又與蘇瑜說了會話才回主屋去給曹氏回話。
待顧媽媽走後，兩個丫頭顯得有些怯生生的卻又有些許的不安心。畢竟眼前這個小姐是嫡女，她們以往也只是在二小姐蘇錦的身邊呆著，待二小姐進宮後才去的二姨太的院子裡做粗使丫鬟，面對府裡嫡出的小姐，自是另一番心境了。更何況這三小姐往常還是傻子，若是日後再發起瘋來會不會將她們一起都鎖在這個小院子裡，想著就覺得難受，可是她們只是丫鬟，去哪裡也只有聽主子話的份。
“叫什麼名字？”蘇瑜輕聲問道。
“奴婢吉祥。”
“奴婢如意。”
蘇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名字倒挺討喜的，是誰起的？”
吉祥見著這位嫡小姐不是她們想象中的那麼有小姐架子，心中的擔憂放下了一般，搶先一步道：“這名字是二小姐取的，也是說聽著討喜。”
蘇瑜面上的笑容緩了一緩，手指漫不經心的劃過琉璃茶杯，似是毫不在意的說道：“原來以前是二姐姐院子裡的。”
“二小姐進宮後奴婢們就又去了二姨太的院子裡。”吉祥繼續接話道。
蘇瑜仍是帶著笑，抬眼看著這個吉祥，團團的一張小臉，長的倒與名字一般討喜。而那個如意不說話，雙唇微抿，也不知是懼怕她還是不屑。
曹氏的動作倒是很快，這樣就把人安插在她的院子裡的。原先這院子裡也有曹氏的人，只是她一直防著，從未讓除了小禾和另外兩個二等丫鬟以外的人進過這個屋子。曹氏自然是想到了她也許不會讓吉祥如意近身，可是人多一點探到的也就多一點。
“原先在二姨娘的院子裡做什麼的？”
“奴婢們都是粗使丫鬟，做的都是粗活。”
“那你們就去院子裡尋著自己做習慣的活做著吧，小禾給她們安排一下。”
顧媽媽這邊回了院子，給曹氏回了話。
曹氏接過蘇瑜讓她送上的茶，面上一絲輕蔑：“她說什麼了？”
“三小姐說怕太太還生著她的氣，不敢過來看您。”
“這府裡什麼好茶沒有，你留著用吧！”曹氏開啟聞了一聞又塞到了顧媽媽的手上。
“也是三小姐的一番心意，奴婢不敢自個兒留著。”顧媽媽將茶放在桌上，她收人錢財，自是要替人辦事的。
曹氏比弄著自己手上的護甲，問道：“你將那兩個丫頭送過去她可有說什麼？”
“什麼也沒說，直接就留下來了。”顧媽媽回道，眼珠子轉了轉，似又想到了什麼，道，“奴婢倒是在院子裡見著秋葉了，估摸著三小姐將她要過去也是為著想著方的折磨她。可憐見兒的，一夜之間就瘦了不少，在院裡做著粗活，小身板看著就要壓斷了，奴婢見著都不忍心。”
顧媽媽這倒是說的實話，她方進院門的時候正巧見著了秋葉，秋葉瞄了她一眼便怯生生退到了後院去了。
曹氏冷哼一聲：“自作孽，不可活。這三姐兒病好的稀奇，也不見得是什麼善茬。日後給我盯緊了，莫要壞了大事。”
“奴婢知道。”
曹氏擰著眉，倒也是想不通了，都傻了十幾年的人了，怎麼又生生的好了起來。這府裡，本來眼見著就要變了天色，卻又被她給攪渾了。不過好了也罷了，只不要在她面前搞什麼小動作，這些小心機，她早就用爛了。
“妍兒怎麼樣了？”
“奴婢方才回來的時候悄悄的去看過，五小姐不吃不喝，盡在屋裡鬧騰了。聽下人們說昨兒也沒睡覺，愣是坐了一晚上。”
“由著她去吧，看她能鬧到何時。”曹氏擺手道。許是因著自小都未跟著她長大，竟一點都未得到她的真傳，日後若不找個好婆家，怕是有的受了。
小禾將吉祥如意安排好，在後院裡掃掃院子便去給三小姐回了話。二姨太調撥過來的人手，再加上三小姐的意思也沒有真正要她倆做什麼髒活累活，掃掃地也是最輕鬆的了。
“你跟了我十年了，也該升成一等丫鬟了。”蘇瑜一面翻著手裡的書一面道，並不再理方才來的吉祥如意。
小禾一驚，這蘇府裡的一等丫鬟也就那幾個。原先大小姐身邊的琉璃，後來隨著大小姐進了宮。還有便是老爺身邊有兩個，太太原先身邊也有兩個，後來調撥了一個給二小姐。太太生病之後二姨太身邊也有兩個一等丫鬟了。那些一等丫鬟見著她們的時候眼珠子都恨不得飛到天上去，連有些主子都不放在眼裡。比如三姨太和四姨太，在府裡的地位還比不上一些媽媽和一等丫鬟。
若真是升了，那她在這府上就高人一等了。
“小......小姐......”
“怎麼了？剛說了要封你做一等丫鬟，這就受不住了。”蘇瑜笑道。
小禾吐吐舌頭：“奴婢只是太激動了。”
蘇瑜翻了幾頁書，漫不經心道：“日後至少能做一個大戶人家的通房丫鬟。”
到了第二日早上，曹氏剛剛起了床，就聽門房在屋外跟顧媽媽說三姐兒來看她了。
曹氏深吸口氣，也不等顧媽媽通傳，直接道：“讓瑜兒進來吧！”
“是。”屋外傳來顧媽媽的聲音。
蘇瑜掀開簾子，俏生生的走進屋，對曹氏乖巧的叫了聲：“二姨娘。”
曹氏面色不冷不熱的“恩”了一聲。
蘇瑜抿了抿嘴，做出乖乖女的模樣：“姨娘還是在生女兒的氣？”
曹氏抬眼看了看她，道：“氣你昨兒不來看姨娘，還讓顧媽媽將茶帶來，許是見不得我這老太婆了。”
“姨娘不氣女兒就好。”蘇瑜輕笑，走到曹氏的下手位坐著。
“昨兒給你送去的兩個丫鬟用的可還習慣？”
“姨娘倒真是客氣了，我院子裡人手雖是緊了點，但也是忙的過來。不過有了這兩個丫鬟，院子裡打理的看著也舒心多了。”
曹氏輕咳一聲，道：“你用著舒服就好。”
蘇瑜轉了話題，說：“女兒今兒過來，是有一事要告訴姨娘，小禾在我身邊呆了也有十個年頭了，我想著把她升為一等丫鬟，倒也不能苦了這丫頭。”
今兒來，不過是通知你一下罷了。
蘇瑜本就是嫡女，而曹氏不過是個姨娘，手上雖掌管著蘇府後院，可若是三姐兒真是有心要跟她搶這個位置，怕是她也保不了多久。眼下三姐兒願意給她面子，她自然也是不能駁了的。雖說心裡是極不情願的，但仍是回道：“你怎麼說也是咱們蘇家的嫡女，身邊有個一等丫鬟是應該的。”
蘇瑜笑了笑，繼續道：“這幾日女兒不知怎麼回事睡覺的時候總是像著了夢魘，聽人說城東那家藥房的大夫不錯，還請姨娘通融一下，讓女兒見上一見。”
曹氏看著蘇瑜，她今兒過來確實是比往日憔悴不少，看著雖是漂亮的，卻沒了生氣。心下卻也是不知道她是真病還是裝病，道：“那便讓人去請吧，我這幾日也有些心緒不寧，順道給我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