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伺候蘇錦躺好,將被腳蓋好,道:“今兒晚上有太醫在殿裡守著姐姐,若是有什麼不舒服記得告訴我叫太醫。我就在外間裡守著。”

正欲轉身離去,蘇錦卻忽然拉住她的衣服,問道:“這件事......當真與你沒有關係?”

蘇瑜知道她說的是產下死嬰這事,面色立即沉了下來,道:“姐姐是在說笑呢,姐姐與我這麼親,我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說著,也不理蘇錦的反應,快步走了出去。

此時芸娟聞過藥酒已經醒了,正要進去守著蘇錦。

蘇瑜正在關門,芸娟已經走了過來。蘇瑜對芸娟道:“姑姑回去歇著吧,姐姐已經歇下了,她說想一個人呆著。”

芸娟有些狐疑的看著她,道:“可是小主她......”

“姑姑莫不是以為我在與你開玩笑吧,姐姐現在心情很是不好,你若是進去豈不是在一邊守著豈不是更加惹姐姐的煩?”蘇瑜有些譏誚的笑著。

芸娟不再說話,就往後面走去,蘇瑜卻又忽然叫住了她,道:“幾位太醫還在殿裡守著吧?姐姐已經沒了大礙,讓他們回去吧。”

“可是......”

蘇瑜忙打斷她:“姐姐現在這麼傷心,見著那些太醫又會想起自己那剛出生就斷氣的皇子,讓他們回去吧!我在這裡守著就夠了。”

芸娟心裡雖有些不悅,但仍是朝正殿那邊去了。

蘇瑜上好門栓,獨自走到榻上坐著。屋裡只點了一盞宮燈,燭淚順著燭臺滴下來在地上結了一圈。

蘇瑜有些怔愣的坐著,傍晚時在屋裡聽小禾說蘇錦去了鸞鳴宮,她便擇小路過去,比蘇錦先到了一步在那裡等著。

本以為自己會當即殺了她,“厲鬼”殺人總是不需要理由的。

未想在自己看見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時心裡竟有一絲惻隱之心,孩子總是無辜的。只是偏偏那孩子命不好,生下來終究是個死嬰。

屋頂忽然傳來幾聲“呀——呀——”的聲音,幾隻烏鴉飛了過去,院裡的芙蓉花枝幾番顫抖,花瓣碎了一地。

蘇瑜只覺渾身困頓,閉上眼睛小憩片刻,眼前卻出現了賀蘭情的面孔。蘇瑜忽然睜開眼睛,好似想到了什麼。

賀蘭情方才得知是個死嬰後甩袖而去,可是興許過不了幾日他又會想起蘇錦,蘇錦並沒有犯錯,賀蘭情最多冷落她幾日,日後想到今日蘇錦的處境,指不定賀蘭情還會愧疚。

蘇瑜的手緊緊抓著扶手,雙唇緊咬,眼下是個機會,她要蘇錦永遠都起不來。

內室裡傳來小聲的□□聲音,蘇瑜向後靠去,好似沒聽見一般,悠閒的坐著。

“芸娟......芸娟......”蘇錦在裡面小聲叫著。

蘇瑜揚起眉毛,朝內室走去。

“姐姐怎麼了?方才芸娟姑姑過來見著姐姐歇下了,便就回去了。”蘇瑜問道。

蘇錦方才本有些恢復的面色此時又變得蒼白,她雙腿不住的抖著,蘇瑜伸手掀開被子,卻有汨汨的血從雙腿間淌出來。

蘇瑜心裡一緊,朝後退了一步。蘇錦本想伸手去拉她的衣服,卻從衣角處滑下,拉了一個空。

“瑜兒,去叫太醫......”蘇錦吃力的說道。

蘇瑜瞧著她那素日裡嫣然豔冶的容顏此時早已變得面如死灰,慢慢的朝後退去。她剛剛產子本就身子虛弱,現在就這樣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蘇瑜......”蘇錦的聲音顫抖著,看著蘇瑜的目光裡還存有一絲希望。

蘇瑜渾身一怔,此時此刻,多像那日在錦華宮。只是現在變成了她在看著蘇錦死。她猶記得那冰涼的□□從喉嚨間滑落,那一剎那,只剩下了絕望。

她要蘇錦死,她要蘇錦也嚐嚐她當日的滋味。可若是蘇錦就像現下就這樣死掉,豈非是便宜她了。

蘇瑜緊緊捏著手,指甲陷進肉裡也未覺得疼痛。驀地轉過身,朝外走去。

天空沒有月亮星星,漆黑一片。

蘇瑜走至正殿,兩位太監還未離去。蘇瑜的眼睛立時紅了一圈,抖著嗓子道:“姐姐她......她流血了。”

兩位太醫交換了眼神,方才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拎著醫藥箱就朝內殿跑去。

蘇瑜心裡一鬆,渾身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也不知這樣是對是錯,就算日後沒了這樣好的機會,可是此番救她,日後她對自己的防備就越低。總是要看著她一點點死去,要孤寂,絕望全都籠罩著她。

蘇錦終究是被救回來了,只是身子虛弱,日後難以再懷龍胎了。

荃貴妃第二日也差了人來,說是自己身子不舒服,怕將病氣傳染給蘇錦,要待身子好了再來看她。

一時間,往常門庭若市的清漪殿變得門可羅雀,就連賀蘭情也只來看過蘇錦一次後,再送來了些補品,也再未來過了。

蘇瑜只覺得好笑,賀蘭情對誰都不過是一個薄情郎罷了。只是想著自己當初對她的一往情深,心裡只覺得諷刺。

“小姐,蓮花燈。”小禾將手裡的蓮花燈遞給坐在琴湖邊的蘇瑜。

未過五月,湖邊的柳枝已經長的打到了地上,日頭有些大,這一片卻是因著有柳枝擋著所以陰涼不少。

蘇瑜接過蓮花燈,道:“你可打聽清楚了?”

小禾回道:“奴婢打聽清楚了,皇上每日都會從這邊經過。”

蘇瑜“恩”了一聲,道:“你去看著吧!”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天色忽然陰沉了下來,方才還掛在半空的太陽已經不見了蹤影。

小禾忽然咳了一聲,沉著聲音有些慌張的叫道:“三小姐!有人朝這邊來了。”

蘇瑜靜了靜心,面色沉靜下來,將手中的蓮花燈放在琴湖裡,見著那蓮花燈隨水飄走,長長的嘆了口氣,復又站起身。

小禾上前為她將裙衫整理好,低聲說了句,“三小姐,皇上朝這邊走來了。”

蘇瑜點點頭,示意她先回去。

一手伸進袖口裡將裡面放著的物品松了松,驀地轉過身,正瞧著穿著墨黑色常服的賀蘭情隻身一人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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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瑜有些慌亂,忙不迭的行了個大禮,道:“奴婢參見皇上。”

賀蘭情抬手示意她起來,道:“朕老遠瞧著在這湖邊坐著的人像你,便過來看看。”

蘇瑜福了福身,道:“讓皇上笑話了,奴婢是在為早殤的小皇子祈福。”

蘇瑜的聲音很低,好似含有濃濃的悲切。

賀蘭情嘆口氣,道:“那孩子,朕都不忍心看一眼。”

“小皇子福薄。”蘇瑜忽然提高了音調,“不過皇上正直盛年,日後還會有更多的皇子皇女的。”

賀蘭情寬和的笑了幾聲,色澤溫潤,斜長的影子映在湖邊。

蘇瑜放眼看過去,長身玉立,豐神俊朗,已經快一年未曾這樣看過他,自己的心已經老了大半,他卻仍舊是這般俊逸。

也怪不得這宮中女子為了她總會將人命視如草芥,也是為了自己能在這後宮裡有一席之地,更是為了能讓這個皇帝能看自己一眼。正如當初的蘇敏。

一陣風吹過,天色越發的陰暗,蘇瑜打了一個寒顫,這天說變就變,如人心一般。

賀蘭情上前一步,竟伸手握上蘇瑜的手,蘇瑜一怔,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又將手拿開,含笑道:“方才還是毒日頭,現在確是烏雲蓋天風聲作響,瞧你,手都變得冰涼。”

蘇瑜福了福身,道:“多謝皇上關懷,天色突變,將要下大雨,還請皇上早點回宮,莫要淋了疾雨,有損龍體。奴婢出來的久了,再不回去姐姐要擔心了,奴婢告退。”

賀蘭情含笑點點頭,蘇瑜有些急切的轉身欲走,袖口裡竟有東西掉了出來。

賀蘭情叫住她:“你的東西掉了。”

蘇瑜正欲彎腰去撿,賀蘭情卻已經將那荷包撿了起來。

蘇瑜有些窘迫,臉變得緋紅,道:“多謝皇上。”

賀蘭情將那荷包拿在手上打量半晌,眼睛微微一亮,再抬頭看向蘇瑜的時候卻有些恍惚,手裡緊緊捏著那荷包,好似想起了什麼。

“皇上。”蘇瑜喚道。

賀蘭情一怔,輕輕的“哦”了一聲,將手裡的荷包遞給蘇瑜,道:“朕,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荷包。”

蘇瑜微微發窘,看著那荷包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

賀蘭情輕聲一笑,將那荷包放在蘇瑜的手上,道:“你這手藝是跟誰學的?”

蘇瑜的目光漸漸變得黯淡,有些悲切的低著頭,小聲道:“是奴婢的母親,只是母親她,已在今年過年的時候......”

蘇瑜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好竟然哽咽的說不出來。

賀蘭情略略一想,今年過年的時候蘇家的確是辦了白事,見著蘇瑜這般悽楚可憐的模樣心中不免憐惜,道:“對不住,是朕不好。朕只是見著你這荷包,想起了敏敏。”

蘇瑜心裡一怔,抬起頭,眼圈還有些發紅,小心翼翼問道:“皇上說的,是奴婢的大姐姐麼?”

賀蘭情略一頷首,道:“正是。”

蘇瑜的心情愈加的低落,“這荷包是當初母親教奴婢與大姐姐一起繡的,奴婢雖傻,可是母親和大姐姐都疼愛奴婢,只是眼前,她們都沒在了,卻只有奴婢一個人了。”

“朕倒是瞧著你聰明伶俐。”賀蘭情笑道,卻又長吁口氣,道:“好了,朕不該與你提起她們。你也不必這麼傷心,朕......畢竟是你姐夫,也算是你的親人。”

蘇瑜有些受寵若驚,飛快的福了福身,道:“奴婢再不回去二姐姐該擔心奴婢了。”

說完轉身跑了幾步,好似突然想起什麼,步子又頓住。轉過頭,瞧見賀蘭情還站在那笑看著她,又朝賀蘭情走去,囁嚅道:“方才瞧著皇上好似喜歡這個荷包。”

說完,將手裡的荷包飛快的塞進賀蘭情的手中,轉身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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