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笑著看著蘇妍,眼眸裡一潭幽暗火光明滅不定,於夜色中顯得鬼魅難辯,瞧得蘇妍心底一陣驚寒。

蘇妍似是被叮了一下,倏地收回手,不甘而怨恨地盯著她:“我早晚會拆穿你的蘇瑜,等著!”

蘇瑜輕笑了下。

到底是年紀小,說的話也沒什麼分寸。

見到這般譏諷的笑意,蘇妍怒不可遏:“你笑什麼!”

“笑你蠢笨愚知,不自量力。”

“蘇瑜你!”

“妹妹……夜深了。”她忽而眼光變得飄忽起來,望著天際那一簾廣袤無垠的黑暗,罩得整片大地似乎都尋不到一絲光芒,便是連那殘月也不過孑然地懸著,彷彿隨時可能被黑雲淹沒。

蘇瑜微微側過頭,對秋葉輕聲道:“我們回去……”

身後,那壓抑的叫囂聲還在響著:“你等著蘇瑜,我是絕對不會叫你好過的!”

她只一頓,一抹修長身形恍若疏影浮游。只一晌後,蘇瑜笑了下,不鹹不淡,在秋葉的陪同下沒入夜色中。

……等著,自然是等著。

……這一切,很快就會還給你們。

等著。

夜色很涼,月光透薄,滲入紙窗照進屋子裡。

屋裡油燈忽明忽滅。

蘇瑜坐在窗邊,手上正忙活著繡活。

小禾將手裡的水盆放在門口,道:“三小姐,這個讓奴婢來吧!”

蘇瑜搖搖頭,手中針繡停下,身子微微地傾斜了一分。

這荷包……他身上也有一件兒,若改日待她進宮他瞧見這荷包……賀蘭情——你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她眸光倏爾劃過一絲陰寒冷色,待抬首時,又是淺淡溫柔的面容。

“把秋葉安頓好了嗎?”

“已安頓在後院。”

蘇瑜思索了下,將手裡的荷包放在桌上,隨手拿起杯子抿了口茶,才問道:“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嗎?”

“是,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小禾有些試探地問道,雖然她身為下人不該過問小姐的事,可是這事她怎麼都想不通。

“說。”

“小姐為何……還要將秋葉留在府中?”

捧著茶杯的手一頓,她眼波淺淺,輕聲一笑道:“若我讓二姨娘將秋葉送出府,那豈不明著是告訴她我與秋葉不熟,可是暗地裡卻是我急著與她分清干係。可將秋葉要過來了,一則屋裡至少又有一個我自己的人,二則她怎麼也想不到我會走這一步,倒是可以減輕她的懷疑。”

“小姐不怕二姨太起疑心嗎?”小禾還是不太明白。

“她幾時信過我?”她放下茶杯,冷諷道。

消除二姨娘的疑慮固然是好,就是真的懷疑到她頭上她難道還怕曹氏有什麼動作嗎!況且經此一鬧,蘇子軒的婚事是要擱下了。

——是該幫幫他了。

——畢竟……留下蘇妍,在府裡總是會擋著她的道。

許是前一日鬧騰得太厲害,起床時已是巳時。幸得她是嫡女,不必日日都去曹氏那裡請安。換好衣服洗漱完後走到主廳,便見劉媽媽正站在一邊同小禾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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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醒了,劉媽媽見小姐沒醒,一直不敢打擾。”

蘇瑜見劉媽媽眉目間似有擔憂之色,忙問道:“是不是母親出了什麼事?”

劉媽媽長嘆口氣:“太太這幾日遭了夢魘,一直說著胡話,半宿才睡著。我這是過來請示三小姐一句,是不是該請許大夫進府開些藥來?”

“父親怎麼說?”

“老爺原先便是一直請的許大夫,待三小姐回覆一句我這就命人出府。”

蘇瑜凝眉一想,道:“不必找別人去了,就讓小禾去吧,就去城東的藥房。我這幾日也睡不好,小禾順便幫我也撿幾副安神的藥。”

蘇瑜說著,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前幾日沒事繡的繡帕交給小禾,道:“不過這城東的藥房老闆有個怪癖,他不喜銀子,只要繡活。你將這個交給他就可以。”

“是。”小禾接過繡帕便出去了。

劉媽媽試探地問:“小姐的意思是?”

“許大夫自然要請……”她說道,嘴角冷不丁地一勾,“但……是不在今日。”

劉媽媽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思,看了看屋裡的銅壺滴漏,才恭敬地道:“太太這會子該醒了,我這就回去了。”

“我與你一起過去。”

南院裡還是濃濃的藥味夾雜著竹香,蘇瑜輕嘆口氣,掀開簾子走進了暖屋。程氏還未醒,雙眉緊蹙,額頭上全是汗珠。

“母親的病怎麼越發嚴重了?”蘇瑜問道,手上拿了溼帕子幫程氏擦著臉。

“太太經常是這樣的,原先三小姐還未好時太太的病更是嚴重,藥一直都沒斷過。”劉媽媽站在蘇瑜的身後。

“敏敏。”程氏忽然抓住蘇瑜的手,喃喃叫道。

蘇瑜雙手一抖,一陣心酸,良久才輕言道:“母親,我在這裡。”

程氏的手慢慢放鬆下來,卻仍是迷糊地睡著,並未醒來。

蘇瑜趴在床邊靜靜凝視著程氏,眸光柔和,這時見程氏緩緩睜眼,見蘇瑜一臉疲態趴在床邊,便輕輕用手撫著她的發。

她為蘇瑜,終究做的太少了。

早些年她傻著,經常被鎖在院子裡,現在好不容易好過來,自己卻又病倒了……難道,當真是上輩子造了孽,便教此生來償還嗎?

見蘇瑜的眼皮輕輕動了下,程氏收縮了回去,閉上眼躺在床上並不作聲。

蘇瑜一直淺眠,方才程氏的舉動令她心頭酸澀難忍,但她並未拆穿。大約等她安心又陷入睡夢終時,她才幽幽地張開眼。

“劉媽媽。”聲音清幽,仿若一陣風飄過。

劉媽媽忙上前一步,攙起跪了許久,有些腿軟的蘇瑜:“三小姐可回去了?”

她的眸子似黑暗中的星子,又像是獸般犀利冷冽:“往後……多注意著母親的飲食起居。有什麼人,便是一點風吹草動,都要向我說。懂麼?”

劉媽媽點了點頭,三小姐這番模樣,竟有幾分當家作主的架勢。

大小姐去了……但幸好,還有三小姐在。

“老奴懂,這裡的一點紕漏老奴都會幫三小姐盯著,絕不教那些人趁機而入。”

蘇瑜嘴邊浮現一絲淡笑,撫了撫劉媽媽的手背,深感寬慰道:“您老……我還是信的。”

“三小姐……”

“你好生伺候著母親,我先回去了。”

“是。”

蘇瑜轉過身,那剎間她的瞳孔中似有股熊熊烈火騰地燒了起來。

所有的人,所有傷害過她,令她身邊親人無辜殃及的人,所有……所有……手慢慢地收攏捏緊,那纖長的指甲嵌入了掌心血肉中。

她彷彿感到身體裡隱掩的陰暗之火迅速蔓延全身,抬頭看了眼那片湛藍天幕,清空萬里,無邊無垠。

深深吸了口氣,蘇瑜步伐穩健地離去。

——誰都,難以逃脫!

回到屋裡,見小禾已拿完藥給南院。後者一看蘇瑜回屋,便連忙迎上前:“三小姐……方才在城東那藥店抓藥時,有個姓方的掌櫃……問我是不是宮裡的。”

她眼波未動,只輕輕地挑了下眉頭,道:“你怎麼說?”

“奴婢只報出蘇府的名號……然後那方掌櫃就將藥給我了,還說……讓奴婢帶他向故人問聲好。”小禾似想起那人說這句時嘴邊奇怪的笑容,頓了下才繼續,“說許久未見,想的慌……”

蘇瑜抿唇輕笑,道:“他可有說見面的地方?”

“沒有。”

她懵了下,這才吃吃地扯唇一笑。還是……老樣子啊。

小禾見此,有些疑惑,但蘇瑜也不再問話,她便也安靜地立在蘇身側,默聲站著。而蘇瑜,則是將目光透過去,怔怔地盯著面前不遠處的院子。

那時花開四溢,群芳爭豔,她於花海中嬉鬧歡悅,依稀記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桃粉花紅,但一轉眼……竟已凋零成如此悽楚悲慘模樣。

她微微地眯起了眼,嘴邊,卻恍惚地帶上一絲刀削般的冰涼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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